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心中以為的一個柔弱的、安靜的女人, 忽然間變成了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那該怎麽辦?歸隐的心中很煩躁, 她原本就不想帶着一個麻煩的拖油瓶, 尤其是這人一點兒都不安靜。可是她想知道歸一嘯的下落,想知道歸一嘯的事情, 就必須帶上這個叫做歸清的女人。她要是再吵,就把她賣到窯子裏去, 歸隐心中暗想着。
此時, 一道尖利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歸清蹲在了路旁的小道上,認真而又仔細地盯着一朵盛放的花兒。白色的、又帶着些許紅的花, 開在了路邊孤零零的花兒。歸隐叫不出這朵花的名字, 她的目光只是凝在了那花朵上極為細微的一點紅上頭。“歸姐姐,你看路邊的這花兒,它開得這麽好, 不會被人給踐踏了。這花上還有淡淡的香氣,十月的桂花、菊花, 都不如這路邊的一朵不知名小花來得可人。”
賞花的心情到底還是要看身邊是什麽人, 如果是晏歌, 歸隐定然跟着高談闊論一番。暗暗地嘆了一口氣,眼前似是浮現了晏歌低眉淺笑的模樣,那股淺淡的恨、淺淡的怨此時早已經飄遠了,只剩下那一種濃烈的關心與急切的期盼,她想見到晏歌, 她恨不得脅生雙翼,飛到晏歌的跟前。可是她不知道在自己這般牽腸挂肚的時候,晏歌的心中可有一刻是在記挂着她歸隐的?晏歌是否忘記了她們之間的承諾?或許那算不得承諾,只是一種戲言罷了。歸隐山林,亦或是大隐于鬧市,這在江湖上都不是十分可能的。
安靜,最好是閉上那張招人讨厭的臭嘴!歸隐很想說這句話,可她還是忍住了,她只是冷冷淡淡地掃了歸清一眼,她的眸光依舊凝在了那一點血紅上。這小路兩旁的野草茂盛,這花上沾了一滴血,而血上則是沾了些許的塵土。是哪一個受傷的人曾經路過此處?“走。”歸隐淡淡地說了一句話,她不想管這些瑣事,她還要趕路,還要回到江陵去見一見心尖上的人兒。
歸清沒有聽歸隐的話語,她此時已經撥開了那雜亂的草叢,去尋找其他的花兒。又一聲細小而短促的尖叫聲響起,一道刺眼的劍光閃過,歸清腳下一歪,就跌在了地上。那道又亮又利的劍光是沖着歸隐來的,它越過了歸清直取歸隐的後背。幾乎在破風聲一響起時候歸隐就有所察覺了,她反手一刀。刀光将這道劍光敲得粉碎,又沒入了草叢中,斬在了那個暗中偷襲的人身上。
白色的長發與殷紅的血濺落在這草叢中,一道高聲的尖叫響了起來,聲音很熟悉,那散亂着頭發一邊籠着衣襟的人,此時幾個縱身就跳到了歸隐的跟前。她的面色暈紅如同黃昏時分的霞彩,發上站着泥土、雜草,而那來不及掩住的脖頸上有幾個淺淺的吻痕。“歸隐,你放過我師兄吧!”謝小樓的話語中帶着些許的懇求,她緊緊地攀住了歸隐的手臂,眸中很快便積蓄滿了淚水。
那猝然出手的人是李玉湖,兩個人藏身在這野草叢中,似是要體會天底下第一快活事。淩亂中猶是帶着幾分春意與嬌憨,也難怪李玉湖會心動會情難自制。只不過對歸隐的殺心硬生生壓過了那些旖旎的情緒,他從夢的束縛中掙脫出來,最後将自己逼入了一道絕境。謝小樓結結巴巴地想要掩飾她與李玉湖之間的茍且事情,可歸隐根本不在乎,她只是微微一笑道:“當初的人情,我還你了。”言外之意是,暫時便留着李玉湖這條狗命。
歸清在一旁好奇地看着這一幕,她雖跟着歸一嘯四處走動,可對這江湖中的人沒有什麽了解。她知道這個受傷的滿頭白發的男人可能是歸隐的敵人,而這個滿臉哀切的女人,似乎是朋友,似乎也不是。她從地上爬了起來,将歸隐拉到了一邊,從而也掙開了謝小樓的手,她問道:“歸姐姐,這兩個人是誰啊?”
歸隐不喜歡謝小樓,當然也不會喜歡這個歸清,兩者于她而言,都是陌路人。她将自己那被歸清扯住的衣袖給拉了出來,淡聲道:“這不關你的事情,走吧。”
謝小樓的面上掠過了一絲惱意,難道就讓歸隐這麽離開麽?可是将她留下又能夠做什麽呢?還沒有想得通透,謝小樓就猛地一跺腳道:“當初在三元裏,你說等晏大小姐,結果出去了發現你不在,大小姐她等了你一天一夜。”
歸隐心中一震,她的腳步猛地頓住。在山洞中的時候,她便有了離去的心思,只不過不肯直接言明。她不知道山洞中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事情,只是聽後來的人傳言道,散花宮的人幾乎全軍覆沒,而朝暮門與忘塵閣忽然間走到了一起去。晏歌怎麽會等呢?她等了一天一夜又是在想什