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徐知衍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叫住她們。
他擡了擡下巴, 朝病床斜對面的儲物櫃示意：“拿點水果，把你們的也帶走。”
寧茶好奇的打開櫃子, 看一眼就驚訝了：“這麽多？要開水果店？”
徐知衍面無表情, 生無可戀，聲音低沉的數給她們聽：“老郭, 班主任，還有全班的心意。以及你們班主任, 和那個同學……”
這不到兩天, 他就攢了一櫃子的水果，桌上還放了一些。
關鍵這些人一點也不為殘疾人士考慮, 買的水果不是需要洗, 就是要剝皮。他起身都費勁, 只有單手能動, 能吃個屁啊！純屬浪費錢。
徐知衍說：“能帶走都帶走，別放壞了。”
護士姐姐說：“你不吃我吃啊~”
顏妍和寧茶轉頭望向她，當真了。小護士連忙說：“我開玩笑的, 逗逗這小哥。平時都跟啞巴似的，白瞎了這張臉！”
人家護士在社會上混久了，熱情大方，和學生黨截然不同, 張口就是玩笑, 還是當着小姑娘的面。徐知衍繃着臉抿了唇，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寧茶問：“到底怎麽弄啊？”
“你們随便拿點吧，”徐知衍沒指望真讓倆妹子當搬運工, “送給醫護人員，也是個好主意。”
“分給醫院裏的孤寡老人也可以。”顏妍幫着出主意。
衆人三言兩語間，就給這些水果安排得明明白白，杜絕浪費。
寧茶幫忙把水果撿出來，拜托護士姐姐給需要的病人發福利。
顏妍想了下，小聲的朝病床問：“你有想吃的嗎？我幫你洗點兒吧。”
徐知衍興致不高，但還是給了面子：“……提子吧。”
顏妍挑飽滿無傷的提子洗了些，用果盤裝着，放到徐知衍左手邊的小櫃子上。寧茶則纡尊降貴的，幫他剝了個橙子，皮沒全剝掉，開花似的捧着橙瓣兒，也給他放到櫃上。
提子顆顆剔透泛着瑩粉，橙子黃澄澄的，色彩妍明，病房裏也多了些生氣。
徐知衍連連道謝，禮貌客氣：“謝謝兩位。”
護士姐姐推着小車滿載而去：“代表老人謝謝你們~有空常來玩哈，省得小帥哥無聊~”
顏妍、寧茶：“……”
分水果耽誤了不少時間，她們真得回學校了。
徐知衍擰眉，朝窗子的方向看了眼，卻被簾子隔着，他只看到簾子上起伏如水的褶皺。
他叫住準備告辭的兩個女生：“等會兒，再幫個忙。”
寧茶無語了：“又幹嘛？”
徐知衍擡手，再指了下儲物櫃：“裏頭有把傘，看到沒？幫忙還給郭亞飛，他給落這兒了。”
剛才她們拿水果的時候，确實看到有把傘。孤零零的雨傘拿出來，櫃子裏就空空如也了。
顏妍看着這方格傘，男式，不太好看，但挺大的。她心念微微一動，鬼使神差的小聲問：“今天會下雨嗎？”
徐知衍凝眸看了她兩秒，含混的回答：“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們晚自習快遲了。”
“走了。”寧茶拉了拉顏妍，又沖徐知衍說了句：“你好好養傷吧，考完了再來看你。”
她們走了之後。
屋子裏一片靜谧，徐知衍輕輕蹙着眉頭，盯着空處在沉思。
他忽然覺得，顏妍似乎有哪裏不對。
讓他生疑的是剛才，她問“今天會下雨嗎”。他并沒有透露過這個信息，甚至有意隐瞞了。只說讓她們幫忙還傘，而不是“要下雨了我這有傘”。
對此，她同桌沒有絲毫疑惑，顏妍卻仿佛收到了隐藏信息，在懷疑會下雨。
還有另一個異常，那會兒他漫不經心所以忽略掉了——她為上次提醒車禍的事致謝。
這看起來挺正常，可徐知衍覺得，正常人感激之外，常規反應不該是懷疑、疑惑嗎？最起碼要問問：你怎麽知道的？太厲害了吧！
她有點太平靜了，似乎早就接受了他精通玄學這種事。
徐知衍有充足的理由懷疑顏妍。因為他從沒對任何人說起過自己的能力！連和他做過一段時間鄰居的郭亞飛，都摸不清具體情況，更何況其他人？
雖然，他偶爾會說一些事，但從來不給任何解釋，也不會管別人相信與否。這個世界上，其實不信玄學的人更多一些。
可目前，從說話的語氣和種種細節看，顏妍似乎很信任他，了解他的能力。
而他們攏共也沒見過幾次面，他更是沒感覺到她有同類人的氣息，她不可能一眼把他看穿。
所以，究竟是怎麽回事？
真是人間迷惑。
徐知衍皺着眉頭，深深感覺到，這個世上，未知的東西永遠比已知的多。
偏偏，他就喜歡解難題。
……
顏妍和寧茶運氣不錯，很快就打到車回學校，路上也沒怎麽堵車。
但幾乎剛下車，雨滴噼裏啪啦的砸下來。
