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不能扳倒太子,可是只要皇帝起了疑心那就足夠了。
“那口供你是打算再信王彈劾韋蛟之後再遞上去?”李泱問道,游夙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
“你不怕宅家對你起疑心?既然你有黃惟忠的口供那為何之前不遞上去?”而且黃惟忠就死在大理寺獄裏,游夙這樣不是顯得很可疑嗎?就像是跟信王串通好了似的。
“韋蛟是一方節度使,我豈能憑着一個階下囚死到臨頭的胡言亂語就貿然上奏呢?”游夙又接着道:“宅家就算起疑心,那也是疑我跟信王勾結,這對殿下來說不是正好麽?”此話不假,李泱此時在皇帝眼裏還只是個置身事外的閑散親王,不過占了個閑職罷了。
說到韋蛟,李泱倒還有件事不明白,他原以為照着游夙的性子,必定親自指揮兵馬橫掃邊境,而且他一到營州就處死六人用來立威,擺明了是要震懾軍心,怎麽最後卻讓韋蛟成了臨陣指揮。
游夙低着頭,半垂着眼睛在看手中的佛經,不知怎麽的,李泱突然覺得游夙似乎有點恹恹的,許是看着他張揚慣了,突然見他安靜地坐着,就覺得有些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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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三月,春意盎然, 從慈恩寺出來不遠處的路邊有一株高大的木蘭花樹開得極好,兩個小娘子正半彎着腰,把地上的花朵拾起來,她們小心翼翼地捧着花,形量稍小的那個懷裏的花邊撿邊掉,她氣得跺了跺腳,惹得另一個笑聲不斷。
游夙與李泱一人一騎,遙遙地望着那顆木蘭樹,李泱也被那嬌憨的小娘子逗得彎起了嘴角,他轉頭正欲跟游夙講話,卻與游夙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游夙打量着李泱,如果自己沒有去招惹李泱,那他是不是就會平淡一生,做個閑情逸致的親王,也許會被防備被打壓,但是若他能安安分分的,大約也能富貴到老,不過李泱真的是就那樣甘心屈居人下嗎?
游夙看了眼那棵木蘭,問道:“殿下喜歡木蘭?”
“我小時候住的宮殿裏,也有一棵長勢很好的玉蘭。”李泱轉頭又看了幾眼那棵樹,母親離世後,他就離開原本的住處,搬去稍小點的宮室,他又接着道:“後來聽說那棵木蘭樹不知怎麽的竟枯死了。”
樹下的小娘子也注意到了正在往那邊看的兩人,形量稍小的那個也駐足回望過來,又招呼另一人,年紀大些的那人也跟着望了幾眼,突然又低下頭去拉着同伴就要走,可是同伴卻不願意,還墊着腳往這邊看,兩人就笑着鬧了起來。
“既然喜歡,叫人從別的地方再遷幾株過去就是了。”游夙漫不經心地道。
李泱沒有回頭,挺拔的後背對着游夙:“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小舅舅那般恃寵撒嬌的。”
游夙愣了愣,從小到大,只要是他想要的,就沒得不到的,幾株樹木而已,他沒想到少時的李泱竟如此謹小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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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聽見游夙說話,李泱才回過頭來笑道:“小舅舅是不是覺得我太過安分了些?”李泱頓了頓,又淡淡地道:“其實我這個皇子有時候過得真不如你。”皇帝對待幾個兒子向來都不算太親厚,其他幾個皇子還有母親,時時能在皇帝面前提起幾句,可是李泱孤身一人,皇帝反而不太會想起。
游夙伏過身去,靠近李泱,悠悠地道:“那以後殿下無論要什麽,我都為你尋來。”他說完就直起了身,在馬上笑盈盈地看着李泱。
“那我先謝過小舅舅了。”李泱笑道,他倒是希望游夙能言出必行,如果将來真有迫不得已的那一日,游夙的命就是他最想要的東西。此時游夙的面容美好又溫和,一雙美目中是甚至泛着點點柔情,叫人看了恨不得一頭陷阱去,不過李泱倒沒為自己的所思所想而羞愧,因為他知道游夙大約也在這般堤防着自己。
這日早朝的時候,本來也沒什麽大事,皇帝正欲退朝,可是末了信王突然站了出來,說有本要奏。李晔心裏記挂着要回去練字,沒想到信王又有事情,只好按捺下心思,先聽信王的奏禀。
“今日臣要彈劾一位大臣。”此話一出,在場跟太子走得近的那些臣工都在心裏暗暗想着,別是自己有什麽把柄被信王拽住了吧。
李晔看着信王,問道:“你要彈劾何人?”
