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皇帝這次的行宮之行可謂是驚險異常,還沒到行宮就被人埋伏刺殺,一國皇帝被人追着駕馬跑了數裏還和随從走散了。
“別別殺朕!想要什麽朕都給你!”皇帝驚恐之際,面前的三個黑衣蒙面的男人根本不理他,拔出匕首就往下刺。
皇帝閉上了眼睛萬念俱灰,千鈞一發之間,一只利箭從後方射來直直的貫穿男人的左胸口。
幾人同時回頭,下一瞬息,脖子上顯露出一道細細的紅線,向後軟倒了下去。
“你你你……”皇帝抖抖索索的看向來人,對方身形瘦弱矮小,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一條長疤穿過,穿的是禦用的軟甲。
“臣蘭珏護駕來遲,還請皇上恕罪。”他利索的單膝跪地抱拳,身旁是三具還溫熱的屍體。
血液溢出浸濕了松軟的土地,空氣裏彌漫出一股濃重的腥氣。皇帝摔下馬扶着旁邊的樹吐得昏天黑地,蘭珏略一停頓,便上去替皇帝順氣拍背,“皇上、皇上您如何?”
皇帝接過對方手裏的水灌了兩口才回過氣來,“朕無事,這些刺客是何人?”
蘭珏搖頭,“臣不知,還有數十人在之前的地方和納蘭将軍纏鬥。”
他臉上帶着飛濺的血液,外露的皮膚也有些傷口,顯然是浴血奮殺才追上來的。
“豈有、豈有此理!”皇帝氣的嘴唇發抖,“真是反了天了連朕都敢刺殺!立刻派人回去調集兵力,嚴加排查這附近的可疑之人!”
“是!”蘭珏抱拳。
兩人環顧四周,才發現迷了路,兜兜轉轉了大半天也沒看見随行的大部隊,反而天色越來越昏暗了。
“皇上,這樣下去不行,”蘭珏擡頭看了看天,“日落之後若是再有刺客前來恐有不測,不如先尋個住處,暫避一夜。”
皇帝點頭,“也好。”
不遠處的湖泊旁有個茅草屋,兩人推門進去發現裏面空無一人落了許多灰。
蘭珏脫去铠甲挽袖,“皇上稍等片刻,容臣把這裏清理幹淨。”
皇帝便站在一旁等待,他其實并不認識這個剛剛封了将軍的年輕人,只是隐約聽慕良提過一嘴抗季之戰此人力挽狂瀾立了大功。
他本以為合該是個彪形大漢,如今一看,除了面上那條可怕的傷疤,這人眉清目秀的宛如大家小姐,就連露出一截的小臂,也細細白白和尋常武将非常不同。
“皇上,可以坐下歇息了,臣去外邊弄兩條魚,馬上回來。”
聽到男子出聲後皇帝才回神,不過片刻,這人居然把滿是灰塵的房子收拾的像模像樣,他疲憊的扶額坐下,“你去吧,不要離的太遠。”
“是。”
等鮮嫩的魚肉送進嘴裏的時候,皇帝終于有閑情問了,“朕見你年紀不大,為何會獨身一人參軍?”
蘭珏沉默片刻,然後開口,“因為繼母難容,臣實在無路可走。”
“臣父常常遠出很少回家,繼母不喜歡臣,從小不許臣出門。臣每每讀史書時都特別向往那些浴血沙場的英雄豪傑,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為國殺敵。”
他一邊說一邊在火上轉動着魚,表情冷淡的少年看了眼皇帝,突然露出一瞬不好意思的笑容,“臣是背着父母參軍的。”
皇帝指了指他的臉,“這個也是你繼母弄的?”
“嗯,之前還有很多,現在好了不少。”
“大明竟會有如此毒婦,”皇帝皺眉,“待朕回去,定為你做主。”
本該謝恩的少年卻沒有說話,他咬着唇,突然朝皇帝跪下,“皇上,臣有一事實在難以出口,還望皇上賜罪!”
