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從葉輕家離開, 陸澤洲開車往醫院趕。
電話是陸敘助理打來的, 他接到的葉橙電話。
趕到醫院,正好碰上陸敘的助理也趕到了,跟在他身邊匆匆往醫院裏走。
“情況怎麽樣?”陸澤洲一邊大步走一邊問。
助理急急道:“說是已經送進了病房。”
他說了病房號, 陸澤洲心急如焚趕到病房, 推開門,就看見陸敘躺在病床上,一邊用牙簽吃着蘋果, 一邊拿着平板看綜藝哈哈大笑。
陸澤洲面色僵硬定在病房門口,雙眼掃視陸敘, 發現他除了左腳打上了石膏, 其他所有部位都完好如初。
“小叔,你來了。”看到陸澤洲,陸敘關掉平板,還挺歡快的打招呼。
“車禍怎麽回事?”陸澤洲冷着臉問, 還以為有多嚴重,害他來的路上好一番擔心。
陸敘抓了抓頭, 苦下臉, “明天不就要舉行婚禮了嗎?所以今天去山上拜拜。山下有租單車的, 就想騎單車上山, 結果拐彎的時候和對面好幾輛連環撞上了。小橙打的電話, 他當時吓壞了, 沒說清楚。”
陸澤洲都不知道怎麽罵他了, “明天就要結婚的人, 你今天瞎跑什麽?還突發奇想騎單車?你這腳,明天準備怎麽辦?瘸着上場?多大的人了,做事能不能穩重一點?”
陸敘也知道他這事出的太不是時候了,縮着脖子聽罵片刻,求饒出聲,“小叔,小橙還在呢,給我留點面子。”
正說着,旁邊洗手間的門輕輕被人推開,葉橙從裏面出來。
“小橙,快過來,這是我小叔,快,叫小叔。”見葉橙出來,陸敘招手給他介紹。
“小叔。”葉橙規規矩矩跟着叫了一聲,就擡頭好奇打量正面色不爽朝陸敘發火的冷峻男人。
他知道陸敘有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小叔,也聽說他這個小叔前不久剛回了國,他去了陸家幾次都沒有見到,這還是第一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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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澤洲繃着臉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和葉輕接觸多了的原因,他現在看這個頂替了葉輕的身份,在葉家過着少爺生活,享受着葉家父母寵愛的人,沒一點好感。
不過他是陸敘選擇的omega,雖然沒有好感,但只要陸敘喜歡,他也不可能說什麽。
陸澤洲移開眼神,沒好氣對陸敘道:“我給爸媽打個電話,省得把他們吓到。”
父母年紀大了,不能受到驚吓。
他去窗邊打電話,葉橙走到陸敘身邊,小聲道:“我怎麽覺得你小叔好像不喜歡我?”
“他才剛見你一面,怎麽會不喜歡你?”陸敘沒放在心上,安慰他,“小叔是在生我的氣,也怪我,婚禮前一天還去什麽山上。”
葉橙愧疚的咬住嘴唇,“要不是我提議騎單車,也不會出事。”
“怎麽會是你的錯,你又不知道會出事。”陸敘拍拍他的手,“別瞎自責。”
“那明天的婚禮怎麽辦?”葉橙蹙眉開口問,“要不坐輪椅吧?”
