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得救
不知道過了多久,釋心終于停了下來,他一把将桑柔扔到地上,桑柔的掌心在地上摩擦而過,頓時一陣火辣辣的痛。
她沒有理手上的傷口,擡頭看向周圍的環境,當她的眼睛落在面前的墓碑上時,心中又是一凜,這是徐家的墓園。
他帶她過來徐家的墓園,難道是想在徐大夫的墳前奸殺她?
頭一次,桑柔的心中因為恐懼、憤怒而全身顫抖了起來。
釋心回頭,居高臨下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嘲諷:“怎麽,現在知道怕了?不過現在才知道害怕已經太遲了。”
桑柔:“你想幹什麽?”
釋心看着她,臉上的橫肉再次抽搐了起來:“我要用你的血來祭奠徐大夫,只有将你身上不純潔的血液全部放空,你才能得到饒恕!”
桑柔想起那陸怡雅和柳清瑤兩具被放空血液的屍體,渾身猶如墜入冰窖之中。
釋心一步步地朝她走進過來,袖子一翻,手中多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桑柔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現在必須拖延時間,或許穆寒他正在趕過來救她的路上。
她擡眸冷冷看着釋心,厲聲道:“你不能這樣做!”
釋心腳步一頓,繼而仰頭大笑了起來:“我這早替天行道,就是老天爺他都會幫我,你以為就憑你能阻止得了我?”
“你口口聲聲說要替天行道,說要提徐大夫報仇,可你有問過徐大夫他需不需要你幫他複仇?”
釋心怔了一下,回過神來,橫眉冷對:“我不需要問他,而且他都被你這個朝三暮四的賤女人害死了,我去哪裏問他,不如你下地獄去找他時,問問他,我送他的這份禮物他可喜歡?”
這人偏執、脾氣又暴躁,情緒極其不穩定,別人的話又刀槍不入,武功又高,真是一個讓人頭疼的事情。
馮壽生那種混混類型的,她還可以拼一拼,可釋心這種武功級別的,她可能還沒動,就被打倒了。
這種局面實在令人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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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夫他不會喜歡的,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麽,你自己在芸娘 那裏受了傷害,就以為天底下的男人都跟你一樣受了傷害,可事實上是,這一切是你的一意孤行,自以為是救世主,其實他們根本不需要你為他們報仇。”
“你胡說!你怎麽知道徐大夫就不喜歡?”
“對了,你在為自己辯解,為自己脫罪,你以為我就會相信你的話嗎?還有,不準你提起那個賤女人的名字,否則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聽到芸娘的名字,釋心再次像得了失心瘋一樣,手中的匕首向她刺過來。
桑柔吓得尖叫起來,她閉上眼睛,可是意想中的疼痛卻遲遲沒有下來,她睜開眼睛,卻看到釋心像瘋了一樣,在人高的蘆葦從裏瘋狂地亂砍。
桑柔驚猶未定的心劇烈地跳動着,她看着眼前暴躁瘋癫的釋心,卻沒将怒氣發在她身上,剛才在長生堂也是一樣。
她想起陸怡雅和柳清瑤兩人的屍體,屍體上沒有一絲傷痕,仿佛是一種儀式一樣,屍體上不能留下任何的傷痕,要完美無瑕。
釋心發洩了一陣後,又恢複了冷靜,再次拿着匕首走過來。
桑柔嘴角抿了抿,看着釋心冷笑道:“釋心師父,你做了那麽多,其實你心裏還是愛着那個叫芸娘的女子,要不然你也不會一聽到她的名字就如此大反應。”
釋心腳步再次一頓,兇狠的眼眸爆出利刃般的寒光,仿佛下一刻那利劍就會出鞘,一劍穿心。
桑柔的心再次高高提了起來,但她不敢讓自己有絲毫地退縮,她跟釋心對視着,她以為釋心這一次還是像之前那兩次一樣發瘋,可事實讓她失望了。
釋心森寒陰冷的眼眸緊緊盯着桑柔:“你在拖延時間?”
