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一月後。
呼延宗這一月來受到庫莫奚所派殺手的不斷刺殺，幸好他一直十分警惕，兼之武藝高強，雖然受了些傷，但總算無大礙。
這一天，呼延宗終于到了燕國首都龍城附近。呼延宗心想，坷誠王如此趕盡殺絕，殺手不斷出現。但我只要進了龍城，坷誠王顧及庫莫奚與燕國的關系，應該不敢在燕國天子腳下再行刺殺之事。只要在城中隐姓埋名住下，将來我呼延家才可能振興。
他想到此處，精神一振，大步朝前走去。
忽然一支羽箭從林中朝他射來，呼延宗身子一斜，躲開了箭。羽箭射在了樹幹上，呼延宗将羽箭取下，細細一看，吃了一驚。
這支羽箭的樣式是辱纥主部專用，這就說明坷誠王所派的殺手又到了。但對于這一月來連番遇到刺殺的呼延宗來說，并不能讓他吃驚。
不過這支羽箭的箭身乃是由純鋼和純金合成所制，名叫“烏金箭”，是辱纥主部中極有身份的人才有資格使用。
由于箭身是純鋼和純金混合所制，羽箭的重量大大增加。臂力很大的草原勇士能将尋常羽箭射到一百五十步，但要将烏金箭射到一百五十步開外則極為艱難。
關鍵是既要射的遠，又要準，才是射箭的難點。
在呼延宗的印象中，除了哥哥呼延建之外，沒見過有第二個人能将烏金箭射到一百五十步外。
從林中到這棵樹的距離，足有一百八十步左右。
呼延宗詫異地轉身向林中望去。
是誰？能有此臂力和箭術。
片刻之後，宇文元平就這樣緩緩從林中走出。
“你是複綿王宇文元平。”呼延宗看着對方的面容，語聲驚訝，“你竟親自來了。”
宇文元平點頭道：“不錯，我奉大王之令，親自來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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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宗驚出了一身冷汗。宇文元平作戰極是悍勇，被柔然、契丹稱作“萬人敵”。在整個庫莫奚除了哥哥呼延建之外無人是他對手。當然也包括自己。
呼延宗沉吟道：“我哥哥是你殺的？”
宇文元平道：“呼延建大将軍武藝高絕，單憑我一個人殺不了他，他雖中毒，我四弟五弟還是死在他手上。”
呼延宗冷笑道：“是了，我哥是庫莫奚草原第一勇士。”
宇文元平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第一勇士是我。”
呼延宗看着随着宇文元平從林中走出的庫莫奚殺手，冷冷笑道：“你想倚多為勝嗎？”
宇文元平對殺手道：“你們退下。”
他對呼延宗道：“殺你，倚多為勝還用不着，我親自來殺呼延将軍，讓你死的心服口服。”
呼延宗道：“軒兒，到那棵樹下去躲着。”
呼延宇軒依言躲在了樹下。
宇文元平道：“我出手了。”
呼延宗不敢分神半分：“你出手吧！”
宇文元平向前邁出幾步，一拳攻來。呼延宗左足斜退，右手抓住對方手臂，向後一扯，對方卻紋絲不動。
宇文元平手腕轉動，反而将呼延宗的手臂制住。呼延宗用勁掙脫，卻始終無法擺脫。宇文元平冷笑道：“你的力氣可比你哥哥差遠了。”
呼延宗一個倒翻身，于空中雙足向後蹬去。宇文元平這才撤手，他只停了片刻，又攻了上來。
呼延宗又與他拆了兩招後，肚子中了一拳，吐出一口鮮血。接着頭部中了一肘，他向後連退了幾步，這才站穩。
他現在已知，宇文元平的身手雖然比哥哥略遜，但比自己不知高出多少。
呼延宗正猶豫間，宇文元平又攻了上來。呼延宗伸出右臂擋格，宇文元平趁勢抓住他手臂，将他身子向地上摔去。
呼延宗壯碩的身軀就這樣被另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摔在地上，宇文元平坐在他身上，用手掐住他的咽喉，大笑道：“去死吧！”
呼延宗伸出雙手去扳對方的手腕，但他力氣遠不及對方，自己雖然已使出全部力氣，卻未能使對方的手離開他咽喉半分，反而更加緊了。
宇文元平一邊喊道：“你就是呼延家族的膿包。”一邊使力掐對方。
掐了好一會兒還沒把對方掐死，也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宇文元平心想，這小子身體還不錯，竟然還沒死。
