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盤問(1)
薛康擡眸,在半空中跟穆寒漆黑滲人的眼神撞了個正着,渾身一哆嗦。
他接小喬回府的事情,莫說外面的人,就是府裏的人,知道的可謂少之又少,而他買兇殺妻的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以及他和地痞趙大兩人知道。
他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可沒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就在審察司的眼皮底下,只是這審察司何時盯上他的?
當初他就是忌憚審察司斷案如神的能力,才選擇到京兆尹府報案的,沒想到他妻子的屍體今天才被找到,而首司大人卻早已經将他的一切都查了個徹底。
寒冬臘月的天氣,薛康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對方既然已經将他的底細摸了個透,他若再抵死狡辯,那便是自尋死路。
思及此,薛康磕頭如搗蒜:“大人明察!荊妻常年打罵草民,草民的确因心中不平而起過歪念,只是荊妻之死實與草民無關,草民叫去的人,并未見到荊妻。”
穆寒眉梢微揚:“沒有見到薛張氏?那薛張氏又怎麽會被燒成焦屍?”
“草民不知,當日趙大按照草民的吩咐,事先在幽鳴山做埋伏,可等到日落都不曾見到荊妻的身影,荊妻當天也沒回來,兩日後,荊妻依然沒有回家,草民這才意識到荊妻失蹤了,随後便去了京兆尹府報案。”
“那當日薛張氏為何一人到幽鳴山?”
幽鳴山在城外的偏遠山谷,由于地處偏僻,往日去的人不多。
薛康猶豫了一下方道:“荊妻嫁給草民後,一直無所出,草民便利誘荊妻的貼身丫鬟紅梅,讓她告訴荊妻,幽鳴山的山頂上有一塊靈石,每日午時之前,一人上山誠心跪拜,便能如願以償,荊妻不疑有他,第二日便一人上山去了。”
紅梅恨恨地瞪了薛康一眼,咬牙磕頭道:“大人饒命,奴婢不該為了那一點蠅頭小利而出賣夫人,只是奴婢根本不知道老爺想害死夫人,只以為老爺是真心讓夫人去山上求子,奴婢該死,求大人開恩啊!”
紅梅這頭磕得可比薛康猛多了,不一會兒,額頭便被磕出了血,鮮紅的血順着額頭流下來,刺目驚心。
穆寒漆黑的長眸從兩人臉上掃過,淡漠道:“薛張氏去幽鳴山拜靈石求子的事情,除了你們,以及你口中的趙大,還有誰知道?”
“沒……沒有了,這樣的事情,草民哪裏敢四處張揚,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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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也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夫人要去幽鳴山拜靈石的事情,奴婢當時真的以為幽鳴山有靈石,奴婢老家有個說法,那就是求神靈的事情,在實現之前都不可喧嚷出去,否則就會不靈驗,所以當日夫人只身去幽鳴山求子的事情,奴婢并沒有跟任何人提起。”
蕭辰羽“哦”了一聲,看着紅梅道:“有這樣的說法,我倒是從未聽說,你老家在哪裏?”
紅梅扭個身子,朝蕭辰羽恭敬道:“奴婢是蜀山縣桃瑤村人。”
穆寒冷峻的長眸盯着薛康道:“根據車夫的供詞,薛張氏當日的确按照你的計劃去了幽鳴山并上了山,你卻說趙大并沒有見到薛張氏,可有人證?”
“人證?”薛康愣了一下:“趙大不就是人證嗎?”
“趙大怎麽可能算是人證,你們二人合謀殺人,都有重大嫌疑,不能為對方作證。”
薛康的臉瞬間就綠了:“大人明察,草民真的沒有殺人!荊妻當日已經上了幽鳴山,草民只要按照計劃,讓趙大将荊妻推下山崖,做出失足的假象便可,又何必大費周章燒屍,最後還将屍體運到西郊小樹林裏去呢?這樣一來費事,二來容易露馬腳,草民怎麽可能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來?”
穆寒的目光幽冷:“你以為你很聰明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一個聰明的人是不會殺人的。這事情由始至終都是你一人在操縱,想殺人的是你,**的也是你,你說你不會幹那麽蠢的事情,可如今人贓俱獲,所有的罪證都指向你一人,你卻無力辯駁,你不是蠢是什麽?”
薛康怔住,臉如死灰,他沒想到自己的坦白,竟然換來這樣的結果——他将自己繞進了一個死胡同裏面。
就如首司大人所言的,他的确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這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薛康,你買兇殺妻,罪證确鑿,豈容你抵賴,來人!将薛康押下去,關進大牢,擇日問斬!”
