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歸一嘯失蹤, 晏鴻是最大的嫌疑人。歸隐沒有去找晏歌, 并不意味着她沒有去晏家。在江湖中被人推着走, 為何不自己主動地去把握一切事情呢?什麽算是大事?什麽算是小事?什麽算是重要的事情?勢必要弄個明白, 蕭忘塵之前的一番話像是一種預警。
浣溪沙的弟子幾乎都是往晏家趕,可還是有人從中出去, 偷偷摸摸地、鬼鬼祟祟地走出晏家的偏門。歸隐聽到了幾個弟子之間的竊竊私語,當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可誰知道呢, 她的動作快, 晏家的人更快, 早已經将自己那老爹給轉移到了另一個地方。憤且怒,猝然出刀的結果就是浣溪沙的十幾名弟子以及江·青山在她的刀下喪命。今日朝暮門與浣溪沙在七寶閣談判, 歸隐故意挑這麽一個時機找上前去, 可誰知道,晏鴻竟然将晏歌給帶在了身邊。心中不由有些疑惑,難道晏歌她是站在浣溪沙那邊的?
“歸姐姐。”歸清将包袱扔了出去, 邁着小碎步跑到了歸隐的身側,有些緊張地叫了一聲, 她自然也瞧見了晏歌, 不止是有意還是無意, 她伸手挽住了歸隐的手腕。歸隐冷淡地掃了她一眼,目光又凝聚在了前方,她在等晏鴻的一個答案。
歸隐和晏家的人鬥起來,楚雲暮自然是拍手叫好,她恨不得歸隐殺光晏家的所有人, 這樣她朝暮門取得獨尊的地位便不費吹灰之力了。如果她是一個閑雜人等,她一定會在這兒圍觀,可是她不是,她也算是歸隐仇人中的一個,若是這位忽然發狂了,恐怕會對自己構成威脅。“這不是‘三山四海’中的江·青山江堂主麽?”楚雲暮留下了這麽一句話,掩唇一笑便翩然而去,那原本圍着歸隐的一列人、掩藏在了七寶閣中的幾位高手,也随着楚雲暮的遠去,離開了這個地方。
在浣溪沙與朝暮門對峙的緊要關頭,損失一個人都會讓危機加重幾分。在散花宮那一事中,浣溪沙刻意保存了實力,難道會一個個折在了歸隐的手中?歸一嘯可恨,他的女兒更是可恨。晏鴻的心中恨不得将歸隐生吞活剝了,他的一雙泛紅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歸隐,衣袍無風自動,可是他不能夠在此時、在此處與一個江湖中的小輩動手。“你還記得你答應我的事情麽?”晏鴻驀地轉向了晏歌,肅聲問道。
晏歌只凝視着歸清的那只手,連一絲眼神光都沒有分給晏鴻,她冷冷一笑,應道:“記得,當然會記得。”可到底會選擇怎麽做,那就不是他晏鴻所能夠掌控得了。
“記得就好。”晏鴻佝偻着腰,他捂着唇又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大聲喝道,“我們走!”浣溪沙的弟子踏過了地面上的旗幟,留下一串又一串的灰色腳印。晏鴻臨走前給了晏歌一個眼神,似是一種命令與警告。
“你可以松開了麽?”晏歌将一縷發絲撩到了耳際,她沖着歸清溫柔一笑,留下了這麽一句話。歸清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溫柔,似是有一陣冷風拂過了脖頸,逼得她汗毛豎立。冷,很冷,難道冬天已經來了麽?歸清不想退縮,可是在那看似溫柔實則懾人的目光下,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松開了,甚至連人都退開了一步,與歸隐保持着距離。
“你答應了晏鴻什麽事情?”歸隐蹙了蹙眉,淡淡地問道。她抱着龍牙刀,警惕還沒有消去。她就像是一張緊繃的弓,弦上的箭随時能夠射出。那個人頭已經被晏家的子弟帶走了,留下一片血跡。歸隐一腳踩在了血上,她向着晏歌走近,可是又覺得她們之間的距離變得很遠很遠,遠到她看不清晏歌的面容。
晏歌微微一笑道:“那些事情都不重要。”頓了頓,又續道,“桑不留她們已經安全離開了麽?”
歸隐點點頭,毫不詫異晏歌會知道此事。眨了眨眼,又道,“好,那我們說些重要的事情吧。你練得是不是忘情心經?如今練到了第幾層?你能不能放棄這門功法?”
