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肖城在黑暗中,聽見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小城!不要哭,不要出去……”
肖城努力睜開眼睛想看清那個人的模樣,可是眼皮實在太沉,他怎麽樣也睜不開,只能聽見耳邊嘈雜的聲音。
“你瘋了嗎!”
“我是瘋了,是被你逼瘋的!”
兩個男人在吵架,吵得很兇,他們是誰?
肖城用盡渾身力氣,終于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背影,那背影緩緩轉過身來,馬上要看到真面目了。
突然,一陣天旋地轉。
“肖城?”
肖城終于睜開了眼睛,而眼前已不是剛才的場景。
“你醒了?!”帶着一臉疲憊和驚喜之色的周漢初站在床邊,搖晃着他。
肖城動動眼珠,看了一眼四周,腦子暈暈的,渾身使不上勁兒,又累又乏。
沒說上一句話,閉上眼睛,一歪頭又睡過去了。
再次醒來,肖城發現自己還是在原來的地方,趴在自己床邊的還是那個人。
身上的疼痛感沒那麽明顯了,只是仍然覺得渾身乏力。
他伸出手,抓住床邊那人的頭發,使勁拽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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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周漢初吃痛地叫了一聲,醒了過來。
定睛一看,肖城醒了,頓時忘了算剛才揪他頭發的帳,整個人撲了上去,“我操哥們,你太他媽能睡了!”
肖城張了張嘴,發現嗓子裏幹得冒煙,清了清痰才說出話來,那聲音公鴨子一般,好比有人拿指甲劃黑板一樣,讓人聽了難受。
周漢初給他倒了杯溫水,讓他潤喉。
“齊嘉?”
周漢初知道肖城在問齊嘉的情況,他做出一副吞吞吐吐地樣子,“額……這個……你聽我慢慢跟你說啊。”
肖城看他那樣,再一聽這話,心髒頓時受不了了。
“一開始搶救,醫生說有心跳無意識,很可能植物人。”
肖城騰地坐了起來,牽動了紮在手裏的針頭,氣的他直接拔掉了那礙事的東西。
“不是不是不是,你聽我說啊!”周漢初趕緊按壓住那個猛獸,“我還沒說完呢。”
肖城快被折磨死了,胸口憋得難受,眼睛酸脹,簡直一分鐘都等不了,必須馬上見到傻子人。
“後來把齊嘉推進了重症監護,又上呼吸機又做CT核磁的,說齊嘉缺氧時間過長,已經腦死亡了,醒不過來了。”
肖城徹底蔫了,他現在想開窗戶跳樓的心都有。
“他人呢?”
“不過後來大夫又說了……”周漢初故意不理會他,繼續說自己的。
“我問你他人呢?!!!”肖城憤怒地抓起周漢初的領子,眼睛再大點眼珠子都要冒出來了。
咔嚓……
這時候門開了,進來的人看到屋裏的陣仗楞了一下,“你倆幹什麽呢?”
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齊媽和齊嘉。
齊嘉見肖城醒來還精神奕奕地在“打架,”高興地撲過去。
肖城懵了,回過神來,他使勁抽了自己兩個嘴巴,難道還在做夢?
齊媽見狀慌了神,“哎呀,不是說腦震蕩不嚴重嗎,怎麽醒來以後這樣了啊”。
言外之意是“怎麽看上去瘋瘋癫癫的”。
肖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夢,看看齊嘉再看看周漢初那憋笑的詭異模樣,頓時知道自己被騙了。
“你小子,玩笑開太大了吧!”
周漢初一邊被他暴打,一邊伸冤,“誰讓你一醒過來就光問齊嘉一個人了。打進了醫院你哥我可是寸步不離啊,能給一丁點兒關懷不。”
“你又沒跳進河裏,關懷個頭。”
肖城本來是打着玩笑說的這句話,可周漢初的反應讓他覺得自己似乎不該這麽說。
他不知道,周漢初有多後悔自己沒那麽做。如果能得到肖城的一點真心,那種河,他跳多少次都願意。
住院觀察一個禮拜,兩個病號都沒什麽大礙,醫生給開了點跌打損傷的藥就讓出院了。
這事兒以後,齊媽嚴令禁止他們再跑到荒郊野嶺去玩,特別是有河的地方。
她的原話是這樣的,“你們兩個沒了不要緊,要是安馨出了什麽事兒,你們讓我怎麽活?”
