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無法溝通
“你們真奇怪!”林溪譏諷道:“一個個頂着攻破天的臉,自己非要倒貼着受!看我傷成這樣,難道你真的沒有心理陰影嗎?”
“……”誰倒貼着受了!這傷又怎麽了,申漾扶額,他還見過更嚴重更糟糕的情況呢!
想了想林溪口中的你們可能指的是自己和駱骁,申漾無語道:“這話誰說的?就駱骁那張未成年的臉,也好意思說他‘攻破天’?天都要哭了好嗎?!”
“未成年的臉?”林溪連聲哈哈,嗤笑道:“你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他可是美人攻!”
“……無法溝通!”即便申漾回想着駱骁正裝的模樣,美則美矣,然而他還是無法把那個笑嘻嘻的看着殷寧給自己系領帶的駱骁和攻聯系在一起,他深深覺得林溪絕對是看走眼,才會認為駱骁那張正太臉是美人攻。暗道還是殷寧說的對,林溪的眼光真的不行,怪不得他投什麽什麽扯呢!
“确實無法溝通!最讨厭你們這種扮豬吃老虎的人了!”林溪強撐着反駁道:“咱們就不可能成為朋友,如果不是必須躺在這裏接受你的到訪,我一定不會再跟你有任何聯系!”
“喂,我哪兒——”
“狡辯!”林溪恨道:“你們兩個攻談屁的戀愛,趕緊放過彼此,造福衆生吧!”
“他哪裏攻了?”申漾蹭的一下站起來,郁悶道:“我生氣了!”
袁華哪裏不攻了?林溪呆了一瞬,也氣哼哼的,監護儀器中的心跳線都動蕩起來,他真想跟他大吵一架!
可申漾已經甩袖離開!
見申漾真的走了,林溪越想越氣,他們就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他真不知道他為什麽總要來跟他聊這該死的天!
他寧願跟袁華說經濟學,給他講他看書時沒看明白的內容!
“哎,你別氣了。”
不一會兒,生完氣的申漾又回來了。這一回他只站在病床邊,把他剛剛坐過的椅子挪回原來的位置,不見喜怒,對林溪道:“你別生氣。”
“要你管!”林溪還是很惱火,大吵道:“我們又不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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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做不成朋友,可你是我的病人。”申漾道:“我不允許我的病人在我的診療下因為任何原因而生氣。”
“……”林溪說不出話了。四目相對,林溪率先躲開眼眸,申漾這個人很有魔力,他的眼神,他的聲音,他這個人就像……像教堂裏那些迷惑衆生的虛僞神父,會用真誠的眼睛看着你,用溫柔的語言安撫你,并用寬大的手掌放在你的頭頂,認真的告訴你“上帝會原諒你”。
以至于尋求庇佑的失敗者們雖然心裏明明知道這個人不是上帝,卻忍不住在他的語言在他的目光下身心放松,并且真的以為自己已經被原諒。
可上帝是誰?
究竟誰應該原諒?誰又應該被原諒?
林溪一個人的時候心中總有成千上萬個反駁那個虛僞的人的理由,然而和申漾在一起時,他卻不能自己。
在他的目光下,林溪覺得自己也安靜下來,沒必要氣,那些心浮氣躁,那些不明所以的不安統統消失不見,因為真的沒什麽好氣的。
意識到自己又被對方影響,像個乖寶寶一樣按着對方說的做了的時候,申漾早已經離開病房,林溪懊悔不已,卻無可奈何,回神後他想追究他都不知道該找誰去追究,他更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應該生氣。
看來從來沒有人能逃離醫生蠱惑人的魔力,他總能讓人乖乖聽話!
怪不得他會說“他哪裏攻了”!
卑鄙!
林溪暗恨,他忽然想起袁華說過,申漾是按分鐘收心理咨詢費用的!
果然是個僞善者,真沒想到他把專業技能用在這種地方!
虛僞至極!
對于林溪的暗咒,申漾只在車裏打了個噴嚏。
“送我回去又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不過是晚半個小時見他而已,”殷寧沒精打采的在副座上,嘟囔道:“你就這麽不情願嗎?”
剛到X大門口,申漾的車都沒停穩,就看到殷寧行屍走肉般飄蕩出來,他吓了一跳,幸好天黑,只有他一個人被吓到。殷寧倒像是見了救星,也不管他來幹什麽,爬上車就讓他送自己回家。
申漾只得不理他的打趣,道:“你也太拼了吧!”
