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男人的汗水滴落下來,梅蕊半昏厥中感覺着胸口一片濕膩膩的,這樣的苦刑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結束,疼痛漸漸麻木了,唯有這濕膩膩的感覺揮之不去。
突然,上頭激烈動作的人停了下來。梅蕊預感到這樣的極苦快要走到盡頭了,竟有些百味雜陳的慶幸。
濕膩膩的感覺湧了過來,而後,男人肥壯的身子死死地壓在梅蕊的身上。她想叫,叫不出;想躲,躲不開;想推,推不動。
突然,光又湧了過來,刺得她掙不開眼。好像有一群人在她上方嚷嚷:“淫.賊已經斃命了!”
梅蕊心底一悸,說不上是高興還是恐懼,只是茫茫然的,強迫自己睜開眼睛直面那光。
上頭好像是無數人,手裏執着明晃晃的兵器。奸.污她的那個猶自壓在她脖子側邊,沉甸甸的累得不能動一般。
其他人難道是在排隊等候?
梅蕊絕望地落着淚,嘴唇翕動着,無聲地喊:“你們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突然身上一輕,脖側那個被拖開了,離開些距離才發現,那人眼睛睜得巨大而瘆人,絡腮胡子裏滴滴答答的,再一摸身上黏膩的部分,手指猩紅——都是鮮血。
那人脖子上有一個巨大的口子,像極了剛才他撲上來、獰笑時咧開的嘴。
上頭的人亂哄哄扯下什麽蓋在梅蕊赤.裸裸而傷痕累累的身上,然後紛紛扭過頭問:“還有活着的小宮女不?”
梅蕊依舊茫茫然的,雙手攥緊了披在身上的床單,看着屋子裏的燈燭被次第點亮了。
“大汗!”有人在說話,“河西王和他帶來的幾個人都已經就戮!屍體在這兒。”
烏翰的聲音:“什麽‘河西王’!是混賬王八羔子!是大逆!”
“是。大逆已經就戮了!”
梅蕊的眼淚瞬間洶湧了。她張開嘴,喉嚨裏只能發出撕碎綿紙般的啞聲:“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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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翰的臉出現在她面前,鐵黑色的铠甲,猩紅色的鬥篷,襯得那張臉好像也有了三分英氣,一種枭雄般的英氣。
他語氣溫柔如舊:“梅蕊,朕來晚了,你吃苦了。”
“大汗……”哽咽得難以為繼。
烏翰目光也溫和,但是雙手始終背着,沒有撫摸她紅腫青紫的臉頰、蓬亂稀疏的頭發,更沒有肯觸碰她被打得紫黑,咬得血跡斑斑的身體,薄薄的床單上已經有一處被血湮了,不看即知是女人最嬌弱的寶地已經被剛剛的暴行撕裂毀壞了。
他不喜歡不美的身體,也不要別人玩剩下來的。
他是大汗,普天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尊貴人兒。
外頭的小宮女死了好幾個,活着的也和梅蕊一樣奄奄一息。皇帝恨恨地罵道:“禽獸!”厭惡地踢了自己弟弟的屍體一腳,然後吩咐:“把他那東西給朕割下來喂狗!叫他投胎轉世也別想再做男人!”
