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如果你也愛他
“隊長——”袁華喜不自勝,追着王平翻身躍入一間辦公室,這裏也沒有燈光,可袁華還是一眼認出這是哪裏,登時如被雷劈:“隊長!”
這是申漾的辦公室!
“你煩不煩啊!”王平懶得理他的很,但是她不能不理這小子!
“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袁華不說話了,他清楚,他是她的人。
她對他說“自由是相對的”,給他一根煙的時間,就是讓他明白這件事:要麽跟着她,被她領導約束管教,要麽就自生自滅,繼續做一條應該被人道毀滅瘋流浪狗。
袁華站在空蕩蕩的中央,看着王平用那雙帶着手套的手翻箱倒櫃。
他們都是專業的,不,他們是職業的。只有他們不想找的東西,沒有他們找不到的東西,同樣只有他們不想掩藏的行蹤,沒有他們意外留下的線索。所以他們都不怕這樣的翻找會被當事人發現,這些辦公室的主人們都不會知道曾經被入侵這件事。
王平将申漾的辦公室上上下下邊邊角角的完全翻了一遍,連上鎖的櫃子裏的檔案袋都被她翻看過一遍。翻到衣櫃裏那件熟悉的長外套時,沒忍住扭頭又翻袁華一眼。她認得這件衣裳,是先前寶貝一樣被袁華抱在懷裏的那件。
“……”袁華無處遁形,怯懦道:“我不小心抓破了,哥哥就沒穿了……這衣裳質量不行——”
“屁!”
“那天哥哥累劈了,我怕他摔跤就抓了一把,哪兒知道衣裳就破了!”袁華趕緊坦白,見她不是真的在氣,大着膽子道:“隊長,哥哥是好人,特別好,你別這樣對他——”
“我幹什麽了我?!”王平無所謂的關上櫃子,轉身坐在申漾的按摩椅上,一臉她什麽都沒有做的樣子,坦然打開他辦公桌上的電腦,以備查看。
“你跟抄家的一樣。”
“抄家有這麽溫柔嗎?”王平怒,她前面翻了那麽多間辦公室也沒見他叽歪一句!
沒用的東西!
袁華說不過她,只好嘟着嘴翻她。他一點都不想隊長坐在那張椅子上,因為那椅子上全是他的回憶,和哥哥在一起的回憶。
可她坐了,不僅坐了,還半躺着讓那椅子發揮本職作用。
真壞啊!
“隊長……”
“說話就說話,別哼唧!”
“護士大姐說,哥哥是醫生……”
他當然是醫生!王平翻了個白眼,不知道他何必浪費口舌說這句廢話,“所以呢?”
“她說申漾=國內首屈一指的全科=最年輕的主任醫師=救人活命,”袁華悶悶道:“她還說哥哥是一名醫生,一名嚴格自律的醫者,然後才是他自己。隊長,可哥哥是我的,他先是我的,然後才——”
“少來!”王平嗤笑一聲,一邊翻看申漾的電腦,一邊無所謂道:“他既然愛你,那他自然是你的,但是有一點你必須搞清楚,無論他有多愛你,他都不會只是你一個人的!”
“如果你也愛他,那麽你也是他的。”王平道:“可你該知道,無論你多麽愛他,你也不可能是他一個人的。”
所以她才認為他們愛得清淺。袁華可以全心全意只愛申漾一人,卻不可能全心全意愛任何一個人。至于申漾,她接觸過幾次,不難發現那也是個冷情冷性的人。這樣的人就算愛一個人又能愛成怎樣呢?