“你有何罪?”皇帝驚訝挑眉,“你說就是,這次護駕有功,不論何事,朕都賜你無罪。”
地上的人咬着唇,半晌才艱難的從嘴裏擠出一句話來,“臣……并非男子。”
“啊?”皇帝愣了,“你、你是女子?”
“是。”少年閉着眼滿臉凄苦,“臣實在難以忍受繼母和惡奴虐待,只好跑出來。可臣一無所長,餓的受不了的一時糊塗就參了軍。”
皇帝沉吟片刻,“你先起來,說到底這并不是你的錯。”
“你為大明立了大功,又救了朕一命,朕不會降罪與你。”老皇帝作為一個十分貪安穩的人,到底是誰幫他平定外憂內患他并不在意,就如慕良一樣,慕良辦事妥帖能定內憂,那他就給慕良權利,管他是不是個太監。
面前的女子既然能攻克敵國,那管她是男是女,又有什麽關系。
“但你畢竟是個女子,朕若是公然偏袒你朝臣不會善罷甘休。”皇帝拍了拍膝蓋,“這樣吧,你在京城擺擂,若是能贏滿朝武将,朕便封你為第一女将軍如何?”
這個條件苛刻的近乎不可能實現,一個瘦弱的女子,如何能打贏整個朝堂的将士?
但是納蘭珏聽了卻眼睛發亮,“多謝皇上!”
“行了,你起來吧。”
納蘭珏守了皇帝一夜,直到翌日才和四處找尋的大部隊會和。
她心裏默念,皇帝雖然昏庸,可為人卻不算死板,只是這些年被酒色掏空了腦子,有些事情荒廢了罷了。
若是早個幾十年,想來也是出類拔萃的人物,否則又怎能坐上這個皇位。
她對上納蘭芝印的眼神,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老将軍收回目光,心下滿意。
總歸是他納蘭家的孩子,哪能差了去。
千歲府
慕良聽着僚徽的報告,微微颔首,表示還算可以。
“不過……”僚徽有點猶豫,“全朝的武将是不是有點為難她了。”
“這不是我們該關心的。”不管是納蘭芝印還是納蘭珏,若是連這個機會都抓不住,趁早滾出圈子,他也不指望這兩人能對娘娘有什麽可用之處了。
“是。”僚徽點頭,“蕭國五皇子繼位,探子回報,新皇有意拿季國一事向我發戰。”
慕良轉這拇指上的紅玉扳指,“新皇上任,總得做點什麽。這事不急,我自有安排。”
這些日子他以和三皇子取得聯系,但三皇子勢弱,幾乎沒有能用的朝臣,不說大皇子,就是皇後的小太子都比他有利。
太子和皇後那邊,慕良已有對策,可大皇子身邊的徐雙奕樓月吟蘭沁酥秋瞿都不是什麽好糊弄的人。
他眼睛微眯,或許蕭國倒是一次機會。
若能引得大皇子離京,便是成功了一半。
他起身,摘下了烏紗往外走去,“備馬。”
“您去哪?”