他轉身離開了。過了不知多久,派來新的宮女和嬷嬷,不敢言聲地為梅蕊擦拭身體,塗上藥粉,大概自己看了都害怕,臉色都發青。
疼痛也慢慢随着恢複的知覺而來。梅蕊痛苦地呻.吟着,抓着一個小宮女的衣袖:“我不要在這兒,我要回去……”
小宮女苦着臉勸她:“娘娘,大汗沒有發話,誰敢送您回去呢?您這身子骨也不宜動彈,還是在北苑先好好養傷吧。”
屋子裏到處是血腥味,拖洗了三遍仍然中人欲嘔,一地的殘花敗柳。仰躺在榻上的梅蕊,希望自己只是做了個噩夢。
烏翰回到平城宮裏,拔腳到了皇後所居的鳳翔殿。此時才是早晨,賀蘭氏在接受宮妃們的問安,一屋子莺莺燕燕,甚是熱鬧。
“大汗來了!”她起身道,從烏翰笑吟吟的表情,便可知他贏了,他們謀劃的計策果然知己知彼,對付忽伐剛剛好。
烏翰也是真高興,也不覺得一屋子的人有誰需要避諱,而是疾步上前握着皇後賀蘭氏的手:“忽伐已經伏誅!早晨朕叫禁軍出擊郭外他帶來的騎兵,果然那些人都沒有準備,還在營帳裏睡得呼呼的,不少是光.着屁.股就嗚呼哀哉了!還有些仗着馬快,逃到外頭去了。不過擒賊擒王,忽伐這惡熊不在了,其他人也凝聚不起來,再給朕大清早這麽一頓突襲,再無嘩變反抗的能耐了!”
他由衷地感謝皇後,說:“多虧皇後的妙計呢!”
皇後矜持地笑笑,看看垂首侍立在一旁的翟思靜臉色有些變化,故意說:“欸,那林家妹子呢?”
翟思靜目光閃動,偷偷擡眼看了烏翰一眼。
烏翰咳嗽了一聲,說:“還活着呢。傷得有些重,我怕她路上颠簸對傷口不利,先讓她在北苑養傷吧。”
他像是在說服皇後,也像是在說服自己:“畢竟是于社稷有功的人嘛。”
“極是。”皇後笑着點點頭,“只是大汗委屈了。”
綠雲壓頂,男人好像是挺委屈的。
烏翰的臉色變了變,好像壓了什麽話沒有說,好半晌才擠出一句:“其他的再說吧。”
皇後雲淡風輕道:“是。該賞要賞,多不容易哪!為大汗受這樣的委屈,啧啧。”
有人在一旁偷笑。“委屈”二字真是用得妙極了!爬床的小丫鬟,正不知怎麽淫.蕩的天性,這“委屈”都是便宜她了吧?
烏翰的臉色又變,呵斥那幾個露出笑意的嫔妃和宮女,然後撫膝說:“什麽賞不賞的!”
接着正色道:“還是先好好治傷吧。萬一人家問起忽伐為何被誅,還需個憑證。”到底還不想她死。
翟思靜曉得上一世這樣的“仙人跳”也必然是皇後賀蘭氏的主意——她哪有什麽神機妙算!她就是妒忌有寵的嫔妃,偏偏裝作為丈夫着想的模樣,借刀殺人,一舉兩得!
上一世杜文沒有中計,早早地清理了北苑的伏兵,所以恣意妄為,還趕在烏翰到來之前離開了。而翟思靜被奸.污生子,堕入冷宮。烏翰雖然可惡,到底一念之仁,沒有殺了她來甩脫綠頭巾。
皇後正是心裏熨帖之際,又說:“不論怎麽,還是要恭喜大汗,這一仗贏了,其他藩王暫時不足為懼。哦,還有個扶風王,倒不知有沒有到藩地,妾的妹妹已經送過去了,就等着與扶風王大婚呢!”
杜文現在的實力确實不足為懼,其他人大概看着最強悍兇橫的忽伐都被皇帝制住了,一時也不敢有太大動作。烏翰點頭說:“杜文已經啓程了好些日子,算來應該到了。賀蘭氏的女郎尊貴,大婚之後便封正妃。”
他有心感激皇後賀蘭氏,笑道:“大婚的嫁妝,冊封正妃的賞格,宮中都按最好的給!”
賀蘭氏笑道:“我們賀蘭部又不是嫁不起女兒!”
烏翰說:“其實吧,也是她自己心心念念要嫁扶風王,小丫頭片子就是看臉!不然,朕哪裏找不到好人家嫁小姨子?”挑釁地望了一眼翟思靜,心道:你心裏不是還有他嗎?現在他要娶妻,而你只能待在我這裏,你們便是天造地設,如今也只好做牛郎織女,一輩子遙遙相期,而終不得見!
