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在顧塵還不是大将軍,秦明悠也不是太子的時候,兩人是師兄弟的關系。
顧塵是師兄,秦明悠是師弟,兩人的師父是一位隐世不出的智者。
顧塵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秦明悠的時候,面容精致的孩童渾身是血,眼神空洞,不知是經歷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顧塵央求師父将秦明悠撿了回去,于是顧塵多了個師弟。
剛開始的時候,是顧塵單方面的對秦明悠好,兩人真正相互親近,是在一次秦明悠一腳踩空,拉着顧塵滾下山坡之後。顧塵一直覺得作為師兄,保護師弟是自己的責任,他下意識地将秦明悠護在懷裏,自己的身體被碎石灌木劃出道道傷口。
事後,師父不知為何對着秦明悠大發雷霆,顧塵抱着秦明悠,擋住了師父抽過來的藤條,他不懂,自己和師弟都平安無事為何師父如此生氣,難道是因為他們偷跑下山,但這事是他起的頭,他不明白師父為什麽要打師弟。
師父指着秦明悠的手不住的顫抖,“你可知道他、他――”
秦明悠猛地推開顧塵,一頭磕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師父,弟子知錯!”
這件事之後,秦明悠倒是與顧塵親密起來了,但原本就不太喜歡秦明悠的師父似乎對秦明悠更不喜歡了。
顧塵習武,學的是以一敵千的戰略兵法。
秦明悠習文,學的是帝王之道,馭人之術。
師父不肯教師弟習武,顧塵就在私底下教他。師父知道之後,只是嘆息搖頭,什麽也沒說。
秦明悠所學的東西,是他在師父門口跪了三日,師父才肯教他的。秦明悠在學這些東西之前,師父曾讓他發誓――“我發誓絕不會将所學的東西用在師兄的身上,如有違約,天打雷劈!”
在那之後,顧塵練劍,秦明悠在一旁看書,就成了這對師兄弟相處的常态。
顧塵曾感慨:“師弟你學的東西真難。”
秦明悠笑了笑:“這世上最難掌握的便是人心。而且有我在,師兄也不必掌握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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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是這世上最難掌握的東西。這一點在皇室官場尤為明顯。
顧塵和秦明悠私下裏親如兄弟,明面上卻要表現出一副兩看兩相厭的樣子,秦明悠最恨三皇子,民間卻傳聞兩人手足之情深厚,實乃皇家少有。
有人敲了敲顧塵房間的窗戶,提醒秦明悠,“主子,三皇子到訪。”
顧塵看見秦明悠眼中的不耐,輕笑了一聲,“昨日聽問你身體不适,今日一早就跑來看你。”顧塵将秦明悠往密道裏推,“趕緊回去,別讓三皇子久等。”
“沒事,有千面擋着。”秦明悠手下有不少奇能異士,這千面就是其中之一,擅長易容,能把他人模仿得惟妙惟肖。
“爺!”小四忽然開門闖了進來,他發現将軍房裏多了個人,看身形還是個男人的時候,頓時大吃一驚,“爺,難道你――”
顧塵扭頭去看秦明悠,就看到這厮披散着頭發,坐在了床邊,以袖掩面,發現顧塵看過來,還将手往下挪了挪,露出一雙鳳眼,風、情、萬、種地瞟了顧塵一眼。
“爺,你們繼續。”小四立刻退了出去,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顧塵: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秦明悠這尊大佛,顧塵換了一身玄色長衫,戴上了能遮住他上半邊臉的面具,去見那登門拜訪的五皇子。昨日那對兄妹就是五皇子的人。
顧塵身為将軍,卻長着一張白面書生的面孔,這給他帶來了不少的麻煩。初入軍營,顧塵就因為這張臉被不少人瞧不起,後來他成了将軍,每回開戰敵方頭領都要拿他這張臉嘲諷兩句,對此顧塵特意命人打在了一張樣子猙獰的青銅面具,久而久之,顧塵就養成了,出了将軍府就要帶面具的習慣,當然在京城裏顧塵自然不能到那吓人的青銅面具,而且他時不時要參加各種酒宴,所以在不同的場合,顧塵會戴不同的面具。
顧塵看得懂人心,但他并不是一個長袖善舞的人。
顧塵在京城呆了一段時間之後,北方外族來襲,顧塵外表嚴肅內心興高采烈地準備離開京城,卻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顧塵騎在馬上,臉上戴着猙獰的面具,他居高臨下地看着來人,“領兵打仗是我等粗人該做的事,像太子殿下這等雅士,就該留在東宮之中吟詩作畫。”
秦明悠的眼中閃過一絲惱怒,有很快被他壓制了下去。秦明悠身為太子卻毫無建樹,于理不合,皇上想借着這次機會,讓太子立軍功服衆。
“勝了是你的,敗了算我的。”這話在別人的耳中聽來,就是顧塵在對太子借着自己立功表示不滿,而在秦明悠心中,他知道顧塵這是再說他會保護自己。
顧塵說了這話,然後這場仗,他就敗了。
“該死!”顧塵不顧身上的箭傷,左手死死地拉着秦明悠,如今我方就剩他們兩個人了,他也沒必要再演什麽與太子不合了。
顧塵看了一眼眼前湍急的河流,聽着身後越來越接近的腳步,他拉着秦明悠跳下了冰涼的河水。
“咳咳咳!”顧塵咳出了一大口水,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就是秦明悠焦急的面孔。
“師兄,你醒了!”
