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
搖頭嘆息道,“誰知道啊,據說當時莫名其妙就被抓進去了,關了這好些年才給放出來。齊家哥倆都是好人吶……”
過了很久,傻子都在王奶家吃完飯睡了一覺,齊媽才過來叫他們,臉上挂滿淚痕。
回到家,那老叔還在,在大屋打着地鋪,齊媽見肖城面露疑慮,趕緊解釋道,“他要在這邊找工作,就……現住在這兒,等找到地方住了,就馬上搬走。”
肖城沒想多管什麽,齊媽如此着急地避嫌,讓他挺不是滋味,這條街什麽人都對這對孤兒寡母說
三道四,齊媽受過的流言蜚語太多了,如今她連面對自己收留的孤兒都要小心翼翼,這是什麽世道。
肖城笑着點點頭表達出做大的善意,拉着傻子回了小屋。
第二天,一家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早餐。
齊媽讓傻子管男人叫老叔,傻子就只管叫,對家裏多個人來他也沒什麽反應,只要肖城還在就行。
吃飯時,那老叔不知道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總是照顧着齊媽,先盛粥,再掰果子,甚至自己要先嘗一嘗粥燙不燙再連勺帶碗遞給齊媽。
齊媽一開始怒目拒絕,那老叔完全不受影響,齊媽看看肖城和傻子的臉色,見兩個孩子完全沉浸在對方的世界裏,才迅速地接過碗喝起來。
肖城不是沒看見那些小動作,單說老叔看齊媽的眼神就很有文章。
老叔在齊家住了大半個月了,工作還是沒着落,一般單位聽說是勞改犯就立馬色變,而能收留勞改犯的地方都是些重體力的工作,齊媽又舍不得讓他去,就這樣拖到現在。
肖城一開始沒當回事,以為滿大街都是用工的廣告還愁找不到活兒幹嗎,後來餐桌上聽齊媽和老叔聊天才知道,形勢不容樂觀。
這天肖城回來得早,大家一起吃晚飯,老叔聊起今天的戰績,“這個工地還行,我就負責扛扛麻袋,跟監獄裏幹得活兒差不多。”
齊媽一聽這話,臉色陰沉下來,“你說你這破體格,還抗麻袋,在監獄裏扛了這些年還不夠嗎,出來還要遭這罪。”
老叔笑着安慰道,“沒事嫂子,我還年輕呢,倒是你以後別幹累活兒了,我賺的錢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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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一句意味不明的情話,齊媽立刻紅了臉,嗔怪道,“胡說什麽呢。”
肖城實在憋不住了,笑出聲來,為了不讓齊媽尴尬馬上補充道,“姨,我們公司缺個司機,不知道老叔會不會開車啊。”
齊媽眼睛一亮,接着又暗下去,“他哪會開車啊,最年輕該學東西的時候都在那裏頭呆着了,什麽手藝都沒有。”
肖城給她打氣,“那沒關系,學車很容易,先讓老叔跟一個師傅學,等他學會了再自己開就行了。”
老叔和齊媽聽了都很高興,“真的?那能行嗎,你們老板同意嗎。”
肖城點點頭,他一直沒告訴齊媽他也是老板之一。
第二天,老叔就跟着肖城去公司上崗了。
周漢初在辦公室聽到了風聲,坐到肖城跟前,抽一口煙吐到他臉上,“肖經理,你這是□□裸的走後門啊。”
肖城看着文件頭也不擡,“恩。”
周漢初來勁了,“公司可是有制度呢,你這帶頭違反紀律,該當何罪。”