“咱倆誰也別說誰了吧!”殷寧打了個呵欠,他還記得不久前他還累劈叉被他擄劫回家的事呢!他一臉當機樣,咒道:“不知道上頭怎麽想的,居然改期來訪,讨厭!”
“那你還能回家?”
“我周一來了以後,就沒能回去了!”殷寧又打了個呵欠,疲倦的淚不由滾出眼眶,含糊不清道:“我是個身心健康的男人,需要補給。”
“?”申漾沒聽清楚他說什麽,只覺得公平,上次自己在他面前丢臉失态,這回他在自己面前失态回來,這很公平。
“你們這樣臨時抱佛腳可不行,平常要積累……算了,這些事你比我更清楚。”申漾說着又嫌自己啰嗦,他是技術工,殷寧可是專業的管理人,他自然比他更懂。他便閉嘴不說了。
可車裏兩個人都不說話,感覺也很奇怪,不一會兒,他又提議道:“你就不能招個助手嗎?哪怕是個臨時的!”
“廢話,誰願意給我幫半個月的忙就失業,還得我信得過,聽話乖巧有責任心,熱愛X大,以X大榮辱為己任……擱你你來嗎?”
“不來。”申漾一口拒絕,真不知道殷寧腦子裏在想什麽,居然會問自己來不來!乖巧聽話又是什麽鬼?還熱愛X大,以X大榮辱為己任,他要找的不能不是個臨時工,而是X大的兒媳婦!
申漾道:“別說X大,就算醫大喊我我也不幹。”
“這不就是了!我上哪兒找那樣的人手?!”殷寧攤手,爛泥一樣癱在座椅上。見他兩眼出神,不知道又神游道哪裏去了,申漾專心致志的開車,不再說話,心裏卻忍不住翻江倒海,其實他想問問那個班主任的事!
不過……殷寧看起來很累了,要不……還是算了吧……
“有什麽要說你就直說!”殷寧忽然道,見申漾還是欲言又止,嘲道:“你這溫柔得也太有距離感了!咱倆已經這麽要好了,你就不要多想那麽多有的沒的了,想問什麽抓緊時間,逾期不候哦!”
“你這個人,真是找虐!”
“你都沒說,怎麽知道你要問的事能否虐到我?”殷寧噗嗤一笑,又道:“話說看到你,我就想到那死小子,你知道嗎?那混賬居然把我的號碼填在緊急聯系人裏。什麽玩意兒。”
“……”這事申漾還真不知道,袁華并沒有對他說過。
殷寧郁悶道:“他還知道自己是個事簍子,肯定會被叫家長,估計是不想在你面前丢臉吧,他就填了我的。”
“你怎麽知道?”
“羅豐,就是他班主任,打給我了,告狀說他翹專業課。”殷寧越想越郁悶,咒道:“你們一中畢業的就是軸,我都忙成陀螺了,他居然還因為這種屁事來煩我,我就請他來辦公室喝了一壺茶。”
汗!
申漾看着殷寧一臉乏味的說請人喝茶,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哎,不是他修養不好,實在是因為他自己這段時間也總是被院長請去喝茶!
他不喜歡去院長辦公室喝茶,很浪費時間,可他不能拒絕。
看來他們這些做領導的都是這樣整治不合意的員工的!申漾暗嘆,可一中又得罪了誰,憑什麽要被這樣提起!
申漾無語,再說,一中畢業的并非都軸!他還沒說他們X大附中的不守規矩呢!然而這個問題一定不能追究下去,否則必然沒完沒了!
記起袁華發來的消息以及自己的疑惑,申漾淺咳了一聲,意有所指道:“那……依你看,他是不是……?”
“……”殷寧壞笑着看欲言又止的申漾,輕輕錘了身邊人一拳,哈哈笑道:“就你一個人把那個蠢蠢笨笨的大塊頭當寶貝好嗎!放心吧,沒人會跟你搶!羅豐要是真的在找他,肯定不是你想的這些。”
“?”
“你不懂。”殷寧道:“這是現實。”
“規則嗎?”申漾不明白,為什麽要說自己不懂呢?他已經很懂社會規則,很懂得自保,他已經很知道如何在堅守原則的基礎上圓滑應對了,他甚至已經可以游刃有餘的在自己和醫生之間随意切換了!
他否認道:“我懂社會規則!”
“可我現在說的并不是社會規則,而是現實。”殷寧揚眉,示意二者并不相同,解釋道:“他可是九四中學的袁華,五年前帶領着幾千個學生鬧了一場軒然大波的袁華,你知道這說明什麽嗎?”