“……”袁華不說話了,她這麽說他便懂了。
他不可能完全是哥哥的,因為他還是她的人,他的自由在她手中,她是他的直屬上司,他的一切都歸她管。申漾也一樣,他不僅是他的哥哥,他還是一醫院的申醫生,是國內首屈一指的救人活命的大夫。
“每一個社會人都有他身為社會人的職責,”王平見他不說話,知道他想明白了,進一步道:“軍人也是一種職責。”
“可我已經不是兵了!”袁華唯諾道:“我就是我自己——”
“……”
“隊長……”袁華看着王平,低着頭走到她身邊,不,他不是他自己,或者說他不僅僅是他自己。
雖然他已經退伍了,可他依舊是‘兵’,他是她的兵。
這是她給他的活路,也是他自己抓住的活路。
他不想被人道毀滅,也不想做個瘋流浪狗,所以他抓住機會,在被毀滅前給自己找了根繩。
王平是他給自己找的籠頭。
“同樣的道理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是。”
“……”王平擡手,在袁華低垂的頭頂上輕輕拍了一下,管這一個,比她以往管過的那幾十個都費心費力。
而袁華最特別的地方不是他身上得到的教育,也不是他們花在他身上的訓練,而在于——他的背景。
而袁華的背景顯然不僅僅只是親爹後爹親娘後娘這些明眼可見的盤根錯節,他還有很多秘密,連對X大了若指掌的殷寧,都沒能查出五年前給袁華辦理延遲入學手續的那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而現在,他還有個很愛他的男朋友,那個擁有國寶級雙手的全科大夫,申漾。
相比之下,袁華本身真的不算什麽了!
即便他是天山首屈一指的單兵。
想到這裏,王平暗嘆一氣,順着摸了摸手中那個有凸起的後腦勺,在他粗壯的後頸上捏了一下。管得好了,他将會是她手中的一張重要王牌,管得不好了,這就是個毀自身的不□□,一不留神就會滿盤皆輸。
可她到底應該怎麽管這個沒心沒肺,腦子裏缺根筋,也沒有半分常識的混子呢?!
她心裏非常清楚,到現在為止,他之所以還聽她一句半句話,只是因為他打不過她。
可這遠遠不夠,這還達不到“管”的條件。
她要做的是管理他,是用他,讓他發揮作用,而不是讓他害怕畏縮,變的不再是他。
周一,一醫院。
申漾按常規巡房後,和張奕打了個招呼,下樓去了門診,張奕已經聽說林溪可能出院的事,示意他大可放心,她會注意的。
見他進了電梯,張奕才責備的看身邊三個人,那是她找來頂替自己的人,嚴肅道:“小劉,她們不懂事,你也不知道嗎?”
“護士長,我真的沒有進申醫生的辦公室!”劉沁連忙撇清關系,道:“我怎麽可能不知道他的禁忌,咱們樓層只有你一個人能進去,打掃衛生都得在他在辦公室的情況下進行,這事我刻骨銘心!”
張奕又望向那兩個小的,鄭重警告道:“這一次就算了,要是再犯他忌諱,你們自己兜。”
駱骁按照約定去一醫院給林溪辦理出院手續,遠遠的見護士站似乎在訓人,他識趣的沒有過去,直接進了林溪的病房。
林溪依舊拒絕重新錄入口供的事,他堅持棄權。駱骁無奈,可這個決定他并非不能理解,信任不過是兩個字,還不及空中一陣風,哪裏是嘴上說說那麽容易的事!
在門診找到申漾,駱骁本想打趣一句聽說他訓人的事,然而工作中的申漾實在肅穆難近,坐在門診室裏的申漾跟廟裏那些坐在蓮花座上的菩薩一樣,讓人望而生畏,不敢親近。他終究沒敢多說什麽,待他簽字後,駱骁帶林溪離開一醫院。
林溪在這一趟入院後的變化還是很明顯的,至少他不再抗拒面對他,關于這一點駱骁樂見其成。他本身并不看重校友同學情誼,也不像殷寧那樣以校為生,時不時還組織個同學聚會什麽的。
他從來不參與那樣的活動。
這多少和他的成長有關,再加上念書時,同宿舍四個人,另外兩個剛進大二就搬出去了,後來更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把室友之誼搞得十分無趣。同學之間也是那樣,在他成了“人肉印鈔機”後,那些人都不再把他當人看,這就更無聊了!
