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
丁宇軒看着凹地裏的殘兵,淡淡道:“敵軍的鬥志已經全無了,可以進攻了。”
他将手舉起,陽光照射在這只手之上,這只手經陽光反射,顯示出五彩十色的光芒。
這只手本來只是一個人的手,但它此刻卻有了更多意味,這只手代表了權力、勝利、死亡…
中路軍和西路軍所有将軍看見丁宇軒高高舉起的右手,他們知道這是發起總攻的命令。
随着“踏踏”的腳步聲,數萬燕軍整齊劃一的向凹地沖去,要去消滅剩餘的已完全喪失鬥志的庫莫奚騎兵。
丁宇軒沒有動,中路軍和西路軍已全部被派了出去,他此刻身後已只有數千士兵。
他看着凹地裏最後的厮殺,被包圍的庫莫奚騎兵還在做困獸之鬥,垂死掙紮,這情景是如此熟悉,讓他想起了十七年的那個夜晚,母親和祖母死去的那個夜晚,呼延家族八十餘口死去的那個夜晚。
如果說消滅敵人是一件樂事,但當這敵人同時也是自己的族人時,是不是還是一件樂事呢?
丁宇軒此時很痛苦,很顯然,對他來說,這并不是樂事。
他無數次告訴自己:庫莫奚早已抛棄了自己,燕國收留了他,燕國才是自己的祖國。
他以為自己早已可以坦然面對這個事實。
但當他看到庫莫奚的騎兵的垂死掙紮後,他發現他錯了,他的心還是會顫抖,他的內心并被有他自己以為的那麽堅強。
大半個時辰後,戰鬥已完全結束。
丁宇軒對自己很滿意,他花了大半年時間調教的三千士兵在此戰中一直沖在最前方,沒有一個人後退過一步,可以說是六萬多燕軍的中流砥柱。
他突然看見有許多燕軍士兵從凹地底部朝自己沖來,他略一吃驚後,便鎮定了下來,因為他看見奔來的士兵正是自己這半年多朝夕相處的手下。
這些燕軍士兵奔到丁宇軒跟前還有十餘步的時候一起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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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宇軒看着他們,道:“兄弟們這是幹什麽?還不快起來。”
為首的一位老兵的淚水已經流了下來,道:“多謝丁将軍,讓我們終于雪了前恥,陸将軍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丁宇軒道:“快起來吧!今日此戰勝利,也多虧了陸将軍在上天保佑我軍。”
燕國襄北關內,鎮北大将軍趙盔頹還躺在榻上,突有守衛來報:“大将軍,前線派人前來告知戰況。”
趙盔頹聞言後立刻坐了起來,道:“讓他進來。”
那守衛道:“是。”轉身出去了。
半晌之後一個校尉打扮的人走了進來,單膝跪地,道:“末将見過大将軍。”
趙盔頹道:“是丁将軍派你回來的?”
那校尉道:“正是。”
趙盔頹道:“前線戰況如何?”
那校尉道:“十分不妙,丁将軍已被庫莫奚大軍團團包圍。”
趙盔頹長嘆一口氣,道:“還是敗了嗎?敵軍是誰統兵?”
那校尉道:“是庫莫奚的大将軍宇文元平。”
趙盔頹道:“此人極善用兵,丁将軍敗在他手上也不奇怪。”
那校尉道:“丁将軍有一樣機密的物事要末将親自交給大将軍。”
趙盔頹道:“哦,那是什麽?”