兩個捕快得令走進來,将薛康提起押了下去,薛康死命掙紮:“大人饒命啊,大人,我真的沒有殺人啊,我是被冤枉的啊,大人……”
看到薛康被押下去,紅梅的頭磕得更勤了:“大人饒命,奴婢再也不敢,大人饒命啊!”
“紅梅,你賣主求榮,罪不可赦,可本大人念在你是初犯,且并未參與殺人,杖打二十,以作懲戒!”
“謝大人,謝大人!”紅梅感激涕零地被差役拖了下去。
桑柔看着薛康竭嘶底裏掙紮的樣子,蹙眉,首司大人的話看似無懈可擊,可是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薛康的聲音漸漸遠去,石爐室裏又恢複了安靜。
蕭辰羽挑起烏黑的長眉,定定地看着她道:“怎麽?你有意見?”
“桑柔不敢。”她并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這案子不管怎麽判定,都輪不到她來管。
蕭辰羽嘴角抿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你沒有意見,我卻有。”
桑柔嘴角抿了抿:“大人是想問有關徐大夫的事情?”
“沒錯,你做事素來穩重鎮定,可方才聽到紅梅提到徐大夫時,你卻很慌張,我想知道為什麽?”
“當日薛張氏和徐大夫起沖突時,我在現場。”
“所以說,薛張氏的胳膊真的是被徐大夫給扭脫臼的?”
“是的,不過事出有因,當時薛張氏當街厮打自己的繼子,徐大夫看不下去,才出手相救的。”
蕭辰羽扭頭掃了穆寒一眼,被後者一個冷漠的眼神給擊了回來:“秦仵作好像很緊張徐大夫?”
桑柔靜了一默才回答道:“徐大夫是個大善人,我與家父這些年來,得過徐老爺子和徐大夫不少恩惠和幫助,事關恩人的性命和名譽,桑柔緊張,也是應該的。”
蕭辰羽“哦”了一聲,笑道:“原來是這樣。”
桑柔不語,她知道蕭辰羽還沒有完全消除對她的戒心,可是她依然是那句話,你愛信不信,不信她也沒辦法。
屋子彌漫着尴尬的氣氛,穆寒擡起俊秀的長眉,看着她:“你先回去吧。”
桑柔對上他幽黑難辨的雙眸,怔了一下道:“是,大人。”
蕭辰羽盯着桑柔窈窕的背影,直到看不到才收回視線:“你真的覺得她跟這幾起案子沒有關系?”
穆寒眉宇間一片淡漠:“同樣的話我不喜歡說第二遍。”
蕭辰羽看着他,沉默了一會道:“好,這次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為難她,只是若是以後發現她有任何不對勁,你可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穆寒的神色疏淡:“你不用拿我的面子來作秀,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只要你負擔得起後果就可以。”
他這話隐藏的意思是:若是你估算錯誤,把人給氣走了,到時候你便負責給審察司找一個新的仵作,或者,你自己去當仵作。
蕭辰羽渾身打了個哆嗦,這個後果他可負不起。
兩人沉默了一下,他把話題扯回案子:“你該不會真以為薛康是殺薛張氏的兇手?”
穆寒的嘴角揚起一個倨傲的笑意:“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是同類嗎?”
蕭辰羽一臉不解的樣子:“什麽同類?”
他嗓音低沉,如清泉叮咚:“井底蛙。”
蕭辰羽差點吐出一口老血:“那你把薛康關起來又是為了什麽?”
“引蛇出洞。”穆寒斂了笑意,他望着窗外被積雪壓彎了腰的古樹,長眸微眯:“這次的兇手非常聰明。”
“能讓你誇獎的人可是少之又少啊。”顯然,這個兇手引起了穆寒莫大的興趣。
不對!
他眉梢揚起:“你的意思是,這三宗案子都是同一人所為?”
穆寒收回視線,落在蕭辰羽的臉色,淡淡道:“兇手本來就只有一個。”
“為什麽?”他想了好一會都沒法将這三宗案子連起來。
若說無頭雪屍跟冰湖女屍有關聯,他還能理解,可這西郊焦屍又怎麽跟那兩宗聯系到一起的?
莫非就因為同在西郊小樹林發現嗎?可如果以地點來判斷,那無頭雪屍就說不過去了。
他想了又想,還是沒法像明白,三宗案子的作案手法完全不同,唯一相同的便只有“殘忍”兩個字。
“等破案之日,你便會明白了。”
“……”蕭辰羽差點倒地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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