肖城放下文件打開抽屜,從裏面掏出一沓□□,“周經理,這是您這個月在某會所的私人消費賬
單,您喝醉以後會所老板給我打電話,去接你的時候順便給了我這些,都是用公司的錢結的款,
要不要了解一下細節。這裏還有招MB的消費項目,我不是很理解。”
周漢初吃了一癟,想說說不出,想咽咽不下,脖子和臉漲得通紅,最後胡亂把那一沓□□搶過來揉吧揉吧扔進垃圾桶。
肖城失笑,拿過文件繼續看。
周漢初羞愧地把臉埋在電腦下面,賊眉鼠眼地偷瞟肖城,心中郁悶。
老叔工作的挺順利,單位還提前預支了半個月的工資,于是周末這天,老叔一個人去菜市場買了很多菜,親自下廚說要感謝肖城。
齊媽最近心情好的誰見了都說起色紅潤,瘦小女人笑起來雖然眼角有皺紋,可還是風韻猶存。
大菜上桌,傻子開心壞了,有他愛吃的魚頭,肖城照例把骨頭剔除,弄成小塊才給他吃。
老叔倒了一杯酒,笑着看看齊媽然後舉起杯子對肖成說道,“小子,我都聽嫂子說了,你是個厲
害人物,我們齊家能跟你有緣沾你的光過好日子,我替齊家人謝謝你。”
肖城最怕跟長輩寒暄,客套話他是一句不會說,不過他是傻子的老叔,也就是自己的親人,多少要給面子。
肖城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老叔也爽快地幹了杯。
老叔還想給肖城倒第二杯的時候,傻子不讓了,奪過杯子放在了一邊。
老叔愣住了,齊媽倒是笑笑不說話。
肖城解釋道,“嘉嘉不喜歡酒味,老叔,我就不陪您喝了,您盡興。”
老叔理解地點點頭,邊說着好好好,邊又給自己倒了滿杯,恐怕很久沒有暢快地喝一番了。
酒過三巡,大家都吃飽了,只是還都留在飯桌聽老叔講監獄裏的事兒。
肖城沒想到的是,這頓飯竟然吃出來許多陳年往事,而有些事,竟還與他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老叔晃着酒杯回憶往事,那段他最懷念最燦爛的青春。
“我那會被下放到農場,每天跟着隊伍墾荒幹農活。農場裏所有下鄉的知青都一樣,沒人敢想未來。可偏偏那個人不一樣。”說着,老叔看了一眼肖城,意味深長地喝了一口酒,又倒滿酒杯繼
續說道,“那人也姓肖,叫肖石宇。他……當時的長相……怎麽形容呢,就是特別讓人過目不忘。也許是鄉下的女人模樣太醜,總之那個肖石宇就是比農場裏的所有女人還俊。但是因為又清高性子又倔還非要考大學,得罪了農場裏的領導,就被分派到後勤去幹最髒最累的活。每天要洗我們脫下來的髒衣服,刷公社的碗盤,洗公社的旱廁,還經常有人仗着許場長的勢力欺負他。
“他住的是簡陋的土屋,窗戶都是紙糊的,他們大冬天往窗戶上潑泔水,堵住煙囪口,讓他差點
中毒沒命。就即使這樣,他也不低頭,不服軟,見到欺負他的人不躲也不閃,頭昂的老高,從骨子裏透着驕傲。我們都知道他跟我們不一樣,他看不起我們,所以就更想欺負他,想看他落魄
倒黴,讓他這只落難的鳳凰跟我們一樣變成野雞。直到……直到有一天,場裏新插進來一批人,
這批人是城裏的幹部子弟,真正的天之驕子。”
新插進來這批人都是城裏的幹部子弟,領頭的叫尹開谷(肖城不知道尹叔的名字,所以沒有想到
是尹叔。),典型的纨绔子弟,來到農場不僅不幹活,還經常偷農場的雞鴨烤着吃。奈何這幫人
沒人敢惹,場長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要知道這幫爺只是響應號召來鄉下進行再改造的,等回了城裏那一個個都是太子一般的人物,躲都來不及。