那校尉道:“就是這個。”
他向前走上兩步,右手向懷裏摸去,但他摸出的并不是什麽信函和錦囊,而是一把匕首,他将這把匕首以極快的速度朝趙盔頹心口刺去。
趙盔頹雖然身體有恙,但反應也是極快,左手朝對方緊握匕首的手腕處向右一推,對方不但匕首刺了個空,而且身子朝左退了幾步。
趙盔頹怒喝道:“你是什麽人?竟敢行刺本大将軍。”
那刺客道:“趙大将軍果然身手不凡。我是什麽人?當然是丁将軍派我來刺殺你的人。”
趙盔頹道:“胡說,我待丁宇軒不薄,他為何要行刺我。”
那刺客道:“我若非丁将軍手下的人,怎麽能有将牌直達此地。”
說話間,他手中的匕首又刺了上來,趙盔頹雖然武藝厲害,但此時身體未複,加上手上無兵刃,況且在榻上無處着力,幾個回合之後已處處被動。
突然屋外奔進二十幾個守衛,喊道:“保護大将軍。”
那刺客冷笑一聲,持匕首攻向守衛。
這些守衛作為大将軍親衛,都是精英士兵,武藝超群。
但那刺客揮舞手中匕首,血花四濺,不一會兒的功夫,二十餘名親衛全部倒了下去。
趙盔頹看到這情景,大吃一驚。
那刺客正要上前去殺趙盔頹,突然門外又闖進一個人,喝道:“放肆,竟敢在此地班門弄斧。”
這人是東路軍的陳統領。
那刺客手中的匕首向陳統領招呼了過去。
陳統領拔出腰間長劍将對方的匕首格開。
他是由一個小兵積功二十餘年,身經百戰,立下許多戰功,才做到東路軍統領的位置,身手不凡,那刺客的武藝雖然遠比大将軍親衛高,但和他還是尚有差距。
兩人交手十餘回合後,只聽“铛”的一聲,那刺客的匕首脫手而出。
那刺客還待反抗,陳統領一劍砍在他的左腿上,他跪了下去,陳統領笑道:“我看你這厮還要怎樣。”
這時,大将軍的副将陳岚益也沖了進來,道:“大将軍,都怪末将疏忽,讓這刺客混了進來。”
趙盔頹這才坐穩了身子,淡淡道:“這也不怪你,我身子不适,将許多事情交給了你,你現在的事情本就很多。”
陳統領将劍架在那刺客脖子上,喝道:“說,是誰派你來的?”
那刺客道:“是丁将軍,他讓我來殺趙盔頹。”
陳統領一怔,道:“原來是他。”
趙盔頹笑了笑,道:“不是丁宇軒派他來的。”
陳統領道:“大将軍怎麽知道?”
趙盔頹道:“如果你是刺客,你會這麽輕易說出是誰派你來的嗎?”
陳統領道:“我不知道,我沒做過刺客。”
趙盔頹知道陳統領是個頭腦簡單的人,只是輕輕嘆氣。
陳岚益道:“大将軍,末将讓這厮混了進來,請讓末将将功贖罪,審問這厮,看是哪個狂徒派他來的。”
趙盔頹點頭道:“好。”
陳岚益朝門外喊道:“來人。”
兩名守衛走了進來,陳岚益道:“把這厮押到牢房去。”
那兩名守衛應道:“是。”押着那刺客出去了。
陳岚益也跟着出去了。
趙盔頹看着陳統領,嘆了口氣,道:“現在丁将軍已敗,東路軍一定要将襄北關守住,我立刻派人向周圍的州郡請求援兵。”
陳統領道:“誰說丁将軍敗了?”
趙盔頹眼中有了異樣,道:“難道不是。”
陳統領道:“大将軍,末将剛收到消息,關外的戰争已經結束。”
趙盔頹道:“哦,結果如何?”
陳統領道:“是捷報,丁将軍在關外五十裏設伏,大敗敵軍主力,斬殺敵軍數萬人,另有幾千俘虜和大量戰利品。”
趙盔頹一怔,然後笑道:“哈哈!也對,我竟然相信了那刺客的謊話。”
他又點頭道:“好,此戰大漲我燕國國威,從此庫莫奚絕不敢再輕易犯邊。”
他頓了頓,又道:“丁宇軒何時回來?”
