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心魄。他的手重新覆上清蕪的身體,興致不減。清蕪經剛才一番驚擾,面色還有些羞怯的紅色,李泱擡手撫着他的臉頰,輕聲道:“我們繼續。”
游夙下樓一看,自家二哥果然等在環意閣外,一隊金吾衛衛士個個身騎高馬,器宇不凡。金吾衛乃是皇家近衛,除了保護皇家出行安全,平時也掌宮中及長安城內日夜警戒巡查。金吾衛皆是選自世家子弟,選拔的要求也不低,不僅武術要過關,連長相也要星眉朗目的,因此金吾衛出巡也算是城中一景,不知有多少姑娘在見了那些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後芳心暗許,徹夜難寐。
這隊人馬為首的是一個長得跟游夙五六分相像的青年,那人正是游夙的二哥,左金吾衛中郎将游容游叔明。
游容的眼神跟游夙的很像,看似漫不經心,但是背後帶着警覺和深沉,年輕的中郎将橫了一眼游容:“又被哪個姑娘給拽住了?叫我好等。”
游夙翻身上馬,動作又快又輕:“走吧,再不回去,兄長又要念叨。”
游容看了眼倚在門口的小倌,對游夙嬉笑道:“不跟他告個別麽?人家可巴巴地看着呢。”
游夙斜了一眼自家二哥,頭也不回地馳馬而去,游容也揮了馬鞭,一隊人很快就消失在長安的夜色中。
游家的宅邸氣勢恢宏,連占了半條街,分明已是僭越,但是沒有人敢置喙——游夙的父親游安曾官拜中書令,加授金紫光祿大夫,位同宰相,死後又被追封為太子太傅,可見本朝皇帝對游氏一門是極盡榮寵。
游容看着游夙進了府門之後,就掉轉馬頭繼續去巡夜。游夙轉身看着游容遠去的身影,嘆了口氣,一旁的老管家催促道:“三郎快點進去吧,大郎還等着您呢。”
雖然一路被催促着,可是游夙的步伐還是不緊不慢,連衣帶都不曾飄起。堂中有一人正在飲茶,侍女們安靜地垂頭立在一側。
“你倒還舍得回來,不如就住在勾欄院裏好了,你看如何?”說話是一個看着比游夙年長的男子,身量欣長,一臉嚴肅,此人乃是游夙的長兄,游蘊。游蘊時任中書侍郎,官居要職,他身上沒有像游容那樣的外向,也沒有游夙那樣的張揚,在官場多年讓他養成了內斂沉靜的風度。
游夙微微一讪,自顧自地坐下,侍女立刻為他奉上一盞茶。他也不急着喝,用修長的手指摩挲着杯口。
游蘊看着他一身官服皺了皺眉:“你要去那些地方,我也不曾攔你,只是你着官袍而去那些輕亵之地,實在是不妥。”
“那我下次脫了這身袍子再去就是了。”游夙笑道。
游蘊看着一臉嬉笑的幼弟,也不再說什麽了。游夙什麽樣的人,他這個做大哥的清楚,有什麽道理是他不懂的,游蘊也懶得跟他計較。
兩個腦袋偷偷地探進門來,游夙看到那兩個小小人影,朗聲道:“你們過來。” 那兩個孩子是游蘊的兩個兒子,大的八歲,小的才六歲。兩人本想進門,可是看着父親也在門內,一時躊躇不定,又想進去又怕父親。游夙知道他們心思,徑直走到門邊,從袖中掏出一個精致的镂空香薰球,遞給他倆:“拿去玩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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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那個已經懂事了,只是小的那種終究還是小孩子心性,看到點東西就高興得不行,他謝過小叔,拿着香薰球歡天喜地地跑遠了,惹得奶娘一通好追。
游夙沐浴過後,懶懶地斜躺在榻上,白色的中衣松垮垮地系着。他手裏執着一卷書,不知怎麽地突然想起了今晚遇到的李泱。
薛王李泱是當今聖上的第五子,在朝中并不惹人注意,大概是因為母親早逝,沒有外家的支持,連皇帝也對他平平,說不上寵愛,也談不上冷落。如今太子李渂與信王李沣正鬥得難解難分,李泱卻看上去不争不搶,像是打定主意想當個閑散王爺。游夙勾了勾嘴角,這個人倒也是有意思。一幅多年前的場景在游夙心裏快速閃過,那個陰鸷不甘的眼神在記憶裏漸漸明晰。