尹開谷那幫人把場裏所有人家的自行車都拿來,人手一輛,白天沒事就在村裏閑逛。這天,就讓
他遇見了這一幕。
中午公社食堂外面,肖石宇蹲在一個大盆旁邊刷着飯缸,從食堂吃完飯的人還在陸陸續續地往那個大盆裏扔剛用過的髒飯缸,不一會,盆裏的飯缸就堆得老高,肖石宇瘦弱的白色身影蹲在旁
邊,一個一個地擦洗。有的人為了戲弄他,故意從高處扔,鐵質的飯缸掉進水裏,打出水
花濺了肖石宇一臉。肖石宇擦擦臉上的水,繼續手上的動作。那人見肖石宇沒反應,吐了一口
痰,悻悻地走了。
尹開谷停下車,單腿立在食堂院外從頭到尾地看,他在等那個人什麽時候會爆發,畢竟如果換成
從沒受過半點委屈的他,早就把那些癟三活活打死了。
然而,直到食堂的人走光了,那個白色的身影還是一動不動蹲在那兒,機械地擦拭着手裏的飯缸。
尹開谷甚至懷疑那是不是個沒有感情的木頭人。
來到農場以後,他就聽說了肖石宇這個人,比如他如何眼高手低,如何品行不端,甚至如何勾引寡婦搞破鞋等等各種醜聞。
今日見到了真人,尹開谷帶着好奇,緩緩将自行車騎過去。
本來低着頭的肖石宇,因為眼前突然出現一個車輪而猛地擡起頭,那一瞬間,他的眼睛對上了尹開谷的,很多事情便從那一刻開始不一樣了。
尹開谷盯着肖石宇的臉愣住了,白淨青澀的臉,黑瞳紅唇,長得像挂歷裏的人兒似的,不,比那還要好看。
肖石宇以為尹開谷也是來找他麻煩的,臉上沒了剛剛的冷漠,取而代之的是充滿敵意的皺着眉,“你想幹什麽?”
尹開谷還沒回過神,心想,這挂歷怎麽生氣了。
尹開谷的狐朋狗友推了推他,他這才反應過來,下了車,把車立在一邊,一時間還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局促地說道,“你,洗飯缸呢啊。”
肖石宇被弄得莫名其妙,見他沒有找自己麻煩的意思,繼續蹲下去幹活。
尹開谷順着他的手往大盆裏摸了摸,冰得他瞬間抽回手,“我操,太他媽涼了!”
他幾個朋友也試了試,紛紛咋舌,“這大冷天用涼水刷,還不得凍出毛病啊。”
尹開谷蹲下去拉起肖石宇的手,一雙瘦的骨節異常凸顯的手上,有很多裂痕,有些地方還滲着血絲,那雙手僵硬的像兩塊冰石頭,尹開谷二話不說攥住肖石宇的手就往懷裏揣。
肖石宇吓了一跳,燙到一般抽出去,往後退了好幾步遠。怒目瞪視他,“你幹什麽!”
尹開谷第一次被人兇,豪沒在意,反駁道,“你這人怎麽不識好歹。”
肖石宇還是瞪着他,他不要好歹,他只希望這人離他遠點,讓他趕緊把活幹完,他快冷死了。
尹開谷也不跟他廢話,對他身後的哥們說道,“把食堂的人叫出來,麻溜把活兒幹了。”
哥們一聽,這可有好戲看了,立馬放好車子往食堂奔去,臨進門又聽到那位爺喊道,“就讓他們用涼水洗!不許戴手套!”
哥幾個異口同聲答道,“得嘞!”
肖石宇一臉懵,“你……你……你到底……”
尹開谷大笑,“搞了半天你還是個小結巴。哈哈哈哈”
肖石宇不快,“你才結巴。”
尹開谷更高興了,“原來你會生氣啊,我還以為你是木頭人呢。”
肖石宇不會罵人,更不會貧嘴,支支吾吾半天沒反駁出什麽,尹開谷倒被逗得哈哈大笑,“好了,不逗你了,來,上車,我送你回家。”
肖石宇毫不客氣地拒絕道“不用。”
講到這,老叔的兩瓶白酒已經空瓶,齊媽攔住他沒讓他開新的,“好了好了,你喝多了,過去的就過去吧,別再提了。”
肖城聽得入神,追問道,“老叔,後來呢,後來怎麽樣了?”