“自然是去救駕。”九千歲腳步一頓,“傳錦衣衛速速前往行宮。”
僚徽看了眼桌上的烏紗,心裏頓感佩服。
不僅不要轎子,連烏紗都“沒來得及”戴好就一心救駕,九千歲果然還是九千歲,戲從來都做的全套。
等九千歲衣衫不整的駕馬狂奔幾十裏趕到行宮後,他羞愧的跪下請罪,對皇帝的緊張程度不以言表。
兩相對比之下,皇帝對沒有前來的臣子們更加生氣,怒氣沖沖的題字,大體意思,整個朝廷,只有慕良才是唯一在乎他的忠臣。
向來公務不離手的九千歲因為擔心皇上再次遇害,在行宮住了大半個月,連東廠的事物都耽擱了不少,帝感其誠,對他更是信任有加。
東廠和錦衣衛辦事效率極高,不過幾日便查出了刺客的來源,正是遠在京城的德妃。
因其多年不得聖寵,顧由愛生恨花錢請了殺手刺殺皇帝。錦衣衛又在德妃的宮中找到了白绫,逼問之下,她坦言是想殺死皇帝之後再自缢。
皇帝氣的發抖,當即誅殺德妃和其一族。
慕良攏着袖子,眼睛裏無喜無悲,既沒有計劃成功的喜悅,也沒有為這兩百條人命死去的傷感。
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平常了,不僅是指成功,也是指殺戮。
……
“幹爹,東廠和這些日子朝臣上奏的折子已經放在了尚酒居,”平喜一路小跑着跟在大步流星的慕良身後,“您是先去尚酒居呢,還是去坤雲宮?”
“坤雲宮。”
“嗳好嘞。”平喜跑着頭上冒出了細汗,幹爹這腿怎麽長的那麽長,“但是皇貴妃娘娘這時候在翊坤宮待着,不過啊,她之前送了套文房四寶兒子已經給您放尚酒居的桌上了。”
前面的人腳步一頓,随後改了路線。
平喜擦了擦頭上的汗,心裏松了口氣。他個乖乖喲,還是皇貴妃娘娘有先見之明,否則那麽多公務得耽擱到什麽時候。
跟着幹爹又回了尚酒居,平喜笑呵呵的想去磨個墨獻殷勤,手還沒伸出去呢就被慕良冷冷的盯住了。
他也不說話,就拿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看的平喜毛骨悚然。
“呵呵、呵呵”他傻笑兩聲,識趣的退開彎腰,“幹爹請幹爹請,兒子這就先去門外守着了。”
“嗯。”慕良矜持的一颔首,施施然的坐了下去。待門關上,他立刻抽出一支中號的狼毫捏在手裏把玩。
撫着光滑的筆杆,慕良猛地想起了上次和娘娘下的棋,那棋子也是一樣的光滑微涼……
蒼白的臉染上了薄紅,他看了眼面前高高疊起的折子,小心翼翼的拿起娘娘送的新磨盤磨了墨,開始了漫長的工作。
……
然而這漫長的工作在他第四次派人打聽還是只得到“娘娘在翊坤宮”的消息時,被焦躁的九千歲強行結束了。
他皺着眉推門而出,門口的平喜被吓了個機靈,“怎麽了幹爹?”
“去翊坤宮。”
“是……”
另一頭蘭沁禾提着筆給自家妹妹畫像,蘭沁酥一會兒歪着身子一會兒又撩發不停的變換姿勢,她看了無奈的擱下筆,“別亂動。”
“可酥酥不知道擺哪個姿勢好看,這些以前都畫過了。”蘭沁酥噘着嘴,随後眼睛一亮,側卧在了榻上脫去了外衣,就留下一貼身的抹胸。
她拔掉了頭上的發簪,挑了兩绺青絲随意的散在身前,蜿蜒的流淌在那露出的半個酥胸上。
窗外天暗了下來,室內點着燈,蘭沁禾不得不承認那句話“燈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确實有道理。
哪怕是從小長大的雙胞胎妹妹,她都看的有些癡了。
紅衣半露的妖精随手取了一旁的細線放進嘴裏咀嚼,朱唇外邊那些紅色細絲搭在白嫩的下颚上,唇邊站着盈盈的水光,那雙狐貍眼半睜,朦朦胧胧的刺激着人熱血沸騰。
天生的媚骨,活該的傾城。
蘭沁禾抿唇笑了,“這從前倒是真沒畫過。”
她舔了墨,筆尖剛剛觸上紙張的時候,突然聽見外邊傳來尖細的傳喚聲——
“九千歲到——”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的紅包已經發送至站短,請老爺們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