桑柔心中一緊,暴躁瘋癫的釋心讓人覺得可怕,可是冷靜的釋心卻更讓人心驚膽顫。
“你想拖延到有人來救?”釋心嘴角再次冷冷勾着,他走過來,抓住桑柔的手腕,不給她任何反抗的機會。
匕首一劃,血濺三尺,桑柔的手腕頓時多出了一條血痕子,血如泉水般咕嚕嚕地流出來。
他将桑柔的手腕放回去,桑柔發現自己渾身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着鮮血不斷地從她身上流出去。
桑柔心中一陣陣發冷。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她的心也跟着一點一點地往下沉,手腕流出來的血已經将她右半身都染紅了,她感覺身子開始有些發冷,腦子也有些昏沉。
她知道自己這些失血過多的表現,她狠狠一咬牙,滿口的血腥味,她不能睡着,她怕自己一睡着就永遠也醒不過來。
她還有好多話沒跟他說,她甚至沒來得及見他一面,腦海裏浮上那張桀骜而英俊的容顏,桑柔嘴角不自覺揚起。
釋心從袖袋裏逃出一朵夕顏花,放在她旁邊,看着她嘴角的笑容問道:“你笑什麽?”
“因幸福而笑,我有愛的人,有愛我的人,來世上走這一趟,我已經很知足了。”
“你不怕死嗎?”
“怕,誰不怕呢?但怕有用嗎?”
一陣風吹過,蘆葦草叢搖擺了起來,釋心眉心一挑,忽的将桑柔提起來,手環住她脖子,将她置身自己胸前:“出來。”
桑柔眼睛一亮,是他來了嗎?
蘆葦草叢裏發出窸窣的聲音,一個修長的身影從裏面走了出來。
夜風揚起他月白色的長袍,幾絲散落下來的碎發在額前随風飄動,白月光灑在他身上,仿佛給他鍍上了一層光暈,讓他看上去越發身姿卓然,美如一幅畫。
他來了。
桑柔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穆寒鳳眸落在她滴血手腕上,兩道英挺的長眉蹙成一條線:“放了她。”
釋心目光漠然:“要我放了她可以,但你必須向徐大夫跪下來,磕三個頭。”
桑柔朝他搖頭。
穆寒看着她,然後衣擺一掀,他朝徐大夫的墳墓跪了下去,一磕頭,二磕頭——
桑柔只覺自己的整顆心都攪動了起來,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一般,他為她,竟然做到這般……
釋心看到穆寒低微地态度,忽然仰頭笑了起來:“徐大夫,你可看到,我已經替你收拾這兩個狗男女,哈哈哈……”
釋心笑得那樣猖狂又那樣瘋狂,就在穆寒低下去磕第三個頭的時候,他手袖一翻,一枚飛刀從袖口中閃電般飛出。
釋心一凜,用桑柔去擋那飛到,穆寒手壓地借力飛起,擡腳将飛刀踢偏了過去,而就在這個時候,有另外一枚飛刀以更快的速度從蘆葦草中飛射而出,“嗤”的一聲,射中釋心的手腕,釋心手中的匕首“哐啷”一聲掉在地上。
釋心吃痛,眉心微皺,穆寒身形微動,和從蘆葦草叢中飛起來的衛展黎兩人一起夾攻釋心,釋心手受了傷,動作沒有之前那麽靈活,不過就算他沒受傷,也不是衛展黎的對手。
釋心怒了,眼眸射出森然的肅殺,只見他掌心一推,将桑柔給抛了出去。
穆寒轉變方向去接她,釋心趁機一掌劈在穆寒的後背上,穆寒抱着桑柔踉跄了幾步,吐出一口鮮血。
“大人!”桑柔失聲叫道。
衛展黎眉頭一樣,手中多出了一把軟劍,刀光劍影,月光之下,軟劍閃動着銀光。
“砰!”的一聲,釋心直直摔倒在地,兩只手腕和兩只腳踝,都分別多出了兩個劍窟窿。
衛展黎飛身過去,點了釋心的穴道,這才回身飛奔到穆寒身邊。
“大人,你沒事吧?”