老叔苦笑一聲,“後來?後來得罪過尹開谷或者肖石宇的人,都被被他設計入獄毀了一輩子,
唉……其中就包括我。聽說肖石宇最終也沒能上大學,在那個窮鄉僻壤結了婚有了小孩。不過他妻子命薄生小孩的時候去世了,他後來也下落不明。至于那孩子,更是不知道是否還活着。”
說完老叔又意味聲長地看向肖城。
作者有話要說: 尹開谷和肖石宇的故事想另開一篇細說,所以這篇就點到為止。
這篇文快結束了,拖拖拉拉寫到現在,等結束的時候再正式分享一下感想。
感謝看到現在的親。真的感謝。
☆、第 29 章
當天晚上,肖城又做了那個夢,夢裏有人叫他“小城,別哭”
可是這一次他覺得那個聲音似乎更加清晰,兩個吵架的男人的身影,以前總是模模糊糊的,這一次肖城努力地想要看清。他在夢裏掙紮着站起來,可是身上的重物壓得他動彈不得,他用力叫喊,想讓那兩個人回過頭來,可無論他怎麽拼命叫,那兩個人都像聽不見一樣,沒有人看他。
哭着喊着,肖城感覺到身體劇烈地晃動,夢裏的人越來越遠,耳邊有傻子的聲音,他聽到傻子的聲音心裏平靜下來,輕輕地睜開眼睛,面前是傻子漂亮的臉和擔憂的眼神。
肖城轉轉眼珠,反應過來,原來噩夢已經醒了。
傻子用手擦拭肖城臉上的淚,再擦擦自己的,帶着哭腔對肖城說,“不哭,不哭。”
肖城拉過傻子的手攥住,然後放在唇邊親了一口,噩夢醒了,他現在回到了現實中的好夢裏,怎麽還會哭呢,“沒事兒,沒事兒。”
老叔在肖城的公司幹得不錯,隔三差五還有周經理特批的獎金,這一次黃金周他就揣着鼓鼓的錢包回鄰省老家了。老叔本想讓齊媽也跟着回去,可是齊媽推三阻四各種理由搪塞了過去,老叔知道,說到底齊媽是不願意回那個傷心之地。
肖城托周漢初給找了個門臉兒,想讓齊媽在學校門口經營個文具店什麽的,也省的她再給人打工受累。利用這個假期肖城帶着齊媽看了房子,還各處跑建材城選裝修材料,老叔走的這幾天,齊媽過得都相當充實,鄰省的傷心事也來不及想了。
誰知世事難料,你不找麻煩,麻煩自會來找你。黃金周過完,老叔回來了,回來的不僅他一個人,還有很多自稱是“親戚”的人。
那天,好幾個人擠在齊家的大屋裏,十分自來熟地在屋裏溜達,抽煙,狀似熟稔地跟齊媽唠家常。
傻子和肖城在外面玩完回來,看到這陣仗吓了一跳以為走錯門了。
他們回來後,馬上成了屋裏人新的談話焦點。“哎呦,這就是嘉嘉吧,長這麽大了你說說。”
另一個人接話,“可不是,生的真好看啊,長得像他爸。”
齊媽打斷他們的話,拉過倆兒子,冷眉冷眼地說道,“孩子你們也看到了,我們都挺好的,叫媽不用擔心,你們該回就回吧,沒什麽事兒也別折騰着來了,這些年我們都靠自己過來了……”
一位自稱是齊嘉表嬸兒的人說道,“你這就見外了,都是自家人,以後多來往才是啊。”
齊媽不說話,往床上一座,像個塑像。
老叔出來打圓場,“就是就是都是自家人。”
肖城大概可以猜到這是什麽光景,多年以前齊媽既然能自己帶着兒子從家鄉鄰省跑到這裏來,想必不會是她自願來的,多數是被趕出來的吧。那時候,這些所謂的親戚扮演了什麽角色?視而不見還是幫兇?
