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文頌,你是聰明人,我想要什麽,你會不知道?”
光頭當然也是聰明人,以文頌今時今日的勢力,要不是他弟弟這個活靶子在他手上,恐怕他早已亂箭穿心,死了幾百回。所以,這個護身符他是無論如何要時刻揣在身上。
文頌一雙漆黑的眼珠,毫無波瀾地看着光頭的臉,肖城望過去,卻覺得那雙眼睛是渙散的,沒有焦點。
光頭見文頌沒有反應,掏出腰間的□□,指向腳下男孩兒的頭,然後冷冷地擡頭看文頌。
這時,肖城清楚得看到那個剛進門時挺拔健壯的身體在微微發抖,那是在害怕。
同時他卻聽到文頌說,“你要我的命,可以拿走。”
“哈………………”舞廳裏頓時響起了光頭的大笑聲,“文頌啊,你小子也有這麽慫的時候,真是讓我開了眼,哈哈哈哈……”
笑聲停止,緊接着是棍棒打在骨頭上的聲音,骨頭斷裂的聲音,打手們的罵聲,男孩的哭聲,唯獨沒有,那個男人的呻*吟聲。
“文頌,說吧,剩下的金子在哪,我夠厚道,只要錢,不要你的命。”
肖城咬着牙,他大概數了一下光頭手底下的人數,他也相信會所外面有文頌的人接應,只是不知道事出突然,他們能不能這麽快趕到,現在的問題是光頭那邊的亡命之徒有幾個拿着槍的,他不能貿然出手。
正在琢磨計策,肖城突然感到口袋裏的手機一陣震動,然後鈴聲就奏起來了。
所有人所有動作戛然而止,看向一個陰暗的角落。
文頌一個挺身,矯健地兩步跨越,劈手奪槍,肖城也老鼠出洞,兩條長腿交叉掃出,放倒兩個,再一記長腿回旋踢,踢掉一把□□,一番動作過後,兩個人各自躲在隐蔽的地方。
光頭氣急敗壞,舉起□□一頓胡亂掃射,直到發出空槍。
“文頌,你的手下不賴啊,不過,你不管你弟弟了嗎?”
突然,門外轟然巨響,一輛車撞開門開進來,接着是第二輛,第三輛,第四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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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城趁機幾個跟頭翻到光頭卡座後面,拉起男孩往後面拽,同時文頌也來到他身後。
“你是誰?”
“我……”
自我介紹還沒說,腦袋上就劈下來一只腳,正中肖城後腦,于是他就那麽直挺挺地倒進了文頌的懷裏。
肖城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陌生的屋子,一睜眼,就看見一個老頭正盯着自己。
吓得他一機靈,脫口而出一句髒話。
老頭倒挺慈祥,看他醒了,就把床頭櫃上放着的粥端起來,要喂他。
肖城更害怕了,“等等等等等,您哪位?”又轉轉脖子看了一圈,确定是個很普通的房間後又問,“這哪兒?”
老頭還是一臉彌勒佛似的笑,“是大少爺帶你回來的,讓我照顧好你。”
肖城龇牙咧嘴地摸摸拉絲般疼痛的後腦勺,隐約想起來之前的事情,他說的大少爺,難道是,“你是說文頌?”
“呦,小子,膽子不小啊,還沒幾個人敢直呼我們老板的名字的,你有點意思啊。”
說話的是個大小眼的青年,梳着郭富城同款發型,披着包青天同款黑皮還長着馬蜂窩同款痘坑。
肖城剛喝進去的一口粥,就這麽梗在喉嚨咽不下去了。
“大爺,幾點了。”
“你睡了大半天了,現在都下午兩點了吧。”
“什麽?”肖城急了,趕緊掏口袋,然而身上穿的都不是自己的衣服啊,這他媽怎麽回事,肖城站起身來蹦蹦跳跳,想把手機從身上抖落下來。
大小眼以為他腦袋被踢壞了,撒癔症,趕緊撲過來,還大叫,“哎呦,叔兒,快壓住他,瘋了,這他媽是瘋了。”
結果直接被肖城一腳踢到了床下,“大爺,我手機呢?”
摔到地上的大小眼哀嚎,“真沒良心,你可是老子背回來的,醒了就翻臉不認人。”
肖城敷衍地說了句,對不住啊兄弟,又開始找手機。
老頭拍拍他,讓他淡定,“你的手機大少爺拿走了”
“什麽?”肖城轉兩下眼珠,又問“那您有電話嗎,我得給家裏報平安。”
他的傻子昨晚肯定又上門口等他了,想着那個人走來走去等不到自己的樣子,肖城就心疼起來,傻子不會等一宿吧。
“大少爺吩咐,他回來之前,您除了等他,不能做任何事。”老頭兒又露出彌勒佛微笑。
“那他什麽時候回來?”
老頭兒搖搖頭。
肖城氣絕,反正走不了,幹脆又坐回床上,開始捋思路。
“他弟弟怎麽樣了?”
“噗哈哈哈哈哈,嗚哈哈哈哈哈,你快別提這茬,老子剛冷靜下來不樂,”大小眼笑得在床上捂着肚子打滾,絲毫不尊重他和文頌出生入死保護的人,他懷疑這個人其實是卧底。
“兄弟,你也被踢腦袋了?”