“薛王李泱。”游夙朱唇輕啓,那幾聲小舅舅猶在耳邊,他無聲地笑了笑。說起來李泱也是京內有名的美男子,确實比他那幾個兄弟都好看,游夙笑着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放下書卷翻了個身。
03
慶成皇帝李晔在政務上的心思頗為一般,帝國多年穩定的基礎讓他能安心地做個太平君主,李晔醉心于書畫,熱衷于玩樂,這也導致安于享樂的風氣自上而下蔓延在王公貴族間。
在本朝上至達官貴族,下至平民百姓,無論男女都極其熱衷于打馬球,皇帝李晔也不例外,雖然他年紀漸長已經不再親自下場了,但是他依舊醉心于觀看比賽,他時常組織馬球比賽,而參賽的一般都是宗室勳貴子弟。
這一片皇家馬球場坐落在含光殿的不遠處,場地開闊平整,地面結實整潔,四周圍起了高高的圍牆,衛士們三步一崗警戒在牆邊。高處的觀臺上早已設起看棚,內侍們簇擁着帝後坐在當中,案上擺滿了時令水果和用來解暑的冷飲甜品。李晔頭戴翼善冠,身着赭黃紋绫圓領袍子,腰系九環玉帶,腳踏烏皮六合靴,雖正值暑熱,但他的興致絲毫不減,正興致勃勃地觀望着在馬棚邊準備着的年輕郎君們。
皇後的興致不似皇帝那般高漲,游舒梳着華麗的堕馬髻,簪釵精致,黛眉間點着一枚金箔花钿,她身着金銀線織紋的羅襦裙,肩上搭着沙羅帔帛,雖然早已年過四旬,但是她保養得當,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游舒的一雙美目正含笑看着坐在一旁的女兒,晉安公主剛年滿十三,還是一派少女天真,鵝黃色的裙裝将她承托得格外嬌俏。
“好了,靈兒莫要再吃了,貪涼可不好。”游舒看着女兒吃完了一碗酥山,卻見她又要再伸手去拿第二碗。
晉安小嘴一撅,跑到父親身側,搖着他的袖子嬌嗔道:“阿爹。”
李晔拍拍女兒的手笑道:“你娘說的沒有錯,莫要貪涼,等下又要鬧肚子。”晉安看着一向寵愛自己的父親也不幫自己說話,只好作罷,悶悶地坐了回去。
身後的內侍為晉安公主打着扇子,笑道:“公主可不要再鬧脾氣了,今日`你小舅舅也來了,你快朝馬棚那裏瞧瞧。”說起小舅舅,晉安一下子又高興起來,站起身跑到臺邊遠眺。
“你們小心看着點,莫讓她摔了下去。”李晔看着愛女,連語氣也格外輕柔,他又轉頭對皇後道:“這次我可是下诏把阿夙叫來了,不然他一準又推脫不來。”
提到自家幼弟,游舒的神色又展開了幾分:“他呀,就是這個脾氣。”說話間,她将一盞冰鎮梅子湯端到李晔面前,“宅家嘗嘗這個,我覺得倒還解暑。”
李晔接過梅子湯,飲了一口,點了點頭。
坐在後側的孫貴妃見狀将一碟半剝的荔枝奉到皇帝面前:“陛下吃個荔枝吧。”荔枝可是稀罕物,平常百姓人家可見不到這樣的東西,晶瑩剔透的果肉散着絲絲涼意,十分誘人,李晔只是掃了一眼,道:“剛飲了梅子湯,不宜再食用涼物,你先放着吧。”
“是。”孫貴妃讪讪地放下碟子,兩道娥眉微皺着看了皇後一眼,她坐回去之後擡手整了整輕晃的步搖,不再說話,只盼兒子李渂快點出場,今日好在皇帝面前贏一場。
馬球賽還未開始,皇子貴胄們正在馬棚邊做着準備,今日參賽的共八人,一隊以太子李渂為首的,這隊的人員除了太子外,還有信王李沣,景王李沛,薛王李泱。另一對以游夙為首,還有幾個近臣家的公子,那天與游夙一同在環意閣的白衣郎君也在,他正是禮部尚書家的郎君,王原王與美。
雖然皇帝經常召集各家子弟參加馬球會,但是游夙卻不常參加,只因他覺得怪沒趣的,對方畢竟是皇子王爺,打起球來難免束手束腳,這次要不是皇帝傳了口谕非要讓他到場,他也是不打算來的。
游夙這隊皆着做工精致的青色短胯袍衫子,均是收襟窄袖,連褲子也比平時的服制要緊幾分,足蹬黑靴,頭上戴着長腳羅襥頭。游夙右手執着球杖,懶洋洋地靠在棚下,躲着太陽,這簡簡單單的動作被他一做,卻顯得格外潇灑。不過他們這支本該有四人的小隊,此刻卻只有三個人,還有一個着青色衣衫的隊員卻站在太子那一撥裏。
王原往那個方向斜了一眼,不屑道:“你看那個孫永喬,就知道巴巴地跟着他那太子表哥,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