那麽這時候為什麽突然跑來串起親戚了?那位表嬸兒馬上就給了他答案。
屋裏不再有人說話,那位表嬸兒将目标轉向肖城。
她走到肖城身邊坐下,伸出胖乎乎打着粗糙指甲油的手想去拉肖城胳膊,傻子在一旁早就對她的靠近皺起了眉毛,馬上抱住肖城阻止那個女人的碰觸。
表嬸兒早就聽說齊家這個兒子腦子有問題,不經意地撇撇嘴收回了手,轉而喜笑顏開地對肖城說道,“聽說他老叔在這邊找着個可好的工作了?是你給介紹的?小子挺有本事啊。”
老嬸兒不斷地給肖城戴高帽,不過她不知道,剛才她嫌棄地白了一眼傻子的表情被肖城一覽無餘,她在肖城這裏已經判了死刑。
聊了大半夜,肖城明白了這些人的來意,老叔帶着錢和好工作返鄉,鄰省那些游手好閑又沒有本事的人按耐不住了,一個勞改犯都能憑關系掙大錢,這好事怎麽能落下他們呢。
肖城沒想到給老叔安排工作會引出後面這些麻煩,此時他已經萬分後悔了。
當晚他把親戚們安排到招待所,回家跟齊媽商量怎麽辦,一開始齊媽的态度還是堅決的,可是老叔一直在旁邊說着看在死去的大哥的面子上,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看在老天爺的面子上,總之誰的面子都看了一遍,齊媽終于心軟答應下來,有齊媽跟肖城開口,肖城沒有不答應的,除了那個表嬸兒的事。
于是,鄰省過來的齊家老小四五個人又被安排進了周漢初的公司。
肖城以為這就可以結束了,沒想到後面還有大招。
那個表嬸兒沒安排上工作,又整出了別的幺蛾子。這一次,她帶着一個年輕的小姑娘來到了齊家,說要給肖城介紹對象。
肖城下班回家就看到大屋裏,表嬸兒旁邊做一個姑娘,年紀應該跟他差不多,長得十分文靜,他對面是傻子,正皺着眉頭生氣,估計剛才聽到了什麽不好聽的話,然後就是炕上的齊媽和老叔。
這時齊媽沒了上次的冷淡,倒是笑臉盈盈地看着人家姑娘。
肖城剛一進屋,齊媽就迎上去,“城,快過來過來,坐這。”
齊媽把肖城按在姑娘旁邊的椅子上,肖城剛想站起來,又被按了下去。
傻子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那表嬸兒厚厚的嘴唇上塗了非常豔的口紅,一張嘴說話跟要吃人似的,她一咧嘴叉,說道,“肖城啊,你年輕有為,找對象可得慎重。你家裏情況嫂子都跟我說了,表嬸兒當介紹人,你就放心吧。”
表嬸兒以為齊媽把事兒都跟肖城說了,于是開門見山的一席話,搞得肖城措手不及。
肖城不說話,表嬸兒以為他不好意思了,繼續咧着大嘴說道,“不用害羞,現在的年輕人要開放點啦,小城啊,你看我們莉莉怎麽樣啊。”
肖城右眼皮跳了兩下,根本連頭都沒擡,“表嬸兒,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現在還不急着結婚呢。”
表嬸兒笑道,“不急不急,誰讓你們結婚啦,談戀愛談戀愛是要談的呀,你們年輕可勁兒談,結婚那是以後的事兒。”
肖城一臉黑線,嚴詞拒絕道,“表嬸兒,我有意中人了,麻煩您以後別再做這些事。”
表嬸兒慢慢收起臉上的笑意,旁邊的姑娘漲紅了一張臉垂下頭去,屋內一時沉寂無聲。
肖城坐不住了,說道,“齊嘉,走,回屋。”
傻子被叫到了,高興地從凳子上跳起來,一把摟住肖城的肩膀,留給身後的人兩個潇灑的背影。
第二天一早,表嬸兒帶着那個姑娘來告別,肖城艱難地從被窩裏起來,為了齊媽也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絕。
他出去寒暄了兩句,便迫不及待地往小屋跑。
誰知,小屋的門鎖上了,他輕輕喊傻子給他開門,裏面卻傳來一陣噼啪的響聲。
肖城吓了一跳,敲門聲加重,“傻子?怎麽了?”
