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七.無解之傷
蓮家。
“我做不到。”勾抱住蓮華的脖頸,蓮美流下了淚。
她不想這樣,她想的不是這樣!
幽幽嘆息,他按着蓮美的頭,讓她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小傻瓜,你得相信我,我是永遠愛你的。”
“那陳茜呢?”你也愛她,不是嗎。
“……”
愛和愛,本質可以是一樣,但卻可以決然不同。
麗都醫院.502病房。
“愛和愛,本質可以是一樣的,但卻可以決然不同,蓮寶。”少女還是哭了。□□的結合,帶來的絕妙,她體會過。曾經,她在她丈夫的身下歡愉、欲索欲求,靈肉的深深結合,然後,有了他們,她摯愛的寶貝們。
少女捂住了雙眼,恍惚地呢喃着:“我愛你們啊,為什麽,為什麽要讓我死掉,為什麽不放過我……”
清雅如月的少年,停下了動作。不僅僅因為少女的眼淚——…
待他吻上少女微啓的唇時,終于覺察到她的鼻息間已然沒了氣息。
“艾姚!”
急救室門前的燈,不斷地閃爍。
此情此景,不由地讓他置身到十年前,隔了一道門,也阻隔了他們生死。
門裏,手術臺,他的媽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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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自己怎麽喊她,怎麽吵她,怎麽推搡她,她都不再睜開眼睛,滿臉怒容地拎起他的小耳朵,訓斥他的不聽話。
回來啊,媽媽,蓮寶會很乖的!
我不會亂丢玩具了,不會把姐姐洋娃娃的頭發剪掉,不會撕破哥哥的課本,不會在爸爸的書頁上畫畫……
蓮寶以後會很乖的,不和鄰居小朋友打架,不和在幼兒園的課堂上睡覺,更不會在媽媽午睡的時候,故意來吵醒媽媽……
所以,媽媽,不要丢下蓮寶,不要再丢下蓮寶,好不好,不要再把我丢下,我不要一個人,我不要一個人,我不要沒有你,不要!不要!不要!
我不能沒有你。
當高大深沉的陰影籠罩住自己,少年吸了一口氣,才緩緩擡起頭,直視着那對冰冷剔骨的藍色眸子:“你想殺了我。”
“是的。”萊蒙不避諱地爽快道。如果蓮寶不是小姐的兒子,他一定頭一個宰了他!
不過,之前,他應該讓這位小少爺更加痛苦。
從懷裏,食指和中指并捏,取出一張純白色的信箋,醫院慘白的燈光下,娟秀的字跡隐隐浮現,那是小艾姚的。
萊蒙将信扔給了蓮寶:“念念,小小姐為你,和你的哥哥姐姐寫的。”
信,被精心地折疊着。不動聲色地打開,映入眼簾的是小女孩特有的,顯得過分歪歪扭扭的字。
少年皺起了眉宇,灰眸愕然。
見狀,萊蒙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嗯,咳咳,小小姐的中文不是很好,請諒解。”
“蓮華、蓮美、蓮寶:
你們好。
我是艾姚。嗯,等你們看到這些話的時候,我希望我還活着,又或者你們和你們的媽媽已經再度相逢了。
請原諒我,如此冒昧地寫了這封信。
現在的我,即将滿十六了,距離那個儀式的日子不遠了(關于儀式,我想你們的媽媽會告訴你的)。時間有限的我,呵呵,只是想告訴你們,也想經由你們,告訴你們的媽媽,我很愛很愛她,非常非常感謝她——陪我度過的這十年光陰。然後請她,好好活下去,老是哭的話,容易長皺紋的(笑)。
能走到今天,我早就料到了結果。
惟一遺憾,是沒有看到她回到你們身邊。十年來,我一直看到的都是她哀傷的表情,其實,她應該是一個很愛笑的。
夜裏,睡不着,聽她講她的故事,當然,也知道了你們。
曾經,我問過她,你們的媽媽,要不要我代筆,替她寫信給你們。她搖了搖頭,無聲地拒絕了我。
有一刻,我确實不太明白。既然那麽想念你們,為什麽不讓你們知道呢?為什麽不讓自己愛的人知道自己的牽挂?