他姐說的對,別人都是上趕着想和他做朋友,只是苦于沒有門路而已,也正因為如此,打小他們姐弟二人身邊就沒有什麽純粹的朋友。
所以于駱骁而言,跟他在一個屋檐下住了兩年半,後來和殷寧也有些交情的林溪,反而算得上是個朋友。雖然林溪不像袁華那麽和他聊得來,也不像申漾那樣能和他玩到一起去。可駱骁環顧四周,他的同學朋友中,只有這一個在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不會打趣他,張口閉口不是借錢就是讓他透露內幕消息什麽的,算得上難得了。
駱骁伺機拿出公司的招聘計劃給林溪看,見他不再拒絕,他直接将人帶回公司辦理入職了。
一夜好眠後,學校進入迎檢模式。在小學長的幫助下,殷寧周日晚上得以早早回家充電,周一大清早,他神清氣爽的坐在辦公室裏,等待各個層次各種部門的人員到訪。
周一一大早,袁華坐在教室裏聽課,呵氣連天,惹得同學不住嘲笑他周末玩瘋了,所以醉酒後就不見了,還說老羅訓了半天他“閨女”後,才發現被窩裏挨訓的那個不是袁華,又氣一重天。
袁華無語,什麽玩瘋了,他是累瘋了!
周六夜裏回到宿舍後,他才看到隊長給他留的信息,跟着她跑了三十個小時,今天天快亮他才回來,他連昨天的排練都翹了。
然而,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說的就是他。袁華無聊的砸吧着嘴,看向窗外,遠遠的看見羅豐往這邊走,袁華回避的捂了一下臉,就知道,他就知道這人一定會來找麻煩!
羅豐倒是沉得住氣,一直等到專業大課結束,授課老師離開教室以後,他才進教室。他已經查過了,這間教室接下來沒課,當即在講臺上拍桌子,訓斥道:“你們到底怎麽回事,一個個給我說清楚!”
二十七個人齊齊低着頭,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的聽羅豐發脾氣,都覺得他像個苦口婆心的狼外婆,雖然說得可能真有幾分是對的,卻十分不讨喜。
不一會兒,年輕的學生們就受不了了。羅豐在講臺上講道理。學生們不服氣,七嘴八舌的在下面頂嘴,聽得本就睡眠不足的袁華頭痛欲裂。
說教這種事應該怎麽說呢?袁華說不清楚,他本身并不是一個能夠規規矩矩坐着,聽別人翻來覆去唠叨的人。五年前他還是混子的時候就不能忍受這樣的叨叨,過去這五年雖然有人打他,卻沒有人唠叨他,這也是他這五年雖然很累卻不覺疲倦,能堅持下來的原因。眼下的情境袁華很不喜歡,也不适應,乏味的掏着耳朵,感覺裏面不知道被什麽堵死了,讓他煩躁不已。他拍了拍桌子,不耐煩道:“你們吵夠了沒!”
煩死了。
“……”教室裏頓時安靜了。
旁人頂嘴歸頂嘴,卻不敢挑頭,更不敢明目張膽的拍桌子!
靜逸不過一瞬,羅豐回神,怒不可遏,當即大聲喊道:“袁華你這是什麽态度?我沒有說你是不是?他們喝酒都是你帶的!你來之前,他們都好好的!”
“這話什麽意思?”袁華也火了,嚯的一聲站起來,道:“說的跟我不插班進來,他們就不會喝酒一樣!你們自己說,是我灌的嗎?”
有袁華帶頭,學生們不再各自為陣,當即拍着桌子沖羅豐嗆聲:
“與老大無關!”
“我五歲就跟我爺爺喝酒了!”
“哈哈哈哈,在我們塬上一斤高粱酒只能打牙祭!”
“齊魯漢都是大碗酒!”
“我們那兒的姑娘媳婦都能喝八兩!”
……
學生們氣勢洶洶,多少有些被過分壓制而産生的反彈趨勢,羅豐不由退了一步,強硬道:“袁華,你不要煽動無知的學生們!”
“!”袁華大怒,一躍跳上桌子,居高臨下道:“你們無知?還是被我煽動?”
“沒有!”
“老羅你不要推卸責任!”
“為什麽在大學裏把我們當高中生管?”
“雖然周末喝酒了,可我們并沒惹是生非!”
……
學生們忽然造反了般,将心中的不滿盡數甩出,積壓已久的不滿像一個個搪瓷缸子結結實實的砸過來,羅豐以一敵衆,應接不暇,不一會兒就被砸得頭疼,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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