“不行。”陸敘想也不想就拒絕,一輩子的大事,他才不要坐輪椅,簡直影響他英明神武的形象。他必須英俊潇灑完好無缺的出現,才能有一個完美的婚禮。
“要不然再把婚禮推遲幾天吧?”陸敘撓撓頭,小心翼翼的看葉橙,“等我好了再舉行。我這點小傷,很快就能好的。要是就這樣舉行婚禮,我會遺憾一輩子的,你知道我的性格。”
他當然知道陸敘的性格,完美主義者,接受不了一點殘缺,何況是自己的婚禮。葉橙微微蹙眉片刻,舒展眉眼道:“好,你的身體最重要。”
“小橙,你真是太好了。”陸敘感動不已,“你參加比賽不是還差一塊稱心的寶石嗎,公司正好送到了一批剛開出來的原石,有好幾塊品質不錯的,我帶你去挑。”
葉橙要參加的是一個業內很權威的青年珠寶設計比賽,含金量很高,參與者都是差不多年齡段的青年設計師,很多業內知名品牌和資深珠寶設計大師,都會關注這個比賽,能在這個比賽獲獎,以後的路會非常順暢。
“嗯。”葉橙溫柔淺笑,“謝謝你呀。”
“都是一家人了,說什麽謝謝。”看到葉橙淺笑的模樣,陸敘按着胸口感嘆自戀不已,多麽溫柔乖巧又聽話的omega啊,最重要的是,和自己的信息素匹配度達到了百分之九十,簡直和自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老天爺,自己這是什麽絕世眼光,也太好了吧。
兩人達成共識,便決定把自家長輩叫到醫院來一起談。
他們談推遲婚禮的事情,陸澤洲沒什麽興趣,想到葉輕還給他的那盆山茶花,去外面車裏拿了,往院長辦公室走去。
把山茶花還給了院長,還替葉輕敲詐了一大個紅包,他才重新回去病房,想看看他們談完了沒有。
走到病房門口,正好碰見葉夫人從裏面出來,看見他,葉夫人微微笑着和他打招呼,“陸先生。”
興許是因為葉輕,他對整個葉家都沒有好感,冷淡朝葉夫人點了點頭。
葉夫人也不在意,而是繼續和他搭話,“上次的事,我還沒有來得及感謝陸先生。”
陸澤洲頓了頓,才明白過來她是說上次救葉輕從冰庫出來的事情。心微微一冷,都過了這麽長時間,葉家人還沒去看過葉輕吧。
“葉夫人上次為什麽求我救葉輕?”陸澤洲冷漠看她,“你們不是已經不認這個兒子了嗎?”
葉夫人一愣,明顯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她握了握手指,先是神色愣怔,然後陡然間變得茫然痛苦,哀哀道,“我……我也不知道,小輕是我的親生兒子,我應該對他好的,可……”
她話還沒說完,病房門又打開了,葉橙出現在門口,看看陸澤洲又看看葉夫人,笑着出聲,“媽媽,你們在說什麽?”
“沒什麽。”葉夫人笑了笑,除了氣色蒼白了一些,再看不出剛才的異樣。她問葉橙,“怎麽出來了?”
葉橙道:“阿敘的腳不用住院,準備回家,我們也要走了。”
“好。”葉夫人點了點頭,等病房裏的人都出來,一起下樓。
兩家人在醫院門口道了別,陸澤洲負責開車,陸敘坐在副駕駛,陸父陸母坐在後面。
一進車裏,陸母就唉聲嘆氣,“這叫什麽事兒,好端端的婚事,一推再推。我明天就去廟裏讓大師算算阿敘和小橙的八字,是不是不合,不能結婚。”
陸敘在前面無語道:“奶奶,都什麽年代了,還八字八字的。我和小橙的信息素匹配度高達百分之九十,再沒有比我和他更合的了。”
“合,你們怎麽一個個輪着出事。”陸母瞪他,“我年紀都這麽大了,還要替你操心。”
陸澤洲心不在焉聽他們說話,腦子裏還在想剛才葉夫人的反應。不對勁,葉夫人剛才的反應太不對勁了。
“澤洲。”陸母叫了兒子好幾聲,都不見答應,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陸澤洲回過神,開口問:“什麽事?”
“你看看他們,一個兩個的都只會惹我生氣。”陸母轉頭朝陸父控訴。
陸父輕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都這麽大了,別管他們了,讓他們自己去折騰。要不要出去旅游散散心?”
