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蠟鵝花下燭如銀。釵符金勝,又見一家春。
除夕之夜,上京百姓載歌載舞,大街小巷張燈結彩,正是‘通宵燈火人如織,一派歌聲喜欲狂’的熱鬧之景。
無論男女老少皆攜手出行,賞花品酒。阖家歡聚,其樂融融。
扶楚被衛蟬拉着,二人從東市頭逛到西市尾,喜不自勝。衛蟬徹底解放天性,不見絲毫疲态,反倒興致愈發高漲。她左手牽着扶楚,右手舉着高高的糖葫蘆,兩腮撐得鼓鼓的,被吃食塞得滿滿當當。但凡在攤位看到什麽新鮮玩意兒,通通大手一揮、納入私庫,盡情做了回‘散財童子’。
青陽朱明便不提了,此時就連衛潋懷中都抱着大大小小的錦盒,無一例外,全是衛婵買下的‘好東西’。
衛粼在身後默默跟着,勾着溫柔的笑意,眼底盡是縱容之色。
“大哥,你也不管管她們!”衛潋抱着高高的物件,艱難地歪着腦袋,這才堪堪将擋住自己視線的黑影錯開,言語之中盡是不滿。在他看來,這些面具、玩偶,不都長一個模樣嗎,真不明白有啥好逛的,關鍵大哥還放任自流,照這麽下去,這夜市早晚被她們搬空。
“難得出來逛逛,随她們去吧。”衛粼置若罔聞,心思全在面前那笑靥如花的女子身上。
這是衛粼第一次,看見扶楚笑得如此開懷的模樣,丹唇列素齒,翠彩發蛾眉,驚鴻一瞥之間,天地萬物盡失了顏色。
就在此時,一位稚幼孩童推着一輛雙輪木質小馬駒,疾如旋踵,如入無人之境,直直朝着扶楚和衛蟬而來。
見此情形兩人連忙松開雙手,身子各向一側躲避。木駒驚險從她們之間穿過,只扶楚避閃時不甚崴了一下,整個人欲往地面倒去…
身後的衛粼反應極快,迅速閃身上前。
電光石火間,一只溫暖有力的手擡起女子細腰,大力将其攬入懷中。
料想之中的疼痛并未來臨,扶楚睜開雙眸,仰望着眼前男子,整個人陷入一片濃郁的伽楠香中。
她愣愣的,檀口微張,一雙手緊緊攀住其脖頸。
“哎真對不住,小孩子不懂事。”一婦人很快追上來,一邊道歉,一邊在男孩臀部象征性拍了兩下,随後便拉着小兒快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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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人心思都在彼此身上,對周遭事物根本無動于衷。
“沒事吧?”衛粼低頭,柔聲詢問道。
扶楚緩緩搖頭,眨了眨眼,扇動的睫毛仿佛快被男子呼出的氣息融化...她終于察覺出兩人姿勢暧昧,正欲松手...
“砰砰砰”
幾道轟聲響起,五顏六色的煙花在上京夜空驟然綻放,千姿百态,衆人皆擡頭看去。
煙火散漫,猶如孔雀開屏、銀蛇狂舞,吸引着每個人的眼球。
整個街道響起熱切鼎沸的笑語歡騰之聲,心有靈犀一般,衛粼和扶楚同時将眼睛從天空移開,垂眸看向對方。
七彩火光照映在兩人臉上,眼眸處色彩流轉,瞳底僅有彼此身影。
此時無聲勝有聲,兩人默默互望着,什麽都沒說,卻好像什麽都說了。
這一刻,周圍人都消失不見,耳邊再無任何聲音,好似整條街道只餘他們二人。
衛潋和衛蟬看着面前兩人抱的密不可分的模樣,相視一笑,随即識趣地離開了。
直到煙花放盡,百姓鼓掌聲傳來,兩人才從幻夢之中回神。
“多謝世子。”
扶楚輕輕推開衛粼,低頭整理自己的頭飾和衣衫,刻意錯開一些距離。
女子腰肢從掌中消失,衛粼這才不自在地看向遠處。
藏于後背的雙手,緩緩攏了攏五指,指尖處,還留着女子身上狐裘柔軟細膩的觸感。喉嚨不自覺咽了咽,他強裝鎮定,但緋紅一片的耳根還是将他出賣。
二人皆靜默,今夜月光織了一個柔軟的巨網,把世間萬物都罩在其中。