顧塵已經很久沒有聽過秦明悠這麽叫自己了,他借着秦明悠的力道坐起來,“這是哪?”
“我們暫時安全了。”秦明悠讓顧塵靠在自己身上,眼睛滿是陰郁。之前秦明悠想要獨自引開追兵,卻被顧塵死死地抓住了手,跳下了河流之後,顧塵反而主動松開了手,要知道他的師兄,不會水啊。
這種情況一旦睡着極有可能就是萬劫不複,顧塵強打起精神,“明悠,我們來聊聊天吧。”
秦明悠摟着顧塵的手緊了緊,“師兄想聊些什麽?”
”嗯……小時候的事?”
秦明悠做了一個深呼吸,“師兄知道師父為什麽不喜歡我嗎?”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問題确實困擾了顧塵很久。
“師兄還記得那次我們偷跑下山結果滾下山坡的事嗎?”不等顧塵回答,秦明悠繼續道:“當時師兄昏過去了,所以不知道。當時師父找到我們的時候,我是醒着的。”
秦明悠吸了吸鼻子,語氣懊惱,“當時的我就坐在師兄的身邊,眼睜睜地看着,要是師父在來得晚一些,師兄可能就會失血過多而死。”
“什麽……”顧塵的眼睛微微睜大,想要從秦明悠懷中起身,卻被按住動彈不得。
“皇宮是個吃人的地方。不過是一場孩童之間的惡作劇,卻在有心人的操控下,變成了謀害皇子的重罪。我被流放,母妃以及母妃的家族皆因為我受到牽連。”
“三皇子?”
“我不清楚他是有心還是無意,但他背後的人,我一定不會放過!”
“沒事了,都過去了。”顧塵環抱秦明悠,就如同小時候安慰被噩夢驚醒的秦明悠一樣,輕輕地拍撫他的後背,“無論是報仇,還是坐上那個位置,只要你想,我都會幫你……”
“所以師父覺得我心術不正,總擔心我會害了你。”
“……”
太子秦明悠戰敗,皇上只是口頭上責怪了幾句。
顧塵以養傷為由,閉門謝客。
也不知道秦明悠做了什麽,讓三皇子和五皇子堅信,皇上對他的偏袒是因為皇上還未老去,皇子已經長大了,皇上需要一個沒有勢力好控制的太子,作為擋箭牌。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三皇子和五皇子鬥得厲害,最後卻讓秦明悠做了漁翁。
五皇子被貶。顧塵率領士兵闖入皇宮,拿下了造反的三皇子。
顧塵的青銅面具在火光的映襯下更顯可怕,但他看着站在臺階盡頭的那人眼神卻是溫柔的。
顧塵看着自己的師弟坐上那個位置,心裏有一種本該如此的感覺。
秦明悠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頓朝堂,一批又一批的官員被換掉,一些人都在觀望,觀望秦明悠和顧塵。
不久邊境就傳來了顧塵的戰死沙場的的消息。
秦明悠下令,國葬。
秦明悠看着顧塵一臉蛋疼的樣子,“怎麽了?”
“有必要弄得這麽聲勢浩大嗎?”此時的顧塵一席白衣,一副文人的打扮,用手中扇子擋住自己的臉,湊到秦明悠的耳邊,“參加自己的葬禮,百感交集啊。”
秦明悠一本正經,“大将軍為國捐軀,不給予厚葬,百姓只怕要對朕寒心啊。”
秦明悠指着城中來為顧塵“送行”的百姓,“師兄,你不明白自己對他們意味着什麽。”
“唉?”顧塵撓撓頭,“說來愧疚,我領兵打仗,抱着可不是什麽保家衛國的心思。”師弟想要那個位置,國家內憂外患,顧塵自認自己處理內憂不行,外患還是可以的。
新上任的将軍是顧塵的得意門生,據這位将軍老年的回憶,有幾次自己身陷絕境,都看到了一張猙獰的青銅面具。民間傳言那是前任大将軍顧塵的英魂,顧大将軍死後,仍守候着片江山。
明君秦明悠,一生後宮空置,從旁系過繼了一個孩子,立為太子。
顧塵想要陪秦明悠一生一世,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早年征戰四方留下來的暗傷,還是令他走得比秦明悠早。
作者有話要說: 救命,腦洞太大,剎不住車了~W_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