陸父和陸母少年相識,相伴幾十年,當年陸敘的父親出生時,陸母因為生産出了點意外,醫生說以後再懷孕的機會渺茫。原本以為只會有陸敘父親一個孩子,沒想到中年時又意外懷孕,生下了陸澤洲。
後來陸敘父親去世,兩夫妻受到打擊,相互扶持之下夫妻關系反而越加的深。在陸父眼中,家裏孩子都沒有自己妻子重要。
陸澤洲和陸敘都見慣了兩人撒狗糧,不搭理他們,陸敘笑嘻嘻轉頭問道:“小叔,你的新房子裏,真的有一個omega啊?”
陸澤洲正納悶陸母說了什麽,怎麽就惹她生氣了。聽到陸敘的問話明白過來,面不改色道:“有,還有兩個。”
陸敘頓時瞪圓眼睛,看他小叔半晌,撇撇嘴,“嘁,我才不信。你騙人的吧。”
有一個omega他還信,還兩個,選妃嗎?他小叔就知道騙人。
“好好操心你自己,婚禮又推遲到了什麽時候?”陸澤洲睨他一眼,順利換了話題問道。
陸敘瞬間蔫兒了,“沒确定時間,等我的腳好了再說。”
兩家人都被這兩次意外弄怕了,同時決定等他腳好了,過兩天就舉行婚禮。反正所有事情都準備妥當,陸葉兩家聯姻這樣的大事,就算不提前通知,也不會有人不來的。
“好好養你的腳,最近別出門,小心又出什麽意外。”陸澤洲叮囑他一聲。
“對了,洋洋呢,你怎麽沒把他帶來。我和你爸爸都快一個星期沒看到他了。”陸母突然想起來,抱怨道,“你不想被催婚搬出去住,還不讓我們看洋洋了?”
陸澤洲被念的頭疼,“我明天就帶他回去。”
“不行。”陸母不答應,“現在就去帶洋洋來。”
陸父也在旁邊幫腔道:“今天正好都在,去接洋洋回家吃午飯。”
陸澤洲拗不過父母,只好先把他們送回去,然後再去花園洋房接陸洋洋。
在陸家老宅吃了晚飯,陸澤洲才帶陸洋洋離開。
“少爺回來了。”見他們回來,馮伯迎過來,說道,“小葉之前來過了,問起陸敘少爺受傷的事情。”
陸洋洋在車上睡着了,陸澤洲抱着他交給保姆,聞言有些驚訝,“他已經回來了?”
馮伯點頭,“下午就回來了,一回來就過來問我少爺家裏人受傷的事情。”
“還有這些。”馮伯指了指身後茶幾上的幾盒包裝,“這都是小葉帶回來給小少爺吃的。”
陸澤洲擡腳就想出門,眼角掃了一眼牆上的挂鐘才意識到,現在已經九點了,葉輕說不定已經睡下了。
“你告訴他沒有大礙了吧?”陸澤洲停下腳步,開口問道。
馮伯道:“已經告訴了。”
“去休息吧。”陸澤洲點點頭,說了一聲,轉身上樓。
原本打算明天再回來,可是得知洋洋爸爸家裏人出了事,葉輕在家待不安穩,又不敢發消息問,就怕是什麽嚴重的大事,索性下午就提前回來了。問過馮伯,洋洋爸爸家裏人受的是小傷,沒有大礙,他才放了心,回去小樓找姜源。
他這次給姜源帶了不少衣服和鞋子過來,外衣褲子是他穿過的,裏面內褲和襪子都是新買的。拿他穿過的主要是不知道姜源喜歡什麽樣的衣服,他準備等姜源好一些了,再帶他出去買。
下午沒事可做,他就和姜源待在房間裏,先讓姜源試穿了帶來的衣服,聽說是帶來給他的,姜源高興的抱着衣服笑眯了眼。
葉輕看他高興,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又有些心酸,失蹤的時候,還是個連高考都沒參加的孩子呢,明明原本成績優異,可以考上很好的大學的。
葉輕伸手抓住姜源的手腕,瘦弱的他一只手就能圈起。細瘦蒼白的手腕上還有一些指甲的劃傷,像是自己抓出來的。葉輕伸手摸了摸,擡頭問:“還疼嗎?”