“……”
“說明五年前的袁華就已經非常有膽色有能力,”見申漾怔愣,殷寧進一步道:“不足二十歲時,他就已經能夠有組織有紀律的號令一衆信徒跟着他一起鬧事。”
“……”這一回申漾懂了,懂了以後他啞巴了,殷寧的意思是,袁華很厲害,說換個時代背景,這小子就是個天生的将才,能翻江倒海,能成王成寇,這也說明他可能早就引起某些人的注意了。
“當他從九四中學畢業後,九四中學就被撤銷了。那可是直屬市教育局的處級單位,九四中學的校長是市委組織部正式下文任命的正處級幹部。”殷寧聳肩,做了個即便如此也不敵袁華的表情。
“……”
見申漾若有所思,殷寧笑笑,嘆道:“瞧,這就是現實,不僅僅是規則的問題,而是現實。他就是有本事弄掉一個處級單位,卻毫發無損。沒有人追究他,也沒有人找他報複。就算後來他被迫進了部隊,照樣有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成功的給他鋪好所有的後路,讓他只要能成功下山,只要還想念書,還想回X大,就能随時回來。”
而對X大了若指掌的他卻一直沒能查出那個只手遮天給袁華鋪路的人是誰,這就是現實。
“他那麽不願意,用他的話來說,睡了一覺睜開眼睛人已經在部隊了,他的手續是齊全的,可咱們又如何能夠确定他進部隊的程序不是違規操作?”殷寧哼了一聲,一個人怎麽能同時擁有有兩個合法身份,兩套完整的合法手續?一般人真沒有,那是違法的。
見申漾似乎明白了什麽,殷寧繼續道:“我們這些連旁觀者都不算的旁人,又如何能夠斷定這不是某些人刻意放水,放他進去呢?不管怎麽說,作為九四中學最後一任的校長,他那個後爹究竟有多少本事真的能在部隊只手遮天呢?”
殷寧搖頭,示意自己不信,不信那個連九四中學都搞不定的男人,能全權掌控袁華的人生。
“……”申漾隐隐明白了殷寧這番話真正的意思,這就是現實。
這才是現實。
而這個現實其實只有一句話:人,生而不等。
至于這生而不等,則是這世上唯一無可逾越的鴻溝。
就像殷寧,他生來就是“活化石”的兒子,所以他會成為“X大的私生子”,而X大是他的命,他這一輩子都跟X大綁在一起。他和殷佬一樣,姓氏前冠着“X大”二字,并以此為榮。
“活化石”的名號可以傳承,卻沒有人像殷寧一樣以X大為命,對X大了若指掌。更何況別人不是“活化石”的兒子,不可能接受接觸到同樣的教育和影響,更不可能複制一個殷寧。
他獨一無二,無可替代,這就是“生而不等”。
就像申漾自己以十五歲的年紀參加高考,考前就已經收到十幾所國家級名校的入學通知書一樣。
這也是一種生而不等。
袁華更是“生而不等”。
他的不等和他們不一樣,他是被神選中的人。
從申漾過去三十年的生命經驗中,他根本無法想象究竟是什麽樣的權勢,竟然能在殷寧的眼皮子底下違規給袁華鋪出一條路,而袁華究竟如何突出才會被燃起一片綠燈。
和殷寧一樣,申漾也無法确定五年前袁華被送進部隊究竟是他後爹的阻撓,還是神的召喚了。
“說實話,我沒這本事。”殷寧坦然道:“真跟他硬碰硬,我估計……即便是我父親,也只能甩袖子,卻不能真的跟這幫流氓一般見識。”
“那……”申漾隐約明白袁華這兩個字背後,其實是一張錯綜複雜,牽扯深廣的網,可他卻不明白,這和羅豐找袁華有什麽關系,為什麽殷寧會特意對他說這番話呢?
無論袁華背後多複雜,他現在只是個什麽都沒有的窮學生,能幫羅豐什麽呢?
“看你這樣,肯定沒查過他的社會關系吧?呵!”殷寧搖頭,不知道是不贊成還是不敢相信,喟嘆道:“不過你這樣的人談戀愛,本來就不會先考慮這些有的沒的現實問題。”
殷寧側首看申漾,越是和他近距離接觸,對他的認識就越發清晰,無論申漾處事多麽圓滑世故,他骨子裏卻天真爛漫,心思純粹而執着,他要談戀愛,就要先談,再戀,最後愛。而“談”的基礎是有話可談,而不是調查對方的祖宗八輩、社會關系。
“可羅豐又不跟他談戀愛。”
“你的意思是……”申漾揣測道:“他想利用他?要借助他背後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