第9章 匆匆離散
初夏的陽光帶了幾分熱烈，她坐在陽臺的木椅上怔怔看着手機裏的短信，簡單的三個字：我很好。
三個月，整整三個月，寧曉終于回了信息，卻是這樣口是心非的三個字，她緊緊咬着唇，卻怎麽都控制不住眼淚的滴落。
寧曉走了，去哪個國家了，她都不知道，沒有人告訴她，或者是寧曉不讓人告訴她，聽說工作上的事情都是他跟公司高層遠程處理的，他的手機一直處在關機狀态，她聯系不上他，沒有辦法只能發信息給他，手指落在按鍵上，卻發現不知道跟他說什麽好，最後只發送了兩個字：寧曉。
她知道其實她什麽都不說，寧曉也知道她在擔心他，可是他也不知道說什麽好，終于在三個月後的一天回給了她三個字，之後又是無休無止的關機。
她趴在木桌上嗚嗚哭了一陣，慢慢擡起淚痕斑駁的臉龐，淚眼朦胧望着窗外的如洗藍天。
或許，也是一件好事，傷透了，也就看開了，十年，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個十年，寧曉已經為她耽擱了太多美好了，如果這一次可以讓他徹底放棄，徹底死心，也不錯，現在開始新的人生，也不晚，她什麽都不求，只求他能夠幸福快樂。
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可是，他的不幸福和不快來都是因為她，她欠了他，永遠都還不起。
轉過視線看到客廳茶幾上的玫瑰花，火紅豔麗，九十九朵大花束。
三個月來，蕭寒淩每天都會安排人送來一束玫瑰花，她多次讓他不要這樣浪費，他卻始終我行我素。
其實這段時間她和蕭寒淩見面也不多，他很忙，有的時候，他們甚至一個星期才見一次面，吃一次飯。她無事向來不會給他打電話，因為一直無事，可以說她一直沒有給他打過電話，他給她打電話的頻率也極少，無非是睡前晚安，晚上一起吃飯，再無其他。
她看得出來，寧曉的離開對蕭寒淩的打擊也很大，蕭寒淩是一個情緒不外漏的人，除非他想讓你看出他的情緒，否則，他會掩飾得滴水不漏，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像有心靈感應似的，她就是知道他心裏不好受，所以，他們見面的時候，總是會刻意躲避一些東西，好讓彼此不那麽難受。
她伸手抹去臉上的淚痕，唇角浮起一抹苦笑，她和他像在談戀愛嗎？她雖然從來沒談過，可是也知道，談戀愛不是這個樣子的。
好像很沒力氣，很沒生氣似的，還不如他霸道糾纏她時來得淋漓盡致，或許是因為他們顧忌的東西都太多了，他們有各自解不開的心結，無法敞開心扉的枷鎖，或許……他們也堅持不了多久呢！
她忍不住心裏咯噔一下，她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是因為她對他們之間的感情從來沒有信心？還是因為她從來沒想把信心放在裏面？
她頭疼地按住額角，她不在乎他嗎？可是她為了他傷了寧曉，為了他打破了自己癡尋癡等的執念，開始嘗試另一段感情，這不是在乎嗎？不是喜歡嗎？她有生以來頭一次搞不懂自己的心思，頭一次讓自己辛苦得喘不過氣來。
桌上的手機猛地響起震動，她驚喜地一把抓了起來，本以為是寧曉的電話，不想竟是顧飛文的，驚喜的神色一點一點褪了下去，輕輕按下接聽鍵，傳來顧飛文從未有過的暗淡嗓音：“岚岚，我要回法國了，你能幫我最後一個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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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飛文攬着手捧珍珠奶茶的她一路歡聲笑語，他看着她溫柔寵溺地笑：“我們一會兒去看電影好不好？”
她嬌俏地撅着小嘴搖頭：“沒有好看的，不想看。”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頭發：“那你想幹嘛？”
她把頭靠進他懷裏，眨巴着大眼睛擡頭看他：“我們回家吧，我餓了，想吃你做的飯。”
他低頭在她額頭上蹭了蹭，笑得愈發愛憐寵溺：“好，我們現在就回家。”
他攬着她的身子剛剛轉身，旁邊的咖啡廳裏突然沖出來一個清新靈動的小姑娘，穿了一件粉色裙子，更顯可愛動人，小姑娘不由分說攔住他們的去路，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盯着顧飛文，好像受了極大委屈似的：“飛文哥……”
顧飛文臉色變了變，極不自然地笑了笑：“小雪，真巧，在這裏遇到你。”
小雪目光轉到她的臉上，看了好久，紅潤的小臉蛋兒一點一點發白：“你真的是飛文哥的女朋友？”
她詫異地看了眼顧飛文，又看着小雪笑了笑：“原來你就是小雪啊，飛文經常在我面前提起你，真是一個美麗可愛的小姑娘。”然後嬌嗔着捏了捏顧飛文的耳朵：“還好小雪是個小姑娘，否則我就要吃醋了。”