姜源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搖了搖頭。
從醒過來到現在,姜源沒有說過一句話,但是葉輕在灌木叢發現他的時候,是聽見過他說話的。葉輕也不急,想着等以後好一些了,或許就能說話了。
“能……讓我看看你這裏嗎?”葉輕放開姜源的手腕,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後頸,試探地問。
姜源面色瞬間變的蒼白,扔掉懷裏的衣服,爬到離葉輕最遠的床角,緊緊蜷縮起來,身體開始顫抖。
“別誤會。”葉輕趕緊過去,低着頭把自己的後頸湊到他面前,“你看看我這裏。”
姜源顫抖着身體,從手臂裏擡起頭,眼神怯怯帶着驚慌的看着他。
“我和你差不多呢。”葉輕朝他笑了笑,又低着頭扯了扯後衣領,讓他看的更清楚一些。
姜源看着他的動作,終于放開蜷縮起來的身體,爬起來探頭看向葉輕的後頸,腺體的位置,有一道淺淺的傷疤。
姜源倏地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半晌擡手摸了摸葉輕的頭。
葉輕感覺到他手上輕柔的動作,擡頭淺笑着問道:“可以讓我看看你的了嗎?”
這次姜源沒有過激的反應,他抿了抿唇,伸手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後頸,然後朝葉輕低下頭,溫順的讓他看。
葉輕湊過去,紅腫的地方比昨天略微好了一點,看到那些針眼,他可以想象有多疼。他想伸手碰,卻又不敢,只能喉嚨幹澀地又問:“還疼嗎?”
姜源擡起頭,先是點了點頭,用手指比了一點點,應該是在說還有一點點疼。然後伸手指了指他後頸,似乎在問他疼不疼。
“已經不疼了。”葉輕捏緊手指,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一抹隐痛。當時是真疼,疼的他幾近昏厥了過去,哪怕靈魂在異界過了三十年,他還是記得那種刻骨銘心的疼痛。
葉輕這次回來還帶了好些書,他先拿了一本給姜源,見他還認識字,便讓他挑了幾本感興趣的,剩下的拿回了自己房間。
晚上吃過晚飯,洗完澡葉輕就躺到床上看書。他看書喜歡關掉房間的大燈,只開着臺燈。看着看着,眼皮耷拉,不知不覺合上眼睛靠在枕頭上睡着了。
許是下午的時候跟姜源說話,想起了腺體被毀掉那一晚的事情,睡夢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當時的他剛生下孩子不久,卻因為葉橙得罪了京市來的太子爺,他永遠記得那個狠毒暴戾的男人居高臨下嗤笑着道:“既然被人标記過了,那就毀掉吧。”
被按在床上時,絕望和徹入骨髓的疼痛鋪天蓋地而來。
陸澤洲正站在葉輕房間的窗戶外。葉輕住的小樓離花園不遠,從靠近花園的書房可以看到葉輕住的房間的窗戶。陸澤洲洗完澡進去書房,憑着絕佳的視力,看到葉輕房間沒拉嚴的窗簾縫裏,透出些許亮光。想到葉輕提前回來是擔心他的家人,他拿着從院長那裏敲詐來給葉輕的酬勞,鬼使神差就從主樓過來了。
陸澤洲站在窗外緊蹙眉頭,方才過來時一時沖動,現在冷靜下來了。這麽晚了,他一個alpha過來omega的房間算怎麽回事。算了,明天早上就能見到了。他轉身要離開,卻聽見從窗戶裏傳出低低的哭泣掙紮聲音。他一凜,停下腳步,轉身大步回到窗前,透過沒拉嚴的窗簾縫和床頭櫃上的臺燈光亮,能看到葉輕躺在床上,整個身體在顫抖,滿頭大汗,嘴唇緊咬,像是陷在了某種痛苦的夢魇裏。
窗戶關的很嚴,陸澤洲不再遲疑,脫下身上的睡衣,轉身去附近找到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用睡衣包起來就不假思索砸向了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