衛粼望着清柔月色爛漫星河,突然開口說道:“‘握瑾懷瑜,積學懷琛’,‘懷琛’是我的字。”
他回頭,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眸中光亮更勝天上皓月,“扶楚,往後叫我的字吧。”
***
次日正月初一,宮廷舉辦盛大飨宴,宴請王公貴族和文武百官共慶新年。
酒過三巡,蕭皇後伸手揉了揉額角,口中溢出細微嘆息之聲。聖上見其眉間輕攏,示意李福吉将桌前的屠蘇撤下,而後體貼道:“皇後身子不适便先回去吧。”
皇後朝聖上揚起感動的笑意,片刻又露出猶豫之色,“秦國公好不容易回京過節,臣妾突然離去不妥,還是陪到宴會結束吧。”
聖上擺手說道:“無需如此,良兄向來豁達明理,有朕在此足矣,皇後回去歇息吧,莫要熬壞了身子。”
皇後聞言,露出僵硬的笑容,她不再堅持,行禮後款步離去。
回到坤寧宮,她立即命衆人退下,待房門關上,就直奔屋內,雙足一蹬甩下錦鞋,往榻上一倒。
不過剎那便原形畢露,哪有半分醉酒不适之态。
“哼,多呆一刻,本宮都覺着惡心!‘良兄向來豁達明理’?呵,簡直可笑至極!他們衛氏,不過是匍匐在本宮腳下的一條狗,什麽貨色,也配與本宮同席共飲?!”
就在此時,內室緩緩走出來一位太監服飾的男子,只見他輕車熟路的行至塌前,伸手觸上女子雙腿,為她柔捏按摩,手法溫柔。
“娘娘何需動怒,按照我們的計劃,這衛氏很快就會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山雨欲來,便讓他們再潇灑幾日吧。”
蕭皇後被提醒,想到了什麽,片刻後舒心一笑,伸出食指輕輕撫摸着男子柔潤雙唇,“還得是你,最懂本宮。這張嘴兒吐出來的話,每一字每一句,都能讨得本宮歡心,不枉本宮平日裏最是疼惜你。”
男子聞言似有不滿,手上力道加重幾分,“咱家明明是将一顆心都捧給娘娘,字字句句皆出自真心,怎就變成刻意讨歡心之舉了,娘娘怎舍的這般踐踏、搓磨。”
大腿上的一塊軟肉剛好被他捏中,一股酸痛之意傳來,皇後忍不住嘤咛出聲:“哎呀你輕些,好好好,是本宮錯了還不行嘛。”
她非但不惱男子的不敬之舉,反而伸出纖纖玉足朝他那兒貼去……
男子眸光微變,按摩的雙手轉而緊緊握住白玉足不放。
“娘娘,熱水已備好,咱家伺候您沐浴吧?”
盈盈笑聲傳來,榻上之人點了點頭,張開雙臂等着男子抱起。很快便有一雙修長有勁的手觸及腰身,将她打橫抱起往內室湯池走去……
很快,殿內響起幹柴烈火、巫山雲雨之聲。
坤寧宮窗外,此時正貓着一嬌小人影。
六公主聽說母後身體不适,擔憂不已,便避開宮女太監,蹑手蹑腳尋來,正疑惑着為什麽這坤寧宮一個服侍的人影也沒看見。
她剛剛來至窗邊,正欲推門而入給母後一個驚喜,就聽到裏面傳來陣陣男女嬉笑之聲。
言語露骨,笑含嬌媚,就算她未通男女之事,也不免想入非非。六公主心中一驚,不敢再往前,轉身慌忙而逃。
她慌不擇路,跌跌撞撞地來到禦花園假山處,将自己藏到山洞之中。
只見她頭冒冷汗,渾身哆嗦,顯然是被吓得暈頭轉向,驚懼不已。
不可能的,這肯定是假的,母後她…她絕不可能會做出這種傷風敗俗…背叛父皇之事。
她惶惶不安,使勁捂住雙耳,想将剛剛聽到的聲音驅趕出去。此時少女心口劇烈跳動,恨不得時光倒流,回到女眷宴席之中,自己從未發現這驚天秘密。
“金孔雀,躲在這幹嘛呢?”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六公主回頭,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突然降臨的少年。
這人,她在皇宮內找了大半個月,都翻不出半點蛛絲馬跡,怎麽她情緒一旦崩潰,他就突然出現了?難道,這人并非凡人,是上天派下來拯救她的嗎?