但他也發現對方的氣息已越來越弱了。
呼延宗在生死之際中想起了呼延家族的榮耀、哥哥的悍勇，心中響起宇文元平說的那句話。
“你就是呼延家族的膿包。”
呼延宗心想，不錯，我就是個膿包。
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他快要死去時，卻突然聽到一個聲音。
“放開我叔叔，你這個壞蛋。”
他睜開了眼睛，見呼延宇軒正在捶打宇文元平。
宇文元平十分不耐，但見呼延宗快被自己掐死了，不願就此伸回雙手，于是左足一擡，将四歲的黃毛小兒蹬到了遠處。
呼延宗看見了這一幕，想起丘林婵。他曾經那麽欽慕的人。
二十多天前，他從幾個來自庫莫奚的胡商口中得到了确切消息。
“呼延建大将軍的族人全部戰死，包括大将軍的母親和妻子。”
呼延宇軒是他哥哥的獨子，不但是他的侄子，也是她的孩子。
此刻他如果死了，她的孩子也必死無疑。
現在只有他能保護她的孩子。
宇文元平見下面的這個人又抓住了自己的兩只手腕，用一股極大的力氣将他的手慢慢扳開。
呼延宗就地一滾，終于站了起來。
宇文元平的手腕被對方捏地發麻，不禁心想，他怎麽突然生出這麽大的一股力氣。他朝殺手道：“射箭。”
幾十支箭從殺手手中射出，向呼延宗飛去。
呼延宗将侄子抱起，向樹林中竄去。
宇文元平手向前一招：“追。”
幾十名一流殺手向呼延宗所逃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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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裏外的一處破廟。
呼延宗躺在廟裏的一堆雜草上，一支箭射中了他的右腿，另一支箭從他胸前穿過，鮮血正從傷口處淌淌而留，将他身下的雜草也染紅了大片。
一旁的呼延宇軒哭道：“叔叔，你留了好多血。”
呼延宗只是長嘆了一口氣。
呼延宇軒道：“叔叔，你怎麽不把箭拔出來？”
“箭有劇毒，一拔我必死。”呼延宗低頭看着箭頭，喃喃，“我恐怕是不成了。呼延家族以後就只剩你一個人了。”
呼延宇軒哭道：“不，我不讓叔叔死。”
呼延宗輕聲喝道：“不許哭。我呼延家的男子從來不會掉一滴淚。”
呼延宇軒這才停止了哭聲。
呼延宗道：“剛才那個人，你記住他的面孔了嗎？”
呼延宇軒點頭。
呼延宗道：“他就是殺你父親的人。”
呼延宇軒道：“我以後長大了，一定殺了他，替父親報仇。”
呼延宗笑道：“不，你就算長大了，也決不是他對手。你看到了他，離得越遠越好。”
呼延宇軒道：“嗯，軒兒聽叔叔的。但，那個壞人的武藝比父親怎麽樣？”
呼延宗道：“你父親武藝、人品無不勝過他。”
呼延宇軒道：“那只要我成為父親那樣英勇的人，又為什麽要怕他呢？”
呼延宗笑了起來：“你父親是草原上百年難得一遇的勇将，要成為他那樣的人，談何容易。”
呼延宇軒道：“我一定可以的。”
呼延宗見這四歲的小孩認真的模樣，不禁笑了起來，但他突然不笑了，因為他想起阿媽說自己四歲的時候只知道整天哭鬧、惹事生非。但他此時竟然從這小孩子的眼睛裏看到了哥哥才有的那般銳利的眼神。
說不定，他真的可以成為哥哥那樣的人。呼延宗這樣想。
胸口的傷處疼痛地更加劇烈了，呼延宗左手捂住傷口，對侄子道：“我死之後，你不要管我，立刻進西邊的那座大城，那是燕國首都龍城，殺手不會貿然進去。”
呼延宇軒道：“這怎麽可以？”
呼延宗道：“如果你被抓住，呼延家便徹底完了，你要知道分寸。”
呼延宇軒點頭道：“好。”
呼延宗吃力地伸出右手，撫摸着侄子的臉：“我們呼延家族世代為将，榮耀遠播草原。你…你是庫莫奚大将軍和…和婵兒的兒子，說不定你将來真的可以…”
他的手突然垂下。
“叔叔。”呼延宇軒輕輕搖着叔叔的手，“你怎麽了？”
見叔叔沒任何反應，呼延宇軒使勁地搖着叔叔的手，“叔叔，你快醒醒，你不能丢下軒兒。”
呼延宗卻閉上了眼睛，這一個多月來，他太疲倦了，該休息了。不過這一閉，再也不會睜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