不一會,門開了,還沒等肖城邁進去,一堆衣服就迎面甩了過來。
都是肖城的衣服。
傻子還在繼續扔,東西砸在肖城身上,搞得他一頭霧水。
“傻子,怎麽了?”
傻子叫道,“你走!”
肖城一邊用手擋住臉一邊往裏走,“怎麽了你?!”
傻子哽咽了一聲,“哼!”
肖城終于走過去抱住他,剛才聲音太兇了,這回柔下來又問了一遍,“怎麽了,恩?”
傻子甩開他的手,“我不要你碰!”然後繼續往外扔肖城的東西。
齊媽和老叔送完人聽到動靜慌忙趕過來,也正好被東西砸了個正着。
齊媽厲聲訓斥“嘉嘉!幹什麽呢!”
肖城趕緊擋傻子身前往外推齊媽他們,“沒事沒事,我惹到他了,哄哄就好了,你們別管了。”
齊媽無奈,“你別太慣着他了。”
“恩,我知道。”
齊媽和老叔去了大屋,肖城鎖上小屋的門,再次蹲下來耐心哄傻子,“你到底怎麽了?”
傻子背過身去,氣鼓鼓地說“你摸她手。”
“啊?”
傻子氣的轉過來,用行動又解釋一遍,他抓過肖城的手握住,“像這樣,你們抓着手。”
肖城氣絕,“傻子,這是禮貌懂不懂。”
傻子想甩開手,結果被肖城握了個結實,“好了好了,是我錯了,以後再也不碰別人了。”
傻子聽了稍稍展眉,“真的?”
肖城嘆氣,為什麽要跟他講道理呢,順着他讓他開心不就好了嗎,“真的。”
傻子終于笑了,使勁揉搓肖城的手,把髒東西搓掉。
肖城看他那傻樣,越看心裏越癢癢,湊到他脖子下面,故意吹了口氣,然後嘴唇慢慢上移,貼着他的臉頰問,“還要不要我碰?”
傻子哪裏經受得住撩撥,馬上用行動回應他。
以下删減。
經過這些日子的騷擾,以及老叔和齊媽越來越明顯的暧昧,肖城決定,他得帶着傻子一起搬出去。
上班的時候,肖城問周漢初房子的事兒,周漢初遞給他兩個本子,一個本子是房産證,一個本子是這次訂單的回執。
看着那本房産,肖城心中感慨,不久之前自己還住在破橋洞,饑寒交迫。
現在,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房子和身份證。想到這他感激地看向周漢初,周漢初接收到他的眼神,奸笑道,“怎麽,小城城,要以身相許嗎?”
肖城的感激之情一掃而空。
翻開另一個本子,右下角署名的地方,第一排寫着周漢初,大鑫,還空着一個需要他簽字。
第二排寫着文頌,然後是……尹開谷??
這個名字!老叔故事裏的那個幹部子弟?
肖城的腦子飛速地轉起來,他想起之前尹叔第一次見他的表情,以及老叔第一次見他時也同樣對他的姓感到驚訝。老叔故事裏的另一個人肖石宇,也姓肖。還有未知號碼,是怎麽恰巧讓他幫了文頌。難道尹叔就是尹開谷,那肖石宇……難道是……?