信王又躬身一拜,道:“臣要彈劾平盧節度使韋蛟索賄受賄,私縱手下強占民地。”
此話一出,衆臣皆竊竊私語起來,這韋蛟可是剛立了功的,怎麽轉眼就被彈劾了。李泱先是裝作驚訝地望向信王,似乎是被他的這番話震驚了,信王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李泱這才又轉過頭去,一臉惴惴不安,期間李泱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游夙,只見他微微低頭,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
“韋蛟鎮守營州多年,此事可有查證?”李晔皺着眉問道。
孫世輝站不住了,韋蛟有些什麽毛病他知道,可是沒想到這信王怎麽突然做起了遠在營州的韋蛟的文章,他出來道:“陛下,韋蛟為國征戰多年,此時萬萬不可輕下決斷,還望陛下能派人徹查此事。”
“臣已經将此事的來龍去脈彙總成奏折,還請陛下示下。”信王說着就取出了一份奏折,楊海從信王手裏取過折子,遞到了李晔面前。
李晔草草看了一遍,拿着折子問道:“這上面的事情,可都屬實?”
“件件屬實,臣已經尋得了幾個曾被孫世輝索賄過的商人,而他麾下諸軍強占土地的事情,在營州人人都知道。”信王答道,之前從李泱嘴裏聽得些風聲後,他就立刻派人前去暗地裏調查,确實查出了不少事情來。
“之前不是有巡察禦史去過營州嗎?那個刺史不就被揪出來了嗎?為何韋蛟的事情那時沒人上奏?”李晔問道。
“韋蛟是一方節度使,況且他又與朝中重臣親厚,想必巡察禦史也沒想到他居然如此膽大包天,敢枉顧聖恩。”這話中的重臣指的是誰不言而喻,信王頓了頓又繼續道:“此事臣原本只是聽聞有幾個從營州來長安的商賈有些許抱怨,可此事事關鎮守邊疆的一方節度使,茲事體大,臣不敢貿然上奏,這才派人去探訪。”
李晔沉吟片刻,想了想道:“這事你做得好,傳诏下去,讓韋蛟先回京,由範陽節度使暫兼平盧節度使一職。”
太子陰沉地望着信王,他跟韋蛟沒有直接接觸過,可他知道韋蛟曾是舅舅的心腹,關系匪淺,信王這時候對付韋蛟,擺明是想砍他的羽翼。
“世輝,朕記得韋蛟曾為你的副将?”
“是。”孫世輝心中暗罵,這韋蛟竟然如此不知收斂,叫信王抓住了話柄。
“韋蛟此人,你怎麽看?”李晔又問道。
孫世輝沉默了片刻,才道:“臣以為他曾也算是一員猛将,只是他調任之後,臣與他許久不見,不知他近況如何。”雖然孫世輝有心為韋蛟說話,可是此時劃清界限也同樣重要,要是韋蛟真的因為此事獲罪,那避免波及自身則是當務之急。
李晔點了點頭道:“朕知道他曾在你麾下效力,但若韋蛟真的貪贓枉法,向來你也不會徇私。這件事就先這麽處置着,退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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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前朝出了韋蛟這檔子事,可是回到後殿,李晔也就沒心思再理會那些事情了,反而平心靜氣地練起了字,在他眼裏,政務歸政務,但是這些修身養性的愛好也不能放下。
內侍邁着小步子,輕聲走到殿內:“啓禀陛下,游少卿在外頭求見。”
李晔沒說話,直到筆下那字寫完,他才頓筆道:“讓他進來吧。”
內侍引着游夙進了殿內,游夙也不忙着行禮,徑直走到皇帝身邊,笑道:“宅家的字愈發精進了,臣鬥膽要讨一幅,回去也好臨一臨。”
李晔被這番恭維逗樂了,放下筆道:“你這嘴,只知道揀些好聽的來應付朕。”
其實平心而論,李晔的字很不錯,非但沒有太平天子的那種旖旎柔媚,反而帶着幾分力透紙背的風骨,他在書畫此道上的造詣也确實有目共睹。
“臣實事求是罷了,并非存心恭維。”游夙颔首笑道。
李晔放下筆,游夙很有眼力地為他取過一枚印章,沾了印泥後遞到李晔手邊,李晔接過印章按在了紙上,又道:“這字啊,得天天寫,一日都不能落下,但凡有一次倦怠,再拾起來的時候,定要花費兩日方能尋回原先的筆法來。”
李晔放下印章,仔細觀賞了一會兒自己的那幅字,然後才開口問道:“你過來找朕是有何事?”不比他小時候,現在游夙也不太進宮,況且如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