我完全搞不懂她的心思。不,該說是無法親身感受到。盡管,我們時常在一起,以我們的方式交流,但,始終,我不能了解她,她的內心,也許已經沒有眼淚了。認清自己已死的事實,有多難過,我想我馬上就可以體驗到了。
只是,我心裏,還是很擔心你們的媽媽。
真是的,唉,那麽一大把年紀的人了,總讓人放心不下。她什麽事都愛藏着掖着,連我,一度最親近她的人,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但,有一點,我相信,無比相信,那就是她愛着你們,永遠愛着你們!這一點,請你們也相信,不要,絕對不要懷疑,她對你們的愛。
就算她死了,她時時刻刻都想回到你們身邊,看着你們,陪着你們長大。她想參與進你們的生活,想你們幸福,想你們快樂,想你們,和你們想她一樣,不,她的想念或許更深更深。不論過去現在未來,她對你們的愛,是絕對不會消散,哪怕靈魂消亡。
命運同我們大家開了一次玩笑。
讓你們失去了她,讓她離開了她賴以生存的家。
後來,我知道,她說不寫信,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你們在沒有她的日子裏,過了十年。
她的矛盾,她的彷徨,她的迷惘,她的無助……
雖然在她身邊,我,卻無能為力。
我不行,但你們可以。
請好好愛你們的媽媽。變了模樣也好,淡忘了彼此共同擁有的也好,請你們好好愛她,至少,別讓她像現在這樣傷心,別讓她像我記憶中的那樣,只有哭泣的表情。拜托了,你們。
這封信,我會将它交給萊蒙。
一切全憑他的判斷。私心地講,我寧願這封信永遠也不要見光,同時,又壓抑不住奢望,想讓你們知道有一個我——一個真正的艾姚存在。
好了,祝你們安康。此致。
敬禮。
艾姚.歐菲利娅.巴頓
記于2006年12月12日夜。”
真正的艾姚。
“你是故意的。”為了懲罰他對她的傷害。少年絕美的臉上看不出情緒的起伏,但俊挺的金發男人,清楚自己已經達到目的了。
撕碎了信,灑落。
如雪花般,飛舞、盤旋,反襯着亮眼的燈光,信的碎片作着最後的掙紮,不屈不撓地徘徊在少年和男人之間,仿佛有一雙神秘的手,把一切黏合,對,把支離破碎的信,重新牢牢地黏合到一起。
那雙手,我們稱之為——…
“宿命。”
陳茜的病房。
清晨,窗戶外的枝頭,忘乎所以歡叫的鳥兒目睹了滿屋旖旎的春光。
他的舌尖肆意溫熱地探入她的口中,不失霸道地覆上她半張的唇,他們激烈地擁吻着,貼近着。
但是,為何緊閉着眼睛,你又把我想象成了誰?
感覺到他的手滑下她寬大的病號服底下,像被澆了一盆冷水,瞬間的冰涼,讓她懵然睜開迷離的雙眼。
發覺她身體的僵硬,他不再有所行動。
女人不要的時候,他紳士地就此打住。
一貫都是她們自個兒找上門,男性的自尊心作祟,絕不會強迫不情願的女人。對陳茜自然也不例外。
“不要再碰我了。”你明明不愛我。
整理衣服的手,頓了頓,蓮榮危險地眯起狹長的黑眸:“你說什麽。”
“你愛的人,至始至終只有你死去的妻子!”她和其他女人——他的其他床伴有什麽區別?!她不過長得更像他的妻子安姚而已!
“誰準你提她了。”蓮榮靜靜地站在那裏,刀削似的輪廓,石膏像般冷硬的神情,超過一百八十公分颀長的身軀,壓迫威嚴。男人現在渾身散發的不單單是他竭力控制的怒火,還有一絲絲不易顯露的,對觸犯他禁忌的她的殺意。
陳茜突然笑得千嬌百媚:“不承認?你的表情說的可不是這麽一回事,呵呵。你們蓮家的男人真可憐,喜歡的女人早就不在了,呵呵呵呵~”眼前這個冷漠的男人是這樣,她心中的另一個人——蓮華,你何嘗不是深深愛慕着你的母親。
安姚,你好幸福。
即使死了,他們仍然愛你愛到不可自拔,愛你愛到他們自己都無法預計到的程度,呵呵,你真的好幸福。
太可惜,太可惜了,你竟然早早就死了。
再幸福都作廢了,不是嗎。
而她呢,陳茜,活生生的,還不如一個死了的人。
死了,哼,了不起嗎!
就該被這些優質的男人,收在記憶裏?就該被當成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神,讓他們供起來,讓他們對你頂禮膜拜嗎?!
她好恨,恨自己死在蓮家男人的手裏,更恨他們從始至終,都只是把她看做安姚的替身。
所以,她才想要自殺。
天真地以為,她若是死了,也許也能在他們心中留下一個印象,一個微不足道的存在,如果是這樣,也好啊!
可她沒有成功。
且悲哀地發現,事實永遠不會被改變——他們不愛她的事實。
認命了,心,就不會那麽疼了。
她就不會——…
心疼了。
這個女人瘋了。
徹徹底底地瘋了。
蓮榮完全沒有負罪感,邪美的俊顏,笑容愈發迷人。
适時候給他那寶貝大兒子打電話了。嗯,不知道,當蓮華看到曾幾何時自己保護的未婚妻,看到陳茜變成這副德性,他的好兒子還能像平常僞裝得那般淡定自若麽?
惡趣味,邪肆的男人迫不及待地走出病房,拿出了行動電話。
撥下那串熟記于心的號碼前,蓮榮竟沒有絲毫的猶豫。
然而,頑劣的命運清晰地知曉。
僅隔着一條走廊的搶救室,這個冷血無情的男人将會再度失去一個人——…
一個已經死過一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