看見躲在假山洞內的女子瑟瑟發抖、一臉汗意,眸底一片驚駭之色,衛潋暗覺不妙,“怎麽了?這次又是被誰欺負了?”
他慢慢握住女子手臂,輕輕将其拉出,“莫怕,來,萬事有師傅給你撐腰。”
六公主鼻尖泛起酸意,再也忍不住,飛奔入其懷,緊緊抱住面前之人,将臉埋在少年胸口,放肆地哭了起來。
“哇——”
衛潋猝不及防、滿臉愕然,瞧少女情緒失控,他思慮片刻,終是伸手在她後背輕輕拍打。
“沒事兒,難受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一刻鐘後,少女哭聲漸止,終于平穩下來。
小臉從少年胸口擡起,迎着淡淡月光,看見天藍的衣衫被印上臉一般大的深色濕意,其中還夾雜着黏膩的鼻涕胭脂……她雙頰瞬間緋紅一片,猶豫片刻,還是将臉埋回原位……(反正都是自己流的東西,沒啥好嫌棄的)
少年輕拍的手頓住,哈?不是吧!又來?
他無奈至極,手心僵了僵,于是垂下、換左手出馬,在空中擺好姿勢做好準備,只待她一哭,就立即出手開啓新一輪的拍哄。
就在此時,少女終于開口說話。拯救了左手的命運。
只聽她打着哭嗝說道:“如果,如果你身邊最親近的人,做了一件,很不可思議的大惡事,你該怎麽辦?”
衛潋聞言,認真想了想後,開口說道:“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于人于己皆是如此。若有能力,便盡力去做,若實在無法挽回,那便聽天由命吧!人生百年,要懂取舍、明善惡,但求無愧于心。”
少女擡起頭,靜靜的看着少年,“懂取舍、明善惡,但求無愧于心?”
少年點頭,揉了揉女子的頭頂。在此氛圍下,雖然知道這樣不妥,但還是忍不住洩出些許笑意:眼前女子雙眼腫的像兩個碩大核桃,唇邊口脂暈染得像西疆的滇金絲猴,真是醜的別有一番姿色啊!
六公主渾然不覺,只覺少年笑容溫暖,沁入心田,為她趕走了一切煩惱。
眼瞧着她慢慢平複下來,衛潋擡頭看了眼天色,“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以後有機會再見啊!”随即轉身隐入假山中,來無影去無蹤。
天藍色的衣袍從眼前閃過,六公主呆在原地眨了眨眼,不過一瞬,還未反應過來人已消失不見。
待她回神,瞬間懊惱不已:诶,還沒問他是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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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徒弟也不負所望,悟性極佳,很快便将樂姚的一身本領學會。
瞧着修為日益高漲的徒弟,樂姚自知該功成身退,讓孩子出去好好歷練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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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姚舉全力以擋,可沒人告訴她,教會徒弟便會餓死師傅的亘古真言。
每個招式都被他輕易破解,交手不足一刻,樂姚便無法動彈,直挺挺地倒在徒弟懷中。
看着上下其手、一臉癡迷的徒弟,樂姚氣得血氣上湧,高聲呵斥,“孽徒!”
豈料徒弟聞言眸色瞬間赤紅,宛如一只可憐的小狗,低聲抽噎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将臉埋入她的頸窩,聲音喑啞委屈:“師尊可憐可憐我,別趕我走好不好?我以後保證聽話…”
“……”
我把你當徒弟,你卻想當我的夫君?
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
***
粼淵神君自從歷劫歸來,便似變了個人。
溫文爾雅、氣質絕塵的仙界标杆,變得乖僻邪謬,令人琢磨不透。
于蠻荒之地鎮壓兇獸的粼淵,望着幻石傳來一男一女、言笑晏晏的畫面,揮袖便将其砸碎在地。
他不再留情,瀾滄出鞘,一劍刺入兇獸心口。
千年兇獸頃刻化為粉末,随風散去。
永絕後患,他将通身煞氣盡數隐去,提劍便往姚山而去。
這一次
換我走向你
越過疊嶂山巒、闌珊燈火
日月山河都做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