杜文在扶風郡外等的,既是平城那裏的消息,也是賜婚給他的小賀蘭氏——皇後賀蘭氏的妹妹,上一世他的皇後。
古時的消息傳遞得慢,隐隐聽說河西王謀逆伏誅,部下四下狼奔,如覆巢的鳥兒,早已經散掉了。賀蘭部的隊伍緩緩開近平城,與皇帝的禁軍成犄角之勢。大約接下來,重掌軍權的烏翰就要在朝野中一步步開始清洗,異己殺光,他的權力就穩固了,再來一個個削藩,慢慢把這些兄弟的實力也削幹淨。
扶風郡已然靠近了邊界南楚,天然的青山為脈,割開兩國的邊境線。
杜文一直不肯大婚,不肯就藩,其實是母親闾氏的主意。闾氏說是舍不得兒子遠離,實際用她的得寵,為兒子創造學習國政的最好機會:不僅就讀和太子一樣在青宮,有最好的太子太傅為師,而且受寵的兒子常常有膩在父親身邊,看他批閱奏折,聽他和大臣論政務的機會,耳濡目染,心領神會,絕不是表面上纨绔的樣子。
“南楚自從四王亂政,內戰頻繁之後,便是衣冠南渡,整個國政一片混亂,便有群雄紛起的勢頭出現了。”杜文對着翟量說,“衡權兄,扶風接壤雍州,雍州刺史名叫盛銘,是南楚皇帝的舅舅,裙帶上攀上去的主兒,除了內讧,百無一用。我打算借他做個局,不過,得由你支持。”
翟量早就被他收服了,只管點頭:“好的,殿下要怎麽辦,就怎麽辦。”
杜文眯着眼睛點點頭,臉上的笑意連翟量都迷瞪瞪想:我妹子真是好福氣啊!
杜文圈馬到駐紮在城外山谷裏的翟家部曲那裏,高聲說:“大家夥兒肚子裏寡不寡?”
“寡啊!”一群漢子喊,離開驿站,沒能進城,天天就着腌菜吃麥屑粥,吃得嘴裏冒酸水兒。
杜文的馬“灰灰”嘶鳴着,他又笑着問:“敢不敢跟我獵食去?”
部曲們訓練不得法,打仗不行,但是打獵是跟動物搏,好像要簡單些,大家哄笑着,有的喊:“有沒有狼?”還有的回應:“有狼也不怕,打點狍子、鹿,烤熟了撒上鹽,油汪汪的特別好吃呢!”
杜文笑道:“老子就是狼王,還怕幾頭狼崽子?走勒!”
他明明是個少年,但喊着“老子”做自稱時,一點少年氣都沒有,那些翟家的部曲不由真把他看待作一只果敢冷血的狼王了。
留在谷地間的翟量和翟素寧,再想不到這小狼王的所謂“獵食”,并非在山林裏打打狍子、鹿,而是直接帶着一群人穿越山谷地,襲擊了還在歇午晌做夢的雍州軍營一角,血流遍地中,他一個人都沒少,反而搶得了臘肉、腌魚、白米面和鹽巴、酒囊,挂在馬匹上又回來了。
翟量和翟素寧知道之後面面相觑,瞠目結舌。
沒心沒肺的部曲們在溪水邊樂滋滋地淘米和面,刷洗腌魚臘肉上的鹽霜和香料末,熱騰騰燒着篝火打算好好慰勞寡淡出鳥的嘴巴和肚腸。翟素寧找着杜文,說:“郎君今日去突襲雍州了?”
杜文正在擦自己重劍上的血污,聞言回頭冷淡淡笑道:“是啊,怎麽了?”
