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崔和辰被陳玄放了鴿子，因為周日那天晚上，她根本沒有回來。
飯桌上，他看着對面那張空蕩蕩的座椅，有些茫然，最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崔林和楊麗蓉竟然一句都沒提，有關陳玄沒回家的事
就好像，這個在他們家小住了近一個月的女生，從沒有來過。
在那一刻，崔和辰才意識到，他是有執念的，執念陳玄去了哪裏，去幹了什麽，和誰在一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全然無知，懷着恻隐之心，期待他父母透露一些信息給他。
“我吃完了。”崔和辰推開椅子，走去廚房倒掉了剩下的半碗飯，他吃不下去，覺得有東西梗在了咽喉，很難受。
等崔和辰進了房，楊麗蓉才嘆了聲氣，下午她在學校辦公，突然接到了崔林的電話，說小玄的爸爸回來了，還去了趟醫院，那會兒正在辦理退院手續，他想把陳老師接去美國治療。
當時楊麗蓉立馬想到了陳玄，她問小玄怎麽辦。
崔林說小玄爸爸的态度也很明确，就是老小一塊兒都帶走。
楊麗蓉看了眼她兒子的房間，都沒想好要怎麽跟那孩子說這事，來的時候突然，走了還是一樣的突然，他肯定會生氣。
她回過眸，問崔林：“明天的飛機嗎？”
崔林點了點頭，他心裏也不好受，但畢竟那是人家家裏的事，他們再挽留，也不過是個外人的立場，他下午的時候，倒是問過陳老師，老人家其實并不樂意去美國那邊。
崔林像記起什麽，說：“今天小玄去醫院了。”
他下午去病房看陳老師，發現陳玄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弓着背，雙手撐在膝蓋上，人挺沒勁兒的，跟早上和他說着“路上小心”那姑娘完全是兩個人，她就看着窗外，也不說話，安安靜靜的一個人。
後來，看見他進來，小姑娘臉上才揚起了點生氣，她彎了彎眉，勉強扯出笑，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被他抓包，自己過來看爺爺，有點難為情吧。
她聲音壓着，桌邊倒了杯涼白開，她一口都沒喝過。
她跟崔林說的是，今晚她想留在醫院裏陪陪她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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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林剛和陳威明去辦完的退院手續，對她這話自有理解，不願意把離開說的太決絕，就委婉點告知他。
他了然地點點頭，摸了摸那孩子橙黃的發頂，溫柔、真切，像第一次在這個病房裏見到她時一樣，崔林始終拿她當個“小大人”。
崔和辰就站在他家客廳通往卧室的那條過道裏，沒開燈，一個人浸在黑暗裏。
他把楊麗蓉和崔林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原本他只是出來倒杯水喝。
醫院、飛機，這些字眼足夠讓他拼湊起一整條故事線，他走了過去，靠在電視櫃旁邊，消化了這些信息。
他看向他父母，黯然、失魂地：“她走了是嗎？”
“啊”楊麗蓉驚了驚，不知道這孩子神不知鬼不覺站在那邊聽到了多少，她避重就輕地想去扯開話題：“阿和，作業都做完了嗎？”
崔林臉上的肌肉跟着一僵，心道：老婆，這話你都講得出？
其實楊麗蓉一說完，也給自己跪了，這都問的什麽啊。
她兒子有作業帶回家的情況嗎。
壓根沒有。
“額……”崔林急着想要挽救一下自己老婆，腦袋裏搜索了半天，硬是沒憋出一句要跟他兒子說的話。
崔和辰走近，拉開陳玄平時吃飯坐的那把椅子，手肘搭在椅背，腳抵着桌子，情緒起伏似乎不大，平平的聲線：“還回來嗎？”
崔林垂下頭，避而不答。
哦，那就是不回來了。
崔和辰另一只手觸着桌上，倒扣敲了兩下，他有氣，但一直忍着，隔了五秒，強迫讓自己的聲音盡可能的平穩：“幾點的飛機？”
具體幾點崔林沒細問，就說是上午的班機，崔和辰應了聲“哦”，直接回房了，一直到楊麗蓉他倆回卧室，她兒子都再沒出來過。
崔和辰從來沒有這麽氣憤過，他覺得自己被她耍的團團轉，一句“回來再告訴你，好不好”就直接把她放跑了。
他耳根子軟，見她發嗲，聽她侬語，整個人就被動下來。她現在會不會坐在醫院的長椅上，抱着雙膝哈哈哈笑得前仰後翻。
一邊笑一邊罵他是個蠢貨。
還什麽崔陳友好協作組織，她就是這麽抛棄組織、一走了之的麽，她算個屁的組織領袖，她…她就是…就是不折不扣、喪心病狂的渣女，是個感情騙子。
崔和辰看着和那個渣女的聊天框。
呵，一句消息都沒有。
他心煩氣躁地敲着26字鍵盤，化所有悲痛和憤慨為以下兩個字加一感嘆號：【騙子！】