陳統領道:“傳信的士兵說丁将軍因為要清理戰場,大約明日午時才會回關。”
趙盔頹道:“好。傳令下去,準備酒宴給丁将軍接風洗塵。”
陳統領道:“是。”
當晚。
陳岚益走進襄北關大牢,牢頭看見了他,立刻行禮道:“末将參見陳将軍。”
陳岚益道:“我來審問白天送來的那刺客。”
那牢頭指着裏面,道:“這邊請。”
陳岚益跟着牢頭朝裏面走去,走過十幾個房間後,那牢頭停了下來,指着一個房間,道:“他就關在這裏。”
陳岚益點點頭,側身向房間裏看去,見那刺客正綁在牆邊。
那牢頭對身後的牢房守衛道:“還不打開?”
那牢房守衛立刻上前把房間的鎖開啓,然後退到了一邊。
陳岚益和自己帶來的幾個随從走了進去。
那牢頭也準備進去,陳岚益對他道:“我親自審問他,你們去忙吧!”
那牢頭道:“是。”
他知道陳将軍的意思是不想其他人看着他審問犯人,便帶着房間外的牢房守衛走了。
房間裏生着一盆火爐,上面的火勢正旺。
那刺客已看清了來人是陳岚益,便道:“将軍救我。”
陳岚益走進幾步,看着那刺客,緩緩道:“你還想讓我救你?”
那刺客道:“将軍不是說,只要殺了趙盔頹,賞我五百兩黃金。”
作者有話要說:
☆、48晉江獨家發表謝絕轉載
陳岚益道:“那你殺了沒有?”
那刺客道:“若不是東路軍的陳統領突然出現,趙盔頹已成了死人。”
陳岚益冷冷道:“不要和我說沒用的,我這個人,只看結果。”
他一字一字道:“結果就是,趙盔頹還活着。”
那刺客道:“将軍曾說過,如果刺殺趙盔頹失敗,就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丁宇軒身上。”
陳岚益道:“不錯。”
那刺客道:“我的确是這麽做的。”
陳岚益搖頭道:“可趙盔頹根本不相信是丁宇軒派你來的。”
那刺客道:“趙盔頹不相信我的話,我有什麽法子。”
陳岚益罵道:“蠢貨,你這麽容易就把上峰供了出來,誰會相信。”
那刺客道:“不管怎麽樣,将軍一定要救我。”
陳岚益搖頭道:“我救不了你。”
那刺客道:“這些年我對将軍您忠心耿耿,您一定要救我,不然…不然我就把你這幾年讓我做的事說出來。”
陳岚益終于慢慢點頭,道:“好,我救你。”
他緩緩移動腳步走到那刺客身前,道:“我救你,你什麽都不要亂說。”
他的右手突然從腰間的劍鞘抽出長劍,左手将刺客的嘴按住,長劍“嗖”的一聲從刺客的前胸穿過後背。
那刺客因為嘴被按住,什麽聲音也沒叫出來,頭一歪,便死了。
陳岚益轉身過來,将長劍插入劍鞘,輕聲道:“沒用的廢物。”
一名随從道:“将軍,這人死在這裏,怎麽處理才好?若是讓趙盔頹知道,将軍您把他殺了,可大大不妙。”
陳岚益轉身看着他,道:“你去喊牢頭過來。”
那随從快步走了出去。
一會兒,牢頭随着那随從走了進來,他一進來便看見了那死了的囚犯,不免吃驚。
陳岚益道:“你看到他死了,是不是很吃驚?”