“是,第二層,不能。”晏歌的回答很簡短,可是很明确。歸隐知道她的決定,內心淺淺地嘆了一口氣,她又向前走了一步,握住了晏歌的手,“所以當你面臨選擇的時候,你會毅然決然的放棄我,對麽?”真正的答案或是會有幾分傷人,歸隐不知道自己能夠承受幾分,她發現自己失去了當初的愉悅與開心,可是要退回當初的樣子,早已經來不及了,到底是什麽東西改變了這一切?“我打探到了我爹的下落,可是當我去找的時候,他又消失不見了。我逼問江·青山,可他說他也不知道。”
“晏鴻為什麽要制住我爹呢?他如果要對付我,只管沖着我來就是。還有件事情我也想不通,以我爹的武功,怎麽可能被浣溪沙的弟子給帶走呢?”
“我——”
歸隐噓地一聲打斷了晏歌的話,她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你正在幫我查探我爹的下落,可是沒有結果,我不怪你。你在浣溪沙的處境我也知道,我不想讓你為難。至于忘塵閣,我不想跟他們有什麽牽涉。不過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情,你能不能答應我呢?”
掩藏在了歸隐眼底的寂寥與傷悲像是重錘一般,兇猛地敲在了晏歌的心上,她微微一怔愣,面上那溫柔的笑容中也泛着苦味。“你說,只要我能夠做到,我一定會答應你。”
歸隐笑了,她微仰着頭将那一點淚光給逼了回去。“你有一個很大的計劃,對不對?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麽,但是拜托你不要忘了我,不知為何,我的心中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歸隐的手中用勁,将晏歌的手捏得通紅。晏歌很清楚歸隐在說些什麽,她認真地點了點頭,另一只手擡起撫過了歸隐的眉眼。
“歸姐姐。”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插了進來,歸清怯怯地望了歸隐一眼,小心地問道,“咱們接下來該做什麽?義父會被晏家的人弄到哪裏去呢?”歸清的态度轉變得很快,她不再替晏鴻說好話,一切都聽從歸隐的安排。
浣溪沙的弟子們透出來的消息是個假的,歸一嘯很可能重新被轉移到了晏家。可是目光落在了晏歌的身上,歸隐又有幾分的彷徨和無奈,她還能夠提刀殺入晏家去逼問晏鴻麽?晏歌為什麽不肯離開晏家呢?她正想開口,忽地一縷勁風襲來,龍牙刀正欲出鞘,又被人輕輕地按了回去。內力在一瞬間凝滞住,穴道被人封死。
“歸姐姐——”歸清一聲驚叫,她死死地瞪着晏歌,可是畏畏縮縮的并不敢向前走動。
歸隐的眼中有幾絲澀然,一個你字堵在了喉嚨間遲遲不可能發出。晏歌将歸隐攬在了懷中,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應道:“我爹讓我帶你回晏家,你要信我,我不會害你的。”晏歌的神情誠懇而又真摯。信又如何?不信又能如何呢?歸隐的心中微微有些發涼,那種感覺與确認了晏歌就是蕭長歌時候如出一轍。
晏鴻親自在廳中等待晏歌,那會客的大廳原本不會放晏歌進去的,可如今破了例。他很開心,在聽門下弟子說晏歌制住了歸隐的時候,那股子開心與愉悅幾乎從眼角眉梢溢出來。王君如的消息也很快,她挺着肚子匆匆地趕到了大廳中,她要看看這個仇人到底是生長的多麽可恨的模樣!
“我說的話算數,青山堂就交給你了。”晏歌還沒有進入廳中,那哈哈的朗笑聲便傳了過來。青山堂,原本是江·青山領的,可是他已經死在了歸隐的手中。
“老爺,快殺了她為欣兒報仇!”
“她這個人用不得,只能夠殺了。”
……
你一言我一語的,其中的意見是一致的,那便是此人留不得。晏歌一直沒有開口,她只是沉默地望着歸隐,瞧着她眼眸中那瞬息萬變的情緒。“不能動她。”舒了一口氣,晏歌終于開口說了一句話,“如果歸一嘯歸大俠前來報仇呢?如今浣溪沙正與朝暮門對峙,此時得罪歸家并不是一個好選擇。”
“歸一嘯?”晏鴻眯着眼詭谲一笑道,“他早已經是個廢人了,不可能來救人。”
晏歌輕哼一聲道:“我聽說歸大俠被人劫走了,那原先關押着他的地牢已是人去樓空了。”
晏鴻睨了晏歌一眼,冷笑道:“此事你不用管,只需要将歸隐這個禍害給殺了。若是被她逃脫了,會給我浣溪沙惹來大麻煩。”
“怎麽樣的麻煩算作是大麻煩呢?”一道冷冷淡淡的聲音響了起來。歸隐從晏歌的手中掙脫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等到廳中的人回神,她的手已經緊緊地掐住了王君如的脖頸。在晏鴻的眼中,一個女人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可是她的肚子中有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