傻子“……”
肖城“……”
除晦宴定在了安馨家裏,說到底肖城是為了回去拉安馨才耽誤了上岸的時間,雖然後來這一段被安馨藝術改造成,“齊嘉為了救她跳進了河裏”。
所以安馨的父母對齊家的感情更是深了一步,原本覺得女兒雖然是個病秧子,可是要嫁給一個傻子,多少還是覺得委屈了些,經過這件事兒,他們再沒什麽可說的了。
小夥子傻是傻,人品絕對沒問題,而且這世上上哪找肯為自己閨女跳河的小夥子啊。
所以這頓飯說是給出院的倆人接風,實則另有一番深意。
到了家,齊嘉和肖城先進小棚裏擦了擦身上,這一個禮拜在醫院那種地方滾球,總覺得身上帶了不少細菌。
這棚子是夏天的時候用來沖涼的,只能容納一個人在裏面暢快淋漓。但是這會兒,肖城和齊嘉兩個人硬是擠在這狹小的空間裏,美其名曰,病號之間互相幫助。
住院的時候,肖城和齊嘉被安排在兩個房間,周漢初還老是陰魂不散地一直陪床,搞得肖城都沒機會跟傻子說說話,這會兒得到機會了,可得好好膩歪膩歪。
一進棚子,肖城就等不及似的去解傻子的褲子。
七八天沒弄事兒了,能不想嗎。
這一耽擱就是半個多小時,倆人才開始認認真真擦洗身體。
傻子背對着肖城,露出精壯的後背,上面有大片淤紫,應該是跳進河裏以後在石頭上撞的。
肖城的手指慢慢在那片肌膚上摩挲,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随着他手指的動作,傻子的身體開始微微發抖,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然後肖城聽見前面傻子溫柔的聲音,“不疼。”
肖城貼上傻子的後背,每一寸肌膚都挨上他的,雙手環着他的腰,呆了很久。
長這麽大,他不是沒相信過人,但是被騙了幾次付出慘痛的代價以後,他就不敢再信了。
他從來不依靠任何人,從不在任何人身上放希望,就是因為知道總有一天,他還會變成一個人,誰都指望不得。
就連住在傻子家,他也一直有個行李包放在角落裏,裏面是他的家當,拎起那個包,他就可以跟23號徹底說再見。
一直抱着過客的心态與人相處,時時存着戒備之心。
不過對傻子,他是用了真心的,否則他不會允許傻子騎在他身上,只不過他做好了随時轉身離開的準備,一如對嚴冬那樣。
可是當傻子為了他跳進河裏的時候,很多東西注定要不一樣了。
到安馨家的時候,桌子上已經擺滿了各種美味佳肴,光聞着就讓人流口水。
安馨穿了件時下流行的複古連衣裙,腳下踩着一雙粉色的公主鞋,越發顯得小姑娘長得小巧精致。
肖城和齊嘉穿着一模一樣的棉服出現在門口,兩個人個頭相當,又都留着幹淨利索的寸頭,乍一看還以為是兄弟倆。
齊媽跟在他倆後頭,要進門的時候,被前面兩座巨山給擋住了。
“往裏走啊,站門口幹嘛,跟哼哈二将似的。”
安馨聞聲走出來,客氣及敷衍地跟齊媽打了聲招呼,然後略過肖城,直接興高采烈地拉住齊嘉的手進屋了。
這是兩家人第二次坐在一張飯桌上吃飯,沒有了上一次的拘束,氛圍輕松了許多。
肖城和傻子在醫院裏靠了一個禮拜,可算見着了葷腥,甩開腮幫子可勁兒造。
安馨知道齊嘉愛吃魚頭,學起他上次的招式,直接把一整個夾到了他碗裏。
肖城看到了,又默默地把他夾了出來。