肖城被自己的假設吓到了,他抖着聲音問周漢初,“尹叔的名字是尹開谷?”
“是啊。”
“那尹叔有沒有……成家之類的?”
周漢初納悶,“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
“好奇而已。”
周漢初絕不相信他是因為好奇,因為此時肖城的臉比新刮的大白都要白。“我也是以前聽爸媽說起過,就知道尹叔以前因為感情的事兒鬧得挺兇的,好多人進了監獄,別的就不知道了。”
肖城已經控制不住地手抖,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那肖石宇會不會是……如果是……這種想法讓他很激動。
“幫我預約尹叔,我要去家裏拜訪他。”
“啊?”
“快點!”
周漢初的辦事效率一向高,也沒想到尹叔一口答應了,于是下午他們就出發去了尹家。不過周漢初不明白為什麽肖城一定要讓老齊司機載他們去,畢竟那位老叔不怎麽熟悉路。
在老司機的指點下,終于開到了別墅。本來司機應該在車裏等,孰料肖城讓老叔也跟着進去,這回周漢初忍不住了,“他進去不合适。”
肖城沒理他,一臉陰翳地拉着老叔往前走。
周漢初把煙摔到地上踩兩腳,罵道,“中邪了!”
到了客廳落座,有人端上來三杯茶。老叔邊喝邊東張西望,嘴裏不住感嘆,“這有錢人就是不一樣。”
肖城一動不動地盯着二樓那個房間,他恨不得沖進去看看裏面究竟有沒有他要的答案。
不多時,尹開谷從房間裏走出來,衣冠楚楚。
下樓的腳步聲吸引了沙發上三個人的目光,當尹開谷走完最後一個臺階,轉過身來面對他們時,有一個人的目光由開始的好奇慢慢變得疑惑最後變成了驚恐。
“是你!”兩個字說的微不可聞。
但肖城聽到了,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兩個字足已給了他答案,尹叔就是尹開谷。
尹開谷面色從容,甚至帶着微微笑意,“好久不見了,齊斌。”
一瞬間,老叔失去了所有光彩,是的,在尹開谷面前,他的命運就像一根枯草任人撥弄,以前是,現在難道不是嗎?只不過以前年輕的時候,他還有膽張牙舞爪不自量力,現在,他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
周漢初不明就裏地看看尹叔,再看看肖城,他現在腦子裏有無數的問號,“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麽?”
尹開谷優雅地坐下來,呷一口熱茶,對肖城說道,“本想過一陣子再告訴你,沒想到你自己找上門來了。不愧是他的兒子。”
老叔猛然睜大眼睛,“他?他還活着?”
肖城的心再一次提到嗓子眼,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會改變他的後半生,他激動地顫抖。
尹開谷放下茶杯,看了一眼二樓的房間,輕聲說道,“你以為你們所有人瞞着我害他,我就救不了他嗎?”
老叔聽了這話身影晃動一下,聲音裏透着害怕,“當初是你爸逼着我們這樣做,我們沒有害他!他本該有個幸福的家,有老婆有孩子,要不是你,他怎麽會失去一切。”
尹開谷的表情漸漸變得狠厲,扶着沙發的手指關節嘎嘎作響,再開口時他的聲音變得陰森恐怖,“不要再讓我聽到你提他,你不配說起他!”
老叔的身體越抖越厲害,這是害怕到了極致。
肖城盯着尹開谷,等着他把目光再次投向自己,果然,尹開谷整理好情緒就再次對他說,“既然你知道了,索性今天就跟他見一面吧,跟我來。”
尹開谷帶着肖城去了二樓,他先進去,讓肖城在門外等候。
站在那個一直緊閉的房門前,肖城百感交集,他既想快速打開那扇門,又害怕打開那扇門。
沒給他多想的時間,他被請進去了。
門從身後關上,肖城的眼前是一個寬敞的房間,陽光投射進落地窗戶,把屋子照的很暖很亮,屋子正中間是一個歐式大床,兩遍擺放着落地大書架,尹開谷坐在床邊,他身邊是一個頭發灰白,身形極瘦的男人。
肖城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腳步同呼吸一樣沉重。
床上的人突然叫了一聲,“小城?”
