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三.不該
少年的唇戀戀不舍地從少女的唇上挪開。
原以為會得到強烈的反應,哪怕是她氣憤的一巴掌。
然而,什麽也沒有發生。
金發黑眸的少女,只是靜靜地,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你應該打我的。”狠狠地,絕不猶豫地,少年似乎受傷了,灰眸再次恢複到之前的徹骨的冰冷。
少女不回答。
她慢慢擡起右手,摸着少年蒼白的臉。陽光下晶瑩的皮膚幾乎透明;優美略薄的唇;直挺的鼻梁;眼睛,灰色、卻出奇明亮的眼睛;細膩的,如同的女子般的蛾眉;額前飄逸的劉海……
少年按住她上移的小手。
他不認為自己有多大的自制力,可以忍受她對他的撫摸。
少女輕輕地出聲:“蓮寶,一直以來都是這麽漂亮。”
“……”你想說的只有這個?
少女雙手勾抱住少年的脖頸,将軟若無骨的身軀貼得更近,近到兩人的鼻子也相抵後。
“你愛我?”她問。
“……”愛,毫無疑問。
“我明白了。”少女推開少年,退後一步,手指誘惑地解開上衣的紐扣,讓雪白的胸脯半裸。
少女様開一抹颠倒衆生的笑,美眸一瞬也不瞬地膠合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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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庭院,鮮少有人經過,誰會注意到大樹後頭的兩個人?
“對我做你想做的事,像剛才那樣吻我,或者……”少女的聲音停了停,“抱我。”
因欲望而變暗的灰眸,少年屏息地盯着她,卻無任何動作。
“是希望我主動嗎?”她伸手去解少年襯衫的扣子。
少年抓過她的手,阻止了她。
“你……”未說完的話消失在她口中。
少年俯下頭,化被動為主動地用力吻上她。
她仰起頭,承受着少年野性瘋狂的吻,心,抽痛着。
“這樣好嗎。”何時,萊蒙已經站到了她身後。
少女扶住少年搖搖欲墜的身子,讓他躺靠到大樹底下。
灰色眼眸吞沒下最後的光線,終于,在努力将她的樣子收入記憶裏之後,他便沉沉地陷入睡眠之中。
背對着人的少女,萊蒙無從得見她臉上複雜的表情。
“他醒來就會忘記了。”少女彎下腰,吻了吻少年的額頭,站起,拍拍衣裙上的塵土,回眸,對着萊蒙一笑,舉手投足,她的一切都是那麽得優雅迷人。
“那你呢?”也可以忘記嗎?
“我不同。只是吻,而已。”就算吻她的人,是她的孩子,“他……”
他長得一點也不像我。
只有眼睛,瞳孔的顏色,灰色。
那是繼承了我的。
我沒關系,反正,身體也不是原來的自己了。
對,只要這樣想,就沒有關系了。
沒有關系了。
“他會有一個好夢的。”萊蒙上前,想擁抱住此刻顯得有些脆弱的她,但,被她技巧性地避開了,萊蒙低頭,看看躺在樹蔭裏的少年,又轉向艾姚,“你的催眠術,學得很好,用得也很好。你不願意知道,現在你的蓮寶都夢到了什麽吧。”
殘忍的笑意,高大的金發男子自顧自地往下說:“小姐,為什麽對他撒謊?說什麽,不擇手段要活下去,甚至不惜犧牲美色,誘惑我……”
“夠了!”她出聲了。
“不想哭嗎?小姐明明想哭的,不是嗎?被殘忍對待的一直是你,連看起來忠心耿耿的我,也曾經……”金發藍眸的男人,大手激動地捏着她纖巧的肩頭,“你應該告訴他,你都遭遇到了什麽。為了回到這裏,你付出了多少!”
她別過臉,沒有流淚。
“你原諒了所有人,是吧。”萊蒙扳過她的頭,修長的手指糾結進她金色的發絲間,“對不起你的那些人,傷害了你的人,是吧!”
“……”
“因為我們都口口聲聲說愛你,所以,即使明目張膽地傷害你,你也會原諒,對吧!嗯,你只會忍受,縱容,縱容所有人!”
“那你要我怎麽做!”少女拂開男子的手,質問,“那你要我怎麽做!恨你,恨你強丨暴了我!”
我能恨你們嗎?!
十年的相處。
小艾姚深信不疑地接受着大家的關愛,她,這個小艾姚身旁的幽靈,也相信着所有的人。
接下來的背叛。
借着艾姚身體複活的自己,盡管對家族的其他人灰了心,可還是堅持認為,萊蒙,從小看着艾姚長大的萊蒙,一定有辦法帶自己出逃的。
如果告訴他全部的真相,他一定會幫助自己的——…只是,她還沒來得及,說出事實的時候,就為自己的輕信他人,付出了代價。
“蓮寶,他是我最重要的孩子!是我的孩子啊!”他只是愛我,只是愛我而已,你覺得我能做什麽,推開他,打他,恨他嗎?除了接受,哪怕只是讓他能有一個好夢,換回他的笑容,換回她快樂的蓮寶,自己又算得了什麽?!
我能怎麽做?我可以怎麽做?
我根本不知道!