這是什麽意思?安馨小臉鐵青。
只見肖城用筷子把魚頭掰碎了,仔細地把骨頭剔除,再把肉弄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然後直接把自己的碗放到了齊嘉跟前。
傻子一看嘴癟成鴨子狀,這還讓人怎麽吃啊,吃魚頭的樂趣就在于嗦棱魚骨頭啊你懂不懂。
肖城看他有不滿,沉聲道,“不吃啊?“
作勢就要把碗收回來,齊嘉趕緊上去搶,“吃吃吃。“
飯吃到後來,安馨的父母收起玩笑,嚴肅起來,對齊媽說道,“老齊走的早,這麽多年你一個人拉扯嘉嘉,苦不苦,我們心裏都知道。”
肖城放下碗筷,認真地看了看那個幹瘦的女人,還是很漂亮,只是比起同齡的四十左右歲的女人,看上去蒼老一些。
安馨的父親繼續說道,“咱們兩家人都實在,馨馨得病的時候你沒少操心,我們都記着,這次嘉嘉又救了馨馨,要我說這兩個孩子的緣分已經注定好了,把孩子交給你們家,我放心!“
只聽安馨在一旁嬌羞地嗔怪了一句,“爸,你說什麽呢。“
肖城越聽越覺得話茬不太對,暗暗地在心裏捏了把汗。
齊媽自然知道安馨父母的意思,自己的傻兒子,能娶到安馨這麽好的孩子,她做夢都得笑醒了。
“就怕孩子們現在還太小,這麽早給他們定下來好嗎?“齊媽就那麽假裝客氣地一說,果然後面
就得到了安馨父親的否定。
“小什麽!人家古代都指腹為婚,娃還沒出生呢,親事兒就給定了!“
話說完席間傳來一陣笑聲。
談笑間,傻子和安馨的終身大事兒就給定了,而當事人之一齊嘉同志還不明所以地在跟魚骨頭奮戰。
齊媽看他傻兒子一眼都要氣死了,打趣道,“兒子,你安叔叔把安馨許給你當媳婦兒了,你該說點啥啊。“
傻子聽了咔咔一陣咳嗽,把肖城吓夠嗆,心想“齊媽,您不把自己兒子卡死不罷休嗎。”
齊媽估計是喝多了,還拍着安馨媽媽的大腿說,“瞧把他給美的。”
傻子咳嗽完又喝了幾口肖城遞過來的水,才激動地反駁,“不行,不行,不行!”
一連三個不行把在坐得都說愣了。
安馨的爸爸問“什麽不行?”
傻子義正言辭,“不讓安馨當媳婦兒。”
此話一出,所有人臉上一僵,原本熱鬧的飯桌瞬間死一樣沉寂。
肖城一直捏緊的拳頭松開了,看來,該來的總會來。
安馨的爸爸強忍着情緒,和藹地繼續問“為什麽呀,能跟叔叔說說嗎。”
傻子認真地看着肖城,肖城感受到了傻子的視線,同時也感受到了來自所有人的目光。
傻子會說什麽?他要怎麽圓場?還是趕快離開比較好?
安馨的爸媽能強裝鎮定,齊媽可坐不住了,“臭小子你說吧,什麽叫不讓安馨當媳婦兒。”
肖城從沒覺得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難熬,他的腦子飛快運轉着,到底應該怎麽辦,他不想像放棄嚴冬那樣放棄傻子,他不想再走那樣的老路。
作者有話要說: 河水漲的快,退的也快,所以肖城和傻子的傷都是摔出來的。周漢初開車到下游把他們找回來,肖城因為磕到了頭所以昏迷了。傻子有肺積水現象,不過不嚴重。
至于肖城一直做的這個噩夢,随着劇情的推進會在後面有解釋的,請親們耐心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