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Mike,把你的垃圾從我桌上拿開!Right now!”
“麥總 ,那是……”
“你的劇本,我知道,”麥嘉遠不耐煩地揮手,“已經沒有修改的必要了,我覺得它待在垃圾桶裏比較好。”
柯北端着咖啡進來的時候正看見這一幕,老板跷着腿,兩手交握搭在膝蓋上,臉上是他們所熟悉的譏诮笑容,吐出的話更是教科書般的刻薄。其實剛工作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跟的是一個不錯的老板,風趣幽默,平易近人。見面時還開玩笑說還好他叫柯北而不是柯南,不然為了生命安全可能需要換個助理了。很多從前熟識麥嘉遠的人都說他入行以後變化很大,柯北也很能理解,如果他也每天需要會見一百個來訪的客人,而這些人都是想方設法要從他口袋裏掏錢,他一定會變得比老板更刻薄。
就在他發呆的時候,麥嘉遠的目光已經望向了他,打了個響指,示意他把咖啡拿過去。
“麥總,您的電話。”
這已經是這杯咖啡間隙裏的第三個電話了,眼看麥嘉遠臉色不佳,柯北又小聲補充:“是李導打來的。”
麥嘉遠嘆了口氣,接起電話,沒好氣地“喂”了一聲,緊接着,眉頭就狠狠地皺了起來。
“什麽,你不滿意我挑的主演?”
“流量明星怎麽了,流量明星自帶五億票房。難道真要用你選的那幾個新人?”麥嘉遠冷笑了一聲,“翰興,恕我直言,你這部電影題材太冷,如果演員也沒有話題性,虧本幾乎是一定的。我粗略算過,少說也要虧八千萬,我可不想當冤大頭。”
柯北知道這位李翰興導演,名字跟當年那位邵氏大導演只有一字之差,聽說先前在國外時,跟自家老板交情匪淺,只是現在看來,他們的友誼似乎已經岌岌可危。
“老兄,你要搞清楚,之前因為你拒絕投資方推薦的演員,逼得David撒手不幹,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接了這個爛攤子。如果電影票房不好看,我也很難交待。”
“其實David說的沒錯,制片就是資方和導演之間的皮條客而已,在這個圈子,太清高是混不下去的。”
他不客氣地說完這些,不知電話那頭又說了些什麽,麥嘉遠臉色愈發難看,手中咖啡杯一頓,褐色的液體濺了滿桌:“嫖客和妓女?随你怎麽說。我告訴過你,我只是個生意人,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賺錢。你問我的态度,這就是我的态度!”
挂了電話之後,四周驟然靜了靜,麥嘉遠不用擡頭也能猜到下屬們的臉色有多緊張,仿佛一只只在狼窩邊徘徊的兔子,伸長了耳朵,步履謹慎。他無意留在這裏增加下屬們的壓力,索性站起身走了出去。
柯北追上他,結結巴巴地提醒:“麥總,十五分鐘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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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會,我記得。”麥嘉遠頭也沒回,“讓他們去會議室裏等着我,我們速戰速決,別耽誤我吃午飯。”
推開走廊盡頭的洗手間,有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水池邊洗手,兩人通過鏡子對望了一眼,對方微微皺眉:“嘉遠,你昨晚沒回去嗎?”
“唔。”麥嘉遠模糊不清地應了一聲,走到一邊開始放水。
程纾走過來,滿臉擔憂地看着他:“我記得你從前天開始就沒回去休息,你這樣真的不行。”
“我挺好的。”麥嘉遠聳了聳肩膀,又拉上褲鏈。
“別瞞我了,看看你臉上那對黑眼圈,都快挂到下巴上了。今天晚點你是不是還要去一個頒獎禮,說真的,你這幅鬼樣子上臺會把別人活活吓死你知道嗎?”