顧飛文輕輕扯下她的手，臉上的神色雖然嚴肅，語氣卻是寵溺的：“別鬧，讓小雪看笑話了。”
小雪靜靜看着，眼圈微微泛紅：“飛文哥要回法國了，你舍得嗎？”
她眼中的光彩一點一點暗淡下去，慢慢把頭靠在顧飛文的懷裏：“不舍得能怎麽辦，我不能讓他為了我放棄深造的機會，我會等他，一直等他。”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發現顧飛文的身子顫了一下，環在腰間的手臂不知不覺間收緊了幾分，她忍不住有些不自然，他是不是太入戲了？
小雪低下頭：“可是……”
顧飛文突然打斷：“小雪，不要再說了，岚岚好不容易開心些。”笑了笑：“岚岚餓了，我們先走了，你和朋友好好玩。”
顧飛文攬着她還沒走出幾步，身後的小雪突然大聲問：“岚岚姐，飛文哥很愛你，你真的愛他嗎？你真的會一直等他嗎？”
她愣了愣，回頭看小雪，那樣執着的一個小姑娘，竟然如此像自己，她唇角浮起蒼茫的笑：“只要我愛，我會一直等下去，等到不愛為止。”
顧飛文低頭看她，眼中波光湧動，像陽光落在波浪上。
小雪咬了咬唇，眼中的淚一串一串滾落下來：“如果你不珍惜飛文哥，我會替代你的。”
一個小姑娘有勇氣說出這樣的話，真的讓她非常震撼，她笑着點了點頭：“我很欣賞你的執着，如果有那樣的機會，也要你有能力配得上飛文才行。”
小雪瞪着她狠狠咬了咬唇，淚水湧動的眼中有堅毅的光閃過。
她忍不住嘆了聲氣，說不出是唏噓還是無奈。
顧飛文臉色不是很好：“岚岚，小雪是個孩子，你別介意。”
小雪抑着哭腔喊出來：“我已經十九歲了！”
顧飛文嘆了聲氣：“小雪，如果你真為飛文哥好，就別再為難飛文哥了。”然後攬着她步履和緩地走向街角，而她卻可以明顯感覺到身後那執着渴望的視線一直跟随不放，像要穿透他們一樣，十九歲，那一年她也是十九歲，她心疼小雪，就像心疼她自己。
拐進街角，顧飛文馬上松開她，低低道了聲：“謝謝你肯幫我。”
她擡頭看他：“你認為這樣有用？”
他苦澀笑笑：“至少她不會再鬧着要跟我去法國了。”
他們之間瞬間陷入沉默，身旁人來人往，只有他們這個角落安靜得落葉可聞，她打破寂靜開口問：“什麽時候走？”
他語氣平淡：“明天晚上。”
她點了點頭：“我去送你。”
他搖頭：“不用。”頓了一下：“我會舍不得。”
她想哭，又狠狠抑住，都走了，都走了，雖然顧飛文什麽都不說，可是她知道是因為她，都是因為她。
他上前一步，慢慢把她擁在懷裏：“我走了，不要看我的背影。”
他的唇極輕極輕地印在她的額頭上，然後轉身離去。
她聽話地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不看他離去的背影，淚水終于毫無顧忌地流淌下來。
“請問是夏岚小姐嗎？”
“夏小姐好，我是顧飛文。”
“如果夏小姐不介意，叫我飛文就好。”
“岚岚果真性情中人。”
“最近新上映的《星際穿越》看了沒？”
“不如我請你去看。”
“我倒希望一直幫你這樣演下去。”
過往的一切仿佛發生在昨天，他們似乎每一次見面都是在裝情侶，甚至他們佯裝出來的情侶，比她和蕭寒淩之間的真情侶更加像情侶，終究還是匆匆相識，匆匆離散，有緣無緣，到底是用什麽來衡量的呢？
她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被過往的行人不小心撞了都沒有反應，突然，她猛地站定，望向路邊，黑色法拉利旁，蕭寒淩毫無情緒地斜倚着車身望着她，她猛地驚醒似的，想擦臉上的淚痕已經來不及了，索性不擦了，默默回望他。
他越是表現的沒有情緒，說明他心底的怒氣越大，看如今的樣子，他已經怒到極致了吧。
到底是她理虧，她小心翼翼走到他身邊，默默低下了頭。
沉默像刀子一樣割着人心，他突然極平靜地問：“沒什麽要說的嗎？”
她理了理思緒，低聲回：“飛文要出國，鄰家妹妹要陪他去，為了讓那個小姑娘死心，飛文請我陪他演戲。”
他點了點頭，語氣裏竟像似帶了一絲贊許，卻更讓人膽戰心驚：“戲演得不錯，可以以假亂真。”
她更說不出話來了，只能低頭沉默。
他偏頭看她發紅的雙眼：“他走了，似乎讓你很傷心。”
她覺得她現在說什麽都是錯，真的不能再多說一句話了。
他伸出手指勾起她下颚，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她可以清晰看到他眼中逐漸泛出的怒色，滔天巨浪一樣駭人，聲音冷得讓她打顫：“你确信我是你的男朋友？”
她默默望着他，還是說不出話。
他一點一點松開她，打開車門上車，極快地發動車子，黑色法拉利呼嘯着消失在她眼前。
她跌跌撞撞退了兩步，無力地坐到了路邊，雙手慢慢捂住眼睛，不知所措地嘆了聲氣。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