翟素寧咬了咬嘴唇,垂頭說:“郎君……兩國目下和平着,來之不易的,您搶了人家軍營,人家無論如何不會善罷甘休,若是打起仗來,兩國百姓誰能善終?我到底還是個漢人,實在不忍心……”
杜文看看她,說話毫無溫度:“你不忍心,我也沒辦法。你們漢人說的:‘水至清則無魚’,我只有攪亂這渾水,我才有活下去的機會,要像你這麽幹淨善良——”他輕浮而又無情地伸手擰了一把小姑娘的臉頰,擰得紅彤彤的讓她差點要哭了,杜文覺得這姑娘好嬌弱好沒意思,于是撒手又說:“我給人剁成肉糜都不夠。”
然後說的話更是無情:“素寧,你還要曉得一點,你夫君我不是個好人,更不是個好郎君。還是你們漢人說的:‘人至察則無徒’,将來你到我的府裏,也要學着‘不察’,學着‘糊塗’,不然……”他笑迷了眼,可是鷹隼般的眸子裏一點笑意都沒有,完全就是一副人渣的模樣!
晚餐的篝火燃起來,翟素寧一點吃飯的胃口都沒有,關門坐在帳篷裏只想掉眼淚。
而杜文和翟家的部曲一起盤膝坐在篝火邊,喝酒吃肉,聊得唾沫橫飛。
翟量上前對他們家的部曲說:“早些睡罷,明日進扶風郡城。”
杜文回眸橫了他一眼。
那些吃喝正爽的部曲沒一個理他們的正主兒。
翟量有些怒了,文弱的漢族小郎君提高嗓子說:“我們是送扶風王就藩來的,在這裏天天吃吃喝喝算是怎麽回事?誰再不聽吩咐,我就——”
杜文一躍起身,那柄重劍的鋒刃一下子抵在翟量的脖子上,還左右慢慢地移動,仿佛要把他的脖子鋸斷:“你要怎麽的?”
說話帶着笑意,然而神色裏惡得可怕。
翟量也不知脖子傷成什麽樣了,只覺得疼痛,頓時瑟瑟發抖,生怕那劍再使重一分氣力,他的脖子就要斷成兩截。于是乎期期艾艾地話都說不囫囵:“我們家部曲……我們家部曲的規矩……”
他不過一個旁支的庶子,在家就不受待見,不過是臨時受命帶這幫子部曲,送親兼押送杜文就藩,現在明顯人已經被杜文收服了,他說話還頂什麽用?只怕要抽打哪個不聽命的兵油子一頓,他都沒法做主了吧?
翟素寧聽見外頭的聲音,出營帳門一看,驚得捂嘴尖叫一聲,然後顫聲問杜文:“你……你在做什麽?”
杜文握着劍的手動都沒動,唯只目光轉過來,冷冷地看了翟素寧一眼,而後說:“他不繼續啰嗦,我也不打算要他的命;但是,我這個人脾氣不好,最不耐煩有人不聽我的話,你們誰要試試?”
翟量只覺得脖子裏流下黏糊糊的血,早吓得心膽俱裂,以為自己活不過去了,現在聽杜文說并不是要他的命,心裏略定也不敢再質問、頂撞,緩了聲兒說:“殿……殿下,我不是不聽您的……”
杜文收了劍,回頭對那幫部曲說:“剛接到前頭的消息,明兒大汗賜婚給我的賀蘭氏要到扶風郡城了,咱們這兒是必經之路。願意聽我的,将來我做主,郡城裏頭封門戶,賞銅錢,我還是有這個權的。更不用說,潑天的富貴還在後頭!”
大家愣了愣,後頭這“潑天的富貴”……不用說,扶風王早就有所圖謀,而且勢在必得了。
随即有幾個早被杜文的能耐收服的漢子嚷嚷道:“聽殿下的!聽扶風王的!”其他人生恐表忠心落後了,也紛紛叫起來。聲音漸漸連成一片,把翟家兩位正主兒早撇在一邊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