“他們會給我找個化妝師的,你不用擔心。”麥嘉遠說着就想退出門去,又被一把抓住。
“你還沒洗手。”
在對方開始長篇大論的說教之前,麥嘉遠只得乖乖走到洗手池邊,他們認識二十年了,程纾還總是把他當做一個鞋帶都不會系的小屁孩,整天叨個沒完,而他對這個古板的老友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最近失眠是不是更嚴重了,我聽說了那部電影的事,知道你壓力很大,可你應該學會正确緩解壓力的辦法。我認識一個心理醫生,非常專業,你抽個時間去看看,跟醫生聊聊,說不定會有幫助。”
“老程,你也知道,我連見我媽的時間都沒有,哪有什麽時間看心理醫生。”麥嘉遠幹笑了兩聲,“好了,我還有個會,回頭再聊。”
程纾的臉色難看了起來:“麥嘉遠,一直不睡覺會猝死的,我可不是跟你說着玩。”
“那不是正好,”麥嘉遠攤開手,“猝死之後就不用擔心失眠了。”
走出洗手間之後,他終于有空掏出口袋裏的藥盒,靠在牆邊往嘴裏倒了一枚藥片,莫達非尼可以使頭腦保持一定時間的清醒,但是對于他這種有慢性失眠的人來說,大多醫生都不會推薦服用。可是又有什麽辦法,他的生活每天都被這些會議,資金統籌,制作發行,還有該死的頒獎禮充斥着,睡眠對他而言實在是太過奢侈了。
緩解壓力?麥嘉遠在心裏冷笑了一聲,還有什麽比釋放性欲更能緩解壓力的方式。只是現在不行,他實在太累了,不要說日別人,就連被人日的力氣都沒有。
晚上,麥嘉遠見到了那個推薦給李翰興的流量明星,被經紀人領着過來打招呼,挺年輕的一個小孩,眼睛仿佛長在天上,對着一桌的前輩和業內大佬不鹹不淡地寒暄了兩句。之後正巧輪到麥嘉遠給他頒獎,在一旁聽着他把一段獲獎感言磕磕絆絆念斷了七八次,簡直沒法想象演起戲會是什麽樣子。麥嘉遠一時有些理解李導的心情,卻又不得不向五億票房低頭,最終還是打消了換人的念頭。
頒獎禮結束後,他帶着一身混合了香水味,發膠味的詭異氣味鑽上車回了常住的酒店。算來他已經有五十個小時沒有睡覺,可不知為什麽總是越累越清醒,到現在連個呵欠也沒有打。說不定洗個熱水澡,再喝杯牛奶,晚上總可以睡着一兩個小時。他在心裏這麽寬慰着自己,誰知一推開門,卻發現房間裏竟已經有個人在等他了。
今天有讓柯北幫我叫人麽?麥嘉遠在腦內迅速回憶了一下,卻始終沒有想起來。
作為一個貼心的助理,柯北對他的性向以及口味愛好知曉得一清二楚,從前幫他請來的社交陪同,或是高級商務伴游,也就是俗稱的鴨子,都質量很好,服務貼心,各有專長,還會附送手法純熟的按摩服務。可是今天……麥嘉遠在心裏嘆了口氣,他怕是無力消受了。
“你好,我是……”
就在他考慮着如何把這位援交小哥打發走的時候,對方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彬彬有禮地向他伸出一只手。
“停!不用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Kevin,Leo……總不過是這些,反正我也不打算記住。”麥嘉遠有些粗魯地打斷了對方。
年輕男人顯然沒料到會受到這樣的對待,只得停止了自我介紹,有些無措地後退了一步,稍稍漲紅了臉。麥嘉遠抱起手,借着燈光很不客氣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想挑出對方的缺點當做不順眼的借口,把他打發走,然而卻大失所望。這個男人的長相幾乎是無可挑剔,眉眼深邃,輪廓分明,連最容易扣分的發梢和指間竟然都是清清爽爽。他穿着一身剪裁合體的正裝,身量比麥嘉遠還要高一些,只是站在那裏,就能想象到他這身礙眼的衣物下結實的腰身和筆直的長腿。最要命的是,他的氣質很幹淨,跟從前的那些社交陪同完全不同,整個人像一只剛從樹上摘下的新鮮果子,引誘着讓人想上前去咬一口。
該死,柯北這個家夥,麥嘉遠咬牙切齒地想,從哪找來的極品貨色,完全就是我的菜嘛。
“咳,”過了許久,麥嘉遠才掩飾般咳嗽了一聲,努力讓自己的眼神不那麽饑渴,“你學過按摩沒有?”
“按摩?”對方的聲音裏隐約有些困惑。
“推背,精油,随便什麽。”麥嘉遠揮了揮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進裏間。
“我學過一點推拿。”
“那正好,”麥嘉遠一手解開自己的領帶,脫去外套,而後是襯衫,“我的肩膀,還有後背,肌肉太緊了,你先替我按一按。”
男人顯然是錯愕了,只發出一個單音節的“啊?”
麥嘉遠已經把自己脫得只剩一條內褲,趴到床上,向男人擺了擺頭:“愣着幹什麽,到床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