點了頭像，删除好友，按下确定。
崔和辰手機一丢，翻身上床睡覺，房間裏關了燈，沒拉窗簾，夜裏明月皎潔，透過那扇藍色窗戶，摹刻在床邊的枕頭上，他壓過星光，卷走皓月，撐起身子找回了被扔在一邊的手機，設了個鬧鈴。
早晨醒來，崔和辰在房門口站了很久，久到他再次意識到隔壁房間不會走出一個身穿粉紅睡衣裙、睡眼惺忪地跟他說着“嗨~”的女孩子，他才悠悠晃晃走到餐桌前吃早飯。
崔林看了看他兒子，頭發淩亂，還沒來得及打理，黑眼圈也很重。
雖然還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但他總覺得比之前的面無表情還要來的面無表情。
“今天老爸送你去。”崔林搓了搓手，他吃的差不多了，拍了拍他兒子的肩，調侃道：“你今天起得好像有點晚啊。”
崔和辰說：“不用，我自己去。”
他見他爸笑了笑，崔和辰也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笑的，反正他爸的反應很奇怪。
楊麗蓉這時候從廚房裏出來，摘下圍裙，推了把崔林：“他要自己去就讓他去呗，之前什麽樣就什麽樣，有什麽好送的。”
她坐下來，拿過刀叉，一邊切牛骨，一邊跟崔林說：“小玄昨晚跟我說，就是上午十點五十的飛機，你要是……”
崔和辰打斷他媽，一臉不可思議：“她跟你說了？”
楊麗蓉想了想：“是啊，微信上說的。”
崔和辰：“……”
崔林補刀：“啊，小玄也跟我說了。”
崔和辰：“……”
好，很好，非常大大地好。
陳玄，就你.他.媽會做人。
他離開位子，拿起書包直接走了。
楊麗蓉挑了一眼崔林：“你逗他幹嘛。”
崔林聳聳肩，一時興起而已。
＊
陳玄昨晚在醫院裏陪了一整夜，中途困得實在不行，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趴在沙發上小眯了一會兒。
噔噔——一條消息進來，把她又吓醒了。
崔和辰：【騙子！】
陳玄：？
病房裏昏暗，只開了就近病床的那架立式臺燈，陳玄背着光，陰影罩住整個手機屏，她眯了眯眼，琢磨他這句話到底怎麽個意思。
她回想了一下，大概是周六那天晚上，他補完課之後，管她要冰激淩，陳玄“啊”一聲，說周日給他補上，結果白天來了趟醫院，把這事又忘了。
要不道個歉，再軟磨硬泡哄哄他，反正他最吃這一套。
她一點發送，系統跳出提示：
【你不是對方好友，請先添加對方為好友】
陳玄：“……”
她愣了半天，沒搞明白是什麽情況，微信她平時也用的不多，根本不知道被人拉黑還是删除的時候才需要重新添加對方為好友，她正想問問楊阿姨他怎麽了，被陳三水突然的咳嗽聲，吓到一時忘了這件事。
第二天，她學校還有課，所以去不了機場送機。
陳威明走之前又問了她一次，确定不跟他回美國嗎，陳玄搖了搖頭，指着旁邊的老人，他坐在輪椅上，身邊有兩個護士幫他拿着點滴瓶，喘氣還是有些急。
她收回視線，看向陳威明，他眼神騰起倦意，昨晚也陪夜了，在病房外面的長凳上。
陳玄說：“我等他回來。”
陳三水插着管，笑的時候極其費力，昨天聽陳玄說她不想走的時候，他就猜到這孩子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只向往自由飛翔的小小鳥了。
他對陳威明說，讓她留下，老子的話陳威明還是會聽，所以也就任由她繼續待在S市。
臨走前，陳威明還對崔林說了些感謝客套的話，一心想着塞錢給人家，陳玄覺得那個畫面挺神奇的，反正她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見陳威明為了她給別人送過錢。
他在外人面前依然保持他那副溫文儒雅的好父親形象，他看着她，眼裏有一秒的發怔，好像從她身上看到了另外一個女人的影子，他的溫柔很刻意：“想家了就打個電話回來。”
陳玄好整以暇，看着他演戲，在這些醫院的科室主任面前，不曉得他為什麽還要裝得那麽認真，她甩了甩手，潇灑地：“拜~”
她從醫院趕回一中，還是遲到了半節早自修，不過她昨天提前跟沈老師請過假，因為沒假條，門衛打了個電話讓沈老師來校門口接的她。
沈老師還是不習慣開門見山：“挺好的？”
陳玄“恩”道：“挺好的。”
下了早自習，陳玄陪吳悠悠去上了趟廁所，她站在門外的憑欄那兒，聽到裏面出來的A班女生在說崔和辰的事。
——好像沒請假
——他這算是曠課吧
——誰知道，老師也沒說
——就是偏心啦
崔和辰居然曠課。
啧啧啧，抽煙遲到曠課，崔老師這是在“大哥大”的路上瘋狂探索呢。
吳悠悠解決完出來，陳玄突然記起一件事。
她問：“如果系統提示我要加對方好友之後才能發消息，那說明什麽啊？”
吳悠悠摟着她胳膊，想都沒想：“你被人拉黑啦？”
陳玄：“……”
就一根冰棍，崔老師，您至于嗎？
作者有話要說： 陳玄：怎麽每回都踏馬是我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