也許,我不該回來,不該自私地以為,只要愛他們就好了。
沒有眼淚了。
“小姐,我也問過我自己,為什麽要跟着你。”始終保持着距離,不可能再像以前,環抱着不設防備的小小姐,他毀了一切。
“不論是小小姐,還是小姐你,你們都是萊蒙要追随的人。”
小姐,是你讓我明白了。
被我重傷過的你,讓我明白了——…
愛,可以是占有。
獨占地,排他地。
可,愛,絕對不是為了去占有。
萊蒙,是孤兒,沒有父母,沒有兄妹。
活,不是因為我想活,只是自然而然的事。
現在也一樣。
我不在乎複不複命,長老他們怎樣處置我都無所謂。
然而,你卻不希望我死。
我嘗過死了的滋味兒。
那,不好受。
也許萊蒙,還有很多事要做。
人,總是不能在活着的時候發現。
“讓我跟着你吧。”我的腳,我的身子,知道我最想去的地方,那個地方,一定——…
有你。
蓮寶。
少年的睡顏沉靜柔和。
我愛你。
過了多久,也不會改變。
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愛你。
我是如此相隔遙遠地愛着你。
“萊蒙。”
艾姚,金發少女望着他,高大俊朗的金發男子。
你也別再想過去了。
記憶有用沒用,都已經晾在那裏供人觀賞了。
誰也贏不了過去的。
“我們走吧。”
“是,小姐。”
陳茜的病房。
男人交疊着長腿,斜靠在高級病房的特殊設施——真皮沙發椅。
床上的女子,昏睡不醒。
那張傷痕累累的臉,已經不再那麽像她了。
起初是基于什麽理由,才上的陳茜?
男人忘了,因為事情過去了很久。
陳茜,蓮華的未婚妻,長得該死的像她……
在見到陳茜的那一刻,他确實懷疑,這是兒子給他的懲罰。
刻意的報複。
所以,他才将本屬于兒子的陳茜誘拐上了床。
關了燈之後,她們全成了他腦子裏的另一個人。
而那個人,早就化作了塵土,連一絲氣息也不曾留下。
是啊。那個人——…
那個,他恨不得把她從墳裏挖出來,讓她再死個一千萬次的女人!
每一次,他要她每一次都死在他懷裏!
那個該死的女人!
“我為什麽不能折磨你的孩子呢?”盡管他們的身上同樣流着他的血。邪肆俊逸的男人慢慢悠悠地取出一支煙,點上。
袅繞的煙霧,糾纏。
幽深的黑眸裏找不到任何一絲情緒,卻泛着令人膽怯的寒意。
至少,他不會讓她在地下過得□□心。
至少。
蓮華所工作的公司大樓前。
躊躇着是否上去找人的蓮美。
客觀上,她很有義務告訴蓮華,陳茜跳江的事,那是她從父親接的電話聽到的消息。但,主觀,她并不希望蓮華再和陳茜扯上什麽關系,而且,她有種錯覺,父親好像是故意讓她偷聽到這件事。
難道,那個老男人想讓大哥知道,好借此機會再……
到底搞的是什麽名堂。蓮美完全想不透。
也許,正因為如此,她此刻沒了主意,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得上去。
算了,還是上去吧。
剛想擡腳,蓮美聽到了一人喊她的名字。
回身,蓮華站在了她面前。
“哥。”她吃驚的表情顯而易見,你怎麽比曹操還跑得快?
“你是不是想告訴我,陳茜自殺了。”蓮華淡淡地說,優雅從容。
更吃驚了:“你都知道了。”
“我看了報紙。”蓮華邊說邊往公司的地下車庫走去。
蓮美追上他的腳步:“你打算到哪兒,醫院?”
蓮華搖頭:“有筆業務,我要親自去洽談。”
停下,蓮美望着蓮華冷靜自若的身影,她突然開口問他:“你還愛着陳茜。”用的則是陳述句的語氣。
“……”
蓮美繞到蓮華身前:“從前,我以為你那麽殘忍地拒絕陳茜,是因為她的背叛。你對她的厭惡,就像我們對她和父親的厭惡一樣。”
“……”蓮華看着他的妹妹,灰色的眸子與往常無異,冷靜得叫人害怕。雖然蓮華老擺着玩世不恭的神态,一副花花公子的潇灑模樣,游走在各色女人之間。但,他的眼睛裏缺乏了一個人應該所具備的情感。
時時刻刻,蓮華淡定從容得讓人無所适從,她這個做妹妹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蓮美已經享受着很大的特權了。
因而,她還有繼續講下去的勇氣:
“但,我開始懷疑了。你愛着她,現在也愛着她。你知道父親奪走她的原因,她是你的女人,而且她長得還很像媽媽。只有你離開陳茜了,她才不會被牽扯到你和父親之中。其實,你是在保護她,對嗎!”
愛她,所以保護她。
愛她,所以必須離開她。
愛她,所以要讓她對你死心。
只有這樣,她才不用一直愧疚下去,是嗎?
“也只有這樣,父親才會放過陳茜。”蓮美睨着她的大哥,“你的無動于衷,演得真是完美。我都相信了,更何況是陳茜她。”
“……”
蓮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為什麽不說這是‘無稽之談’。我倒寧願自己想多了呢。”最後,她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蓮華望了望妹妹離開的方向,陰郁地暗下眸色。
他愛的是陳茜?
他愛的是和她長得相像的陳茜吧。
哼,天知道。上揚唇角。
不語的寫字樓,客觀地注視着這個咖啡和煙草造就的男人。
耀眼卓然的身姿。
完美。
神情重新變回原來的慵懶悠閑——…
蓮華朝着車庫,不見停留地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