心中剛剛築好的所有堡壘,頃刻間土崩瓦解,他的腳步停頓在那,一步也挪不動了。
床上的人沒得到回應,又急切地喊了一聲,“小城?是你嗎?”
這個聲音,恍惚間,讓肖城想起了那個夢,那個在夢裏一直小城小城地叫他的聲音,和眼前的人,重疊了。
肖城迅速往前奔去,跪到床邊,擡頭仰視那個人,不知什麽時候臉頰挂滿了淚,“你是……?”
床上的人也紅了眼眶,他張開雙臂,“我是爸爸。”
肖城一下子撲到那人的懷裏,在心中喊道,爸爸。
小時候他看到別的小朋友由爸爸媽媽領着玩,就會好奇為什麽自己沒有,那時候他逢人就問我爸爸媽媽呢,有的人會用可憐的眼神看他,有的人會嘲笑他,有的人會說他爸爸媽媽死了。後來他知道什麽是“死了”以後,就再也沒問過那個問題。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想要爸爸媽媽。有人打他罵他,有人欺負他,他也想告訴爸爸,讓爸爸為他撐腰。病了痛了,他也想叫疼,讓爸爸媽媽心疼他。可是這些都是他一個人挨過來的。
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他,他爸爸還活着,就是眼前這個頭發灰白,可是五官卻長得跟自己極其相似的人。
肖城放聲大哭起來,在爸爸懷裏放肆自己,這種夢寐以求的時刻,他彌足珍惜。
哭了很久,後背一直有一個溫暖的手臂在撫摸自己,肖城舍不得放開。
頭頂卻傳來尹開谷清冷地聲音“行了,他身體不好,不要惹他傷心。”
肖石宇忙解釋,“我不是傷心,我高興,你再讓我抱一會兒,行不行。”
哀求的語氣讓他心軟,尹開谷輕咳一聲說道,“以後日子長着呢。”
聽了這話,肖石宇和肖城同時擡頭看過去,“你是說?”
尹開谷笑着點點頭,“只要你聽話,随時可以見他。”
肖石宇高興壞了,摟得肖城更緊了,肖城沒想到這麽瘦的人,勁兒怎麽這麽大。
一下午肖石宇和肖城就那樣摟摟抱抱在一起,撕也撕不開,尹開谷一開始覺得父慈子孝畫面很好,可是後來臉色越來越難看,忍不住将他們一再地拆開,只不過沒一會兒功夫兩父子又會抱到一起。
晚上尹開谷讓肖城留下吃飯,然後無情地将樓下的兩個人打發走了。
飯桌上,肖城就給肖石宇講自己的經歷,當然都是挑好的部分講,而且大部分都是圍繞着傻子說,說到得到未知號碼幫助時,肖城還特意感謝了尹開谷。
肖石宇笑着聽兒子講故事,不知不覺把尹開谷夾給他的菜都吃了,整個人氣色好的像回到青年時期。
尹開谷看着那樣的肖石宇有些心動,他的小宇又回來了?
吃飯完,尹開谷派人将肖城送回去,肖石宇還站在門口依依不舍地看着車子漸行漸遠。
尹開谷摟着他,“進去吧,小心着涼。”
回到家,周漢初跟炸鍋的螃蟹似的,“萬萬沒想到啊肖城,哦不,從今天起我叫你大哥,大哥!請受小弟一拜。”
看來老叔把一切都跟周漢初說了,“沒想到你真是他的孩子,我第一眼就該認出來的,你們倆長得那麽像。”
說到這肖城想起來,尹開谷一定是第一眼就認出他來了,才會用未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