“我去，還好有傘啊。”寧茶連忙撐開手裏的傘，兩個小姑娘擠在傘下，趕快往學校走。雨勢很急，沒多久越下越大。
學校門前的文化街，除了快放假，平時都不讓行車。從她們下出租的地點到教室，還有百來米呢，冒雨跑過去也得淋得濕透。
雨天有傘，簡直過于幸福。之前的猜測果然變成了現實，顏妍忍不住又想，他其實很聰明啊。讓她們把傘還給郭亞飛，她們不會淋雨，等晚上下自習郭同學也有傘用。
寧茶沉默了會兒，也驚訝開口說：“不是，你說這也太巧了吧？徐知衍就跟知道馬上要下雨似的……預報也沒說要變天啊，出發的時候我還看過的。”
寧茶陷入疑惑，開始漫天找答案：“要麽是巧合，要麽是他真的懂點什麽，我好好奇啊。你覺得呢？”
顏妍心頭一跳，想了下，搖頭說：“我不知道。可能是巧合吧。”徐知衍顯然不是喜歡出名的人，要是樂意顯擺能耐，早就全校皆知了，她還是慎言好了。
寧茶找不到答案，暫且放棄了，沒再深究。
兩人回教室，第一節 自習之後，把傘還給了郭亞飛。他有點驚喜，又懊惱自己丢三落四。
顏妍和寧茶今天都帶了傘的，不愁晚上怎麽回去。
不過這兩天顏麗琴在趕稿，顏妍就沒讓她接送，擠上了校車。雨天的校車比平時擠，開得也慢。
顏妍到小區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顏麗琴在樓下接她，路上閑聊了幾句。
顏妍答得有點漫不經心，在思考怎麽把昨天這事告訴媽媽。這會兒她相當理解“報喜不報憂”是什麽心态了。
但短暫的靜默之後，顏麗琴開口了：“你們學校昨天體測出事，我聽說了。”
顏妍擡眸看她，心裏微微有點沉。剛好到家，顏麗琴開了門，母女倆在玄關換鞋。
顏妍抿唇等了會兒，無奈的玩着書包帶子，聽到媽媽說：“這麽大的事兒你也不告訴我，下午摸魚玩手機才在群裏看到……”
顏麗琴皺着眉頭，拿幹毛巾輕輕擦去顏妍頭發上的雨水，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怕我擔心，但也瞞不了啊。你還是太小了，根本沒有社會經驗……”
這是事實，顏妍沒反對，默默在沙發上坐了。
顏麗琴在她身邊坐下來，也沒說話，過了片刻，輕輕抱住了她，才說：“弄清楚情況的時候，我心都不會跳了……寶貝……”
她沒再說下去，顏妍卻能感覺到她在輕輕的顫抖。顏麗琴拿臉蹭了蹭顏妍的臉，把女兒抱得更緊，後怕極了。
顏妍知道媽媽腦海裏肯定有一千個萬一、一萬個如果。的确是差一點點，意外就降臨了。
她原本還能強忍一下，但被顏麗琴一抱，心裏的酸澀就像瀉了閘，洶湧着難受起來。
過了會兒，她擡起淚汪汪的眼睛，看到顏麗琴拿紙巾擦了擦眼，鼻頭有點紅，顯然也很傷心。
但顏麗琴很快控制住了情緒，開始問昨天的詳情。
顏妍說了一下，顏麗琴點了頭，又追問了幾句為救她而受傷的同學，接着嘆了一聲，愁得不行：“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呢，唉，誰家孩子不是爹媽的寶啊？”
顏妍垂着眼，忽然意識到，事發之後都沒聽誰提起過徐知衍的父母，他們也沒出現。
“也不知道那位同學現在什麽樣了，你應該也不清楚。”顏麗琴很愁，生怕人家孩子有什麽閃失。
顏妍說：“我下午放學，和同學一起去看他了。他骨折了，沒什麽大的問題，就是要養一段時間……”
“你看過了？”顏麗琴有點驚訝，似乎不相信她能這麽大方主動，“他在醫院有人照顧嗎？家裏人應該去了吧？”
“我沒看到他家裏人，不清楚什麽情況。”顏妍如實回答，“他說，護工明天就到。說都安排好了，叫我不用管。”
顏麗琴哦了聲，思考片刻，又說：“那行，你去寫作業吧，早點休息，過兩天不考試了。不要老想這事啊，媽媽會給處理好的。”
顏妍點點頭，忙自己的去了。
……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時候。
醫院裏頭，徐知衍百無聊賴地閉了眼假寐。病床邊上，站着不知是逃課還是請假的藍雲姣。
她仍是一副局促的神情，有點忐忑的低聲說：“那飯我放你桌上了，你餓了再吃吧……”
“不用了，拿走吧。”徐知衍表情絕對稱不上友善，甚至肉眼可見的有點煩。
藍雲姣無可奈何，但還想堅持一下。
這時，一個戴着口罩的女人推開了房門，張望了一下，往裏走來。
她手裏提了挺多東西，微微有點喘，歇了口氣問：“這位，是徐知衍同學嗎？”
徐知衍睜眼看過去，然後表情就有點凝固了，相當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