穆寒擦掉嘴角的血絲,擡手從自己的衣擺下方撕下一條長布,将她手中的傷口綁住。
“你別管我了,你先顧自己。”桑柔的聲音聽上去有一絲的哽咽,他的臉色看上去實在太過于吓人。
“我沒事。”他看着她展顏一笑,月光下,嘴角的血跡讓他看上去平添了幾許嗜血的味道。
“疼嗎?”他輕輕撫摸着她手腕的傷口,手一晃動,解開她的穴道。
“不疼。”她搖頭,眼眸掃過他額頭的冷汗,心中陣陣酸楚,“沒你疼。”
穆寒想說他也不疼,只是他眉心一蹙,再次噴出一口鮮血,然後抱着桑柔暈迷了過去。
“穆寒!”她的聲音在寒風中,聽上去是那樣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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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姑娘,你去休息一下,人不睡不吃是不行的。”何媽端着飯走進來,一臉心疼地勸說桑柔。
桑柔将視線從穆寒身上移開,擡頭看何媽:“先放那,我一會就吃。”
“現在就吃。”這一次何媽硬了脾氣,将她拉起來。
她掙不過何媽,也知道她是一番好意,她沒有繼續拒絕,只是她真的吃不下去,味同嚼蠟。
那日穆寒為了救她被釋心打傷了,雖然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可是一直昏迷不醒,辛大夫說他身體太虛弱了。
當年被斷經脈,這些年來又費神費心思報仇,身子一直沒有養好。
這些天來,她日夜守着他,看到他蒼白日益瘦削的臉就難受,她爹被救回來了,但是失去了一只手,而且失血過多,身子也是時好時壞。
她好不容易吃下去半碗粥,何媽就逼着她去休息。
“何媽,我真的不困,你讓我在這裏守着大人,我困了再去睡好不好?”
“不好。”
她還想說服何媽,門口傳來一個清潤的聲音:“你去休息吧,再不休息很容易将身體弄垮,到時候慎遠醒來,他可不會高興。”
她回頭,看到一臉風塵仆仆的蕭辰羽。
蕭辰羽看她看過來,眼神并沒有閃躲,朝她露出一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之前因為她和穆寒的親事,蕭辰羽跟穆寒一度鬧得很僵,這次因為穆寒出事,他才從西域趕回來。
桑柔看他嘴角平和的笑容,沉默了一下,也對他揚起了同樣的弧度。
一笑泯恩仇。
她最終還是被說服去休息,只是躺在床上,她翻來覆去就是沒睡意,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
夢裏一直在做惡夢,她夢到穆寒死了,滿身都是血地躺在血泊上,她吓得一下子就醒了。
她出了一身的冷汗,下床看外面的天色,還沒天亮,只是她再也睡不着了,她披上衣服,朝隐月樓走去。
衛展黎看到她有些意外,但沒有阻止她進入書房。
她在書房摸來摸去,感受着房間裏他殘留下來的味道,心被針紮一般,麻了一大片。
她忽然想起他做的女人偶,決定将它找出來,看看到底有什麽秘密,才讓他一直都不肯給她看。
她将書房所有的櫃子都找了一遍,最終在一個密格裏面找到了那個女人偶,果然跟她有幾分的相似。
她将人偶從格子裏拿出來,撫摸着上面的紋路,想象他在雕刻時的心情,她想他應該是很喜悅的,因為人偶的嘴角勾着,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她将人偶翻轉過來,然後,她微勾的笑容就這樣僵硬在臉上。
人偶背後刻着幾個字:吾妻陸秦氏。
陸是他原有的姓氏,後來被人追殺,為了掩人耳目才改名換姓,之後為了報恩,就沒再改過來,一直姓。
他雕刻的是“吾妻陸秦氏”,說明在他心裏,他是真的把她當妻子來看待,而不是為了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将女人偶放回去,心裏又酸又甜,打算等他醒來後拿這個取笑他。
可第二天當她聽到蕭辰羽對她說穆寒已經醒過來的消息時,她完全将這個事情丢到天邊,只抱着他的手一直掉眼淚。
“別哭了,你再哭就更醜了。”他幫她擦眼淚,嘴裏說着嫌棄的話,眼底卻是心疼。
他不過才昏迷七天,她就瘦得雙頰都凹陷進去了,眼睑下的黑眼圈重得像染了墨,這些天,她肯定很擔驚受怕。
她看着他慘白沒有血色的臉,起皮幹澀的嘴唇,心酸得不得了,卻刺激他道:“你更醜。”
他哭笑不得:“你想氣死我?”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眼眶再次紅了:“不準說那個字。”
他吃力地擡起手,握住她的手,跟她十指交纏,重重地點頭:“好,我不死,我還想吃你給我煮的魚。”
她笑出了眼淚:“你想吃,我就給你煮。”
他将她的手拉到嘴邊輕輕吻了一下:“我想吃一輩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