那牢頭道:“這犯人刺殺趙大将軍,幕後主使是誰還未供出來。”
陳岚益道:“他已告訴了我幕後主使是誰,所以他已經沒用了。他膽敢刺殺大将軍,真是死不足惜,所以我把他殺了。”
那牢頭忙道:“殺的好。”
陳岚益道:“不過若有人問起來,你不可說是我殺的,你說他是咬舌自盡。”
那牢頭道:“這…如果趙大将軍派人來問…”
陳岚益冷笑道:“你三年前做校尉時,在附近村中強搶民女的那件事情,我當時雖然收了你五百兩銀子,替你瞞過去了。但如果現在讓趙大将軍知道了,你應該知道他會如何處置你。”
那牢頭頓時流下幾滴大汗,道:“我…我…”
陳岚益道:“這人咬舌自盡,你派人立刻把他火化了。”
那牢頭道:“是,末将立刻去辦。”
陳岚益笑道:“嗯。我相信你會把此事處理好。”
他走了出去,四名随從也跟着出去了。
走出了牢房,一名随從問道:“将軍,如果趙盔頹問起,幕後主使是誰,将軍該怎麽說?”
陳岚益道:“當然說是丁宇軒。”
那随從道:“可是丁宇軒剛打了一場大勝仗,趙盔頹對他肯定更是看重。”
陳岚益笑道:“要讓趙盔頹因此殺了他,肯定不可能。但讓趙盔頹對他起疑心,卻是足夠了。要知道,懷疑是一點一點積累起來的,等到了最後,信任便會完全消失,剩下的只是仇恨。”
他擡起頭,看着天上的月亮,此時月光皎潔,襄北關裏一片銀光。
他凝視着月亮,緩緩道:“趙盔頹,我就讓你再多活一段時間。”
次日,午時将到。
東路軍的陳統領來見趙盔頹,趙盔頹問他時辰,陳統領說了。
趙盔頹從榻上坐了起來,準備下地,道:“丁将軍立了如此大功,我親自去接大軍入城。”
陳統領道:“可大将軍您的身體…”
趙盔頹道:“不妨,若是能保燕國邊境平安,便是要我的性命,也不足惜。”
陳統領道:“陳副将呢?”
趙盔頹道:“他昨晚在牢房審問那刺客,沒問出什麽,今日一早又去了牢房。”
陳統領道:“等那厮供出了幕後主使,不管是他是誰,我都要親手殺了他,為大将軍的這些親衛報仇。”
正在這時,陳岚益走了進來。
趙盔頹還坐在榻上,笑道:“岚益,你來的正好,我們正說到你。”
陳岚益看一眼陳統領,道:“陳統領也在這裏。”
他突然臉色鄭重,道:“那刺客已招供了他真正的幕後主使。”
陳統領立刻睜大了眼睛,看着他,問道:“是誰?”
趙盔頹的眼睛也盯着陳岚益。
陳岚益臉上露出極為遺憾的表情,慢慢道:“的确是丁宇軒。”
陳統領笑道:“昨日大将軍就已說過,不是丁将軍,那厮說的是假話,好讓我們懷疑丁将軍。”
趙盔頹道:“不錯,這定是敵人的離間之計。”
陳岚益緩緩搖頭,道:“我起先也這麽認為,但事實卻沒這麽簡單。”
趙盔頹道:“你說。”
陳岚益道:“你們可還記得那刺客昨日所用的那把匕首?”
趙盔頹道:“當然記得,他昨日就是用這把匕首來刺殺本大将軍。”
陳岚益道:“你們知道這把匕首本來是誰的嗎?”
趙盔頹和陳統領齊聲問道:“是誰的?”
陳岚益道:“是丁宇軒的。”
趙盔頹和陳統領對望了一眼,目中顯得甚是驚訝,然後又看向自己的副将,道:“你能肯定?”