“沒有沒有,”大小眼擦擦笑出來的鼻涕眼淚開始跟他解釋,聽完以後,肖城也開始捂肚子笑。
原來,昨天那個光頭綁票文頌的弟弟,想要回他在秦淮放的金子,然後遠走高飛,也算破釜沉舟的一招。誰知被肖城攪亂,被文頌反轉,他的手下一個沒剩,至于他,死的有多慘就不多描述了。
等一切落定,文頌卻發現那個躺在他車上的男孩不是他弟弟。然後就是所有人看着文頌把那個男孩拖下車,割下了舌頭。
大小眼一邊說一邊又笑起來,“你說那個死禿驢,真是笑死我了,綁人還他媽給綁錯了,死得其所啊。”
老頭這時卻收起了慈祥的笑容,重重搖了兩下頭,呢喃道,”你們不懂……你們不懂……”
大小眼還算有眼力見,不再大笑,也跟着嘆了口氣。
肖城被這突如其來的沉重氛圍壓得納悶,試探着問道,“文頌,很愛他弟弟吧。”
老頭點點頭,“大少爺從小,就護着小少爺。”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着遠處兩個嬉鬧的孩子,
“我一直記得,夫人把兩個少爺領回來的那天,他們帽子上的雪花,凍得通紅的鼻子,還有……大少爺那雙大人一樣堅定的眼睛。”
肖城和大小眼認真地聽老頭回憶,不敢插話,也插不上話。
“夫人很喜歡他們,把他們當成親骨肉。聽說當時領養時,夫人只想要大少爺,可是大少爺說必須帶上小少爺,不然他哪也不去,夫人見小少爺可愛懂事便答應了,後來才知道,孤兒院的孩子都欺負小少爺,大少爺要保護他,形影不離。”
“可惜,愉快的日子才過了半年,姑爺就有了別的女人,夫人性格溫和,不會與人發難,所有的痛苦都郁結在心裏,時間久了,便成了疾。可是那個負心人卻不思悔改,夫人住院了也不去看望,這也算了,他居然也不讓兩個孩子去見夫人。可憐的女人,一直躺在病床上期盼丈夫回頭,期盼他的孩子去看他,到頭來……”
老頭低下頭擦拭了一下,哽咽着說下去,“姑爺帶着他們一起創造的財富跟別的女人結婚了,他想扔掉兩個孩子,是我拿着跟政府簽訂的合約求他,他為了從政府那得到撫恤金,才留下他們。可是,後來我發現,也許當時讓他們離開才是對的,離開了就不會發生那麽多可怕的事了。”
那一下午,肖城聽着老人說了很多很多,他聽完了文頌的前半生,每一字每一句,都讓老人哽咽,讓他心痛,肖城知道,文頌現在給他弟弟的堅固铠甲,是他曾經用血肉抵禦刀槍長出來的,不是誰都能承受。
然而身上的痛還是其次,文頌一直愧疚于自己弟弟這個心結才是讓他不快樂的根源。
新的女主人對文頌兄弟兩個非常不好,可以說是虐待,不給飯吃,動辄打罵,這種生活忍耐了一段時間,終于爆發了讓文頌堕入無盡黑暗的事情。
那天,女主人不在家,姑爺喝的醉醺醺地回來,直接跑到了文頌兄弟倆的房間,拿起床頭櫃的臺燈就往文頌身上砸去,嘴裏罵罵咧咧。
文頌和弟弟醒了,隔壁屋的老頭兒也醒了,跑過來阻攔,可是姑爺那天像着了魔一樣,往死裏打兩個孩子,弟弟被踹的吐出血來,文頌紅了眼,跑到廚房拿起刀直接劈在了男人頭上,血濺當場。
所有人睜着惶恐的眼睛,文頌一把抱住弟弟不讓他看到血腥,老頭兒慌張地不知所措,殺人了,怎麽辦。
這時,外面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文頌反應迅速地把弟弟推到老頭懷裏,拔出嵌在男人頭骨裏的刀,只聽客廳傳來女人的一聲尖叫,老頭閉上眼睛,抱緊懷裏發抖的孩子。
後來文頌入獄了,在獄中認識了文青的老大。
從此文頌一直覺得是自己把弟弟連累了,如果當初他沒有堅持帶他一起走,也許弟弟會被好人收養,會有快樂的一生。
老頭沒有講文頌進黑道以後的事情,似乎那之後的事情讓他更加痛苦,以至于他不願去回憶,連以講故事這種方式呈現都讓他難以承受。
他只是反複地在說,苦了大少爺,大少爺為什麽這麽命苦……
肖城低下頭,苦命嗎,要說苦命,他的命還不及文頌,不過這東西有什麽好比較的,又不會得獎,幸好他遇到了傻子……
咦?傻子!
“老頭,我充分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再不讓我打電話,就該輪到我命苦了!”
“把手機給他吧。”一個清冷的聲音想起,屋裏的三個人同時看向門口。
門口站着的正是剛才所有故事的主人公。
肖城總算看清楚了文頌的長相,讓他想起一句話,面貌如玉、心腸如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