陳岚益道:“末将絕不會記錯,丁宇軒的父親是龍城中有名的鐵匠,這把匕首便是他父親所鑄。而且這匕首與我軍中的匕首的顏色大為不同,這把匕首的刃身全是紅色。”
陳統領道:“我想起來了,昨日那把匕首的确刃身是紅色的,我就說怎麽那麽多紅光,你一說,我才想起來。”
陳岚益道:“丁宇軒有這把匕首,他的不少部下都知道。”
隔了半晌,三人都沒再說話。
陳岚益向趙盔頹望去,見他臉色極為難看,不由得心中暗暗得意。
趙盔頹突然道:“這件事尚有疑點,在事實不确定之前不可冤枉好人。我這幾日親自審問那刺客。”
陳岚益道:“那刺客自知已無生路,在說出幕後主使後便咬舌自盡了。”
趙盔頹沉默了一會兒,道:“丁将軍便要率軍回城了,我們先去迎接。”
他站了起來,穿好盔甲,然後朝屋外走去。
襄北關上旌旗招展,北方邊境軍五萬餘人已出現在視線內,當大軍到了關下時,關門緩緩開啓,大軍進入城中。
此次出關的共有中路軍和西路軍六萬餘人,此站雖然得勝,但還是死傷了七千餘人。
襄北關雖然只是一個關隘,并不是城鎮,但周圍也住着一些百姓,此刻這些百姓也來到了關內大軍經過的路上夾道歡迎。
丁宇軒走在大軍的最前面,他一邊向百姓揮手示意,一邊心想:“如果此戰戰敗,雖然襄北關不一定就被攻破,但此時城裏一定是另一番景象吧!”
不知不覺中,他已來到了襄北關內大營入口,鎮北大将軍趙盔頹竟然在那裏迎接他。
丁宇軒立刻翻身下馬,走上幾步,跪了下去,道:“大将軍,您身體還未恢複,怎麽親自來了。”
趙盔頹伸手将他扶起,笑道:“丁将軍大敗庫莫奚于襄北關外,我自然是要來迎接的。”
丁宇軒道:“如果沒有大将軍對末将的信任,此戰焉能得勝。”
趙盔頹道:“進大營再說吧!我已為丁将軍準備了慶功宴。”
丁宇軒道:“好。”
慶功宴上。
趙盔頹舉起酒杯,微笑道:“本來我一向嚴禁大家喝酒,但現今我軍大勝,便破一次例,這次大家面前的都是我燕國的上乘佳釀,來,大家幹了。”
衆将軍舉起酒杯,道:“幹了。”“幹了。”“幹了。”
趙盔頹将杯中的酒喝下後,接着說道:“此次我軍以六萬步兵擊退庫莫奚十萬鐵騎,丁将軍作為統帥,居功甚偉,來,大家敬他一杯。”
西路軍的李統領道:“在下這次有幸和丁将軍一起作戰,見識了丁将軍的用兵之道,依我看來,丁将軍将來一定是我國的棟梁。”
丁宇軒道:“此次作戰,指揮雖然重要,但運氣也占了三分。”
東路軍的陳統領道:“我雖然沒見你指揮此次作戰,但李兄既然對你心服,那便是比我強的,他可從來不服我。”
衆将軍哈哈大笑起來。
王将軍也舉起酒杯,站起身子,道:“丁将軍,此次作戰前我出言多有冒犯,還請将軍不要記我的罪過。”
作者有話要說:
☆、49晉江獨家發表謝絕轉載
丁宇軒笑道:“王将軍是為燕軍着想,我能理解。”
他也舉着酒杯,站了起來,道:“王将軍此戰身先士卒,堪為三軍表率,來,我敬将軍一杯。”
王将軍道:“不敢。”
兩人一起将杯中的酒喝了,然後将杯口朝向對方,相對大笑,再才坐下。
趙盔頹用雙手鼓了三下掌,便從帳外進來十餘名士兵,手拿長劍,舞劍助興。
副将陳岚益笑道:“大将軍嚴禁軍營中着養歌女、舞女,所以只有讓将士舞劍以助酒興。”
王将軍笑道:“這是趙大将軍和金大将軍不同的地方,趙大将軍剛來襄北關的時候将歌女、舞女全遣散了,我還埋怨了趙大将軍一段日子,哈哈。”
趙盔頹道:“庫莫奚在邊境外虎視眈眈,若軍中養着這許多女子,只會分了衆位将士的心神。軍人當以舍身報國為第一大事,待各位回到內地之時,再去戲院觀賞便是。”
晚宴已畢,丁宇軒回到營寨之中,倒在了床榻之上。
這幾日來,他已經太累了。
很多人喜歡當大官,覺得手中握有很大的權力。
但殊不知權力越大,責任也越大。
丁宇軒并不想當官,但他知道自己若只是平民百姓,什麽報仇、複興呼延家族都只是鏡中水月而已。
只有權力,才能幫助他。
但最近兩年,他的心裏又夾雜着一些其它的東西在裏面。
以前每逢夜色,他仰望明月之時,心中所想只是年幼時的那一片火光、自己一個個親人的臉龐,但最近一年,臨陽公主卻不斷出現在他腦海中。
每當他略微閑下來的時候,馮慧澈的笑臉就浮現了出來,那或許是他在這個塵世間所能擁有的為數不多的歡樂。
千裏之外的庫莫奚大王營寨,宇文思雅正在翻看書籍,突有帳外的親衛兵來報:“大王,前線的戰報已經送到了。”
宇文思雅擡起頭,道:“快呈上來。”
那親衛兵将戰報呈了上去,宇文思雅接過戰報,翻開觀看,但他只看了兩句話,便已心驚肉跳。
宇文思雅将戰報完整看完後,才擡起頭,長嘆一口氣,道:“你先下去吧!”
那親衛兵道:“是。”走出了大帳。
宇文思雅喃喃道:“三弟,沒想到這十年來,讓你第一次吃了敗仗的人竟然是呼延建的兒子。”
傍晚時分,燕國北方邊境軍中西路軍的李統領接到大将軍所派來人的傳喚來到中軍大帳:“見過大将軍。”
趙盔頹道:“你來了。”
李統領看着營寨中另外兩人,道:“陳統領和岚益也在。”
陳統領道:“李兄,此戰你辛苦了。”
李統領道:“此戰我軍本已處于絕對劣勢,完全是因為丁将軍指揮有方,本軍才反敗為勝。”
陳岚益冷冷道:“這麽說,你還很維護于他了。”
李統領道:“丁将軍于我軍有功,我自然維護他,那又怎麽?”
趙盔頹咳嗽了一聲。
陳岚益道:“今日大将軍喚你前來,是有一件事情要讓你知曉。”
李統領朝左右望了望,見除了四人之外沒有任何一名士兵在大帳之中,便知他即将要聽到的事情十分機密,便道:“是何事?”
陳岚益道:“你對丁宇軒這個人怎麽看?”
李統領道:“此人年紀雖輕,但作戰有方,堪為我軍棟梁。”
陳岚益道:“若他是個庸才,那倒不足慮了,他越是能幹,便對我軍越不利。”
李統領道:“這話何意?”
陳岚益道:“你和他這幾日在一起,可發現他有什麽反常之舉?”
李統領道:“反常之舉?”
陳岚益道:“對。”
李統領道:“當然是有的。”
陳岚益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但此時大帳裏衆人都看着李統領,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笑容。
李統領接着道:“丁将軍用兵不循常理,但指揮若定,讓敵軍難以察查我軍動向,更是殺傷敵軍數萬人。”
陳岚益淡淡道:“不是說這個,他有沒有派出心腹将領回關?”
李統領道:“我軍人數遠少于敵軍,丁将軍和我恨不能将每一個人當兩個人來用,怎麽會派将領回關。”
他見衆人臉上陰晴不定,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陳岚益道:“丁宇軒在前日黃昏時節,派人回關刺殺大将軍,幸好陳統領及時趕到,否則便讓他得逞了。”
李統領沉吟道:“前日黃昏,那時戰争的确已結束,丁宇軒要派人回關,并且瞞過我,的确有可能,但他刺殺趙大将軍,對他有什麽好處?”
陳岚益道:“好處多多,他立下大功,早已不把我們放在眼裏,想着只要大将軍一死,以他的戰功,陛下必然讓他來坐北方邊境軍統帥的位置。”
李統領立刻道:“他不是這種人。”
陳岚益笑道:“人心叵測,你才和他接觸多久便心向于他,足見他收買人心的本事實在是高。”
李統領搖頭道:“他從來沒收買過我,他只是在用行動證明他對燕國的忠誠。”
陳岚益道:“這正是他的厲害之處,他不專門來說服你,而是讓你自己感覺到,這比他用嘴來說的效果好上無數。”
李統領看向趙盔頹,道:“大将軍,你也懷疑丁将軍?”
趙盔頹緩緩點頭,道:“許多證據都表明,是他。”
陳岚益道:“難道我們今晚行動?”
趙盔頹點頭道:“正是,陳統領已經挑選了東路軍的三百精銳,埋伏在丁宇軒帳外不遠處。而且有我的命令,丁宇軒手下的士兵不敢阻攔,他武藝再高,倉促之間也難以抵擋。”
東路軍陳統領道:“我這就去把他綁了,讓大将軍審問。”
陳岚益道:“此人武功卓絕,擒住之後先挑斷他的手筋腳筋,不然一定生出事端。”
陳統領看向趙盔頹。
趙盔頹思索了半晌,慢慢點頭。
陳統領正待出帳,李統領突然轉頭對他道:“陳兄,且慢。”
李統領對趙盔頹道:“大将軍能肯定是丁将軍派人來行刺?”
趙盔頹道:“已經幾乎肯定。”
李統領舒了口氣,道:“那就是還有疑點,這多半是有人惡意陷害。”
趙盔頹知道李統領思路敏捷,心思缜密,和粗犷的陳統領完全不同,便道:“你有何看法?”
李統領道:“首先,之前大家都未懷疑丁将軍,他那時如要行刺大将軍,以他的身手,趁大将軍疏于防範之時,可說是不難辦到,他為何一直不動手,而要等到現在他在關外之時才派人前來做行刺之舉。”
陳岚益道:“這一節我們早就想到,因為大将軍突然身體不适,身手自是不比平時,加上他在關外,自然沒人懷疑他。”
李統領笑道:“如果他真有心刺殺大将軍,那這是何等重要之事,以他身手,他怎會派人行刺。就算他真派人行刺,他有四位結拜兄弟,個個都是百裏挑一的勇士,怎麽會不用他們四人。加上他又不是第一次出關,這半年多來他為了和庫莫奚軍隊交戰,出了多少次關。大家因此而懷疑他,不怕寒了衆将士的心嗎?”
趙盔頹緩緩點頭,道:“這的确是一個疑點。”
李統領道:“第二,大将軍死了對丁将軍半點好處都沒有,他不會做這等蠢事!”
陳岚益道:“他自己想做大将軍。”
李統領笑道:“丁将軍如此心思缜密之人,怎會做這種事。他立下此等大功,加上有趙大将軍在朝上為他說話,他做上大将軍是遲早的事情,他又何必急于一時。”
陳岚益道:“此人狼子野心,他已等不及了。”
李統領道:“他畢竟資歷不夠,如果大将軍死了,陛下不任命他,他豈不是白白冒險。他又不是沒機會做大将軍,何必冒此天下之大不違。”
陳岚益怒道:“你就這麽向着他?我看你已經和他同流合污了。”
李統領也怒道:“那刺客能進到大将軍身邊,怎知不是你特意安排,你身為大将軍副将,要安排幾個刺客料想也不是什麽難事。”
陳岚益道:“你…”
趙盔頹突然喝道:“不要吵了。”
半晌之後,陳統領道:“現在到底該如何做,還請大将軍示下。”
趙盔頹道:“此事的确疑點甚多,如果丁宇軒真是被陷害的,那麽問題就大了。”
李統領道:“就是陳岚益,沒有他安排,刺客怎可能輕易接近大将軍。”
陳岚益怒道:“你胡說八道。”
趙盔頹看了陳岚益一眼,道:“不,岚益疏于防範,那倒也不能完全怪他。”
作者有話要說:
☆、50晉江獨家發表謝絕轉載
他頓了頓,又道:“丁宇軒的事情的确還有不少疑點,李統領說的不錯,若是錯怪了好人,那可讓弟兄們心寒了。”
李統領道:“大将軍明鑒。”
趙盔頹擺擺手,道:“這事暫且擱下,我們…”
陳岚益插口道:“大将軍,若丁宇軒果真是心懷叵測之人,留他在大将軍身邊,豈不是非常危險。”
趙盔頹道:“本大将軍何懼之有,若他真是那種人,我親自斬下他頭顱。”
陳岚益道:“就算大将軍不懼他,但這樣終究對本軍不利。”
趙盔頹道:“丁宇軒如果是被陷害的,就更加說明他是我軍棟梁,我如胡亂猜忌,那才是對我軍不利。”
他掃視了衆人一眼,道:“今日先散了吧!”
陳岚益走出了大将軍的帳篷,心裏惡狠狠地說道:“丁宇軒,這次又讓你逃過了。”
丁宇軒頭一日晚上喝了不少酒,他平日極少喝酒,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時才醒來,他起榻後洗了把臉,然後披上軍服走出了帳篷。
他剛走出帳篷,便見蘇子浩走了過來:“大哥,你醒了。”
丁宇軒點點頭,道:“昨日喝了不少酒。”
蘇子浩道:“大将軍派人來喚你前去。”
丁宇軒點頭道:“我這就去。”
燕國北方邊境軍中軍大帳裏。
一個親衛兵翻開帳簾走了進去:“大将軍,丁将軍來了。”
趙盔頹點頭道:“讓他進來。”
那親衛兵道:“是。”走了出去。
片刻之後,丁宇軒走進大帳,在大帳正中停下腳步:“大将軍,末将來了。”
趙盔頹點點頭,道:“你們先下去吧!我有話對丁将軍說。”
大帳裏的二十餘名親衛兵躬身行禮後,都退出了大帳。
丁宇軒有點不解,心想:“什麽話不能讓他們聽到的?”
趙盔頹道:“丁将軍此次立下如此戰功,昨日雖然為你舉行了慶功宴,但還沒給你任何封賞。”
丁宇軒道:“軍中物質不多,末将不敢要任何封賞。”
趙盔頹道:“軍中物質雖然貧乏,但賞賜有功之人的東西還是拿的出來的。”
丁宇軒道:“此次我立下的戰功,不知大将軍可報告給了朝廷。”
趙盔頹笑道:“我軍大敗庫莫奚這等大事,當然得報于陛下知曉。”
他頓了頓,道:“只是由于有些事耽擱,遲緩了幾天。”
他低頭看着自己面前的桌子,道:“我正在給陛下寫戰報,當然不會忘了寫你的功勞。”
丁宇軒道:“為國建功,本是軍人份內之事,只是臨陽公主在等我,所以我…”
趙盔頹擡起手來,止住了他的話,道:“我知道,所以陛下很快就會知曉,這領軍大敗庫莫奚的功勞是你的。”
丁宇軒的眼中露出感激之意,道:“謝謝大将軍。”
趙盔頹突然道:“丁将軍在大敗庫莫奚的那天黃昏,可曾派人回關報告戰況?”
丁宇軒道:“有的,我派了三個人先後回來報告戰況。”
趙盔頹道:“其中可有一個校尉?”
丁宇軒搖頭道:“沒有。這報訊之事用尋常士兵便可,校尉雖然職位也不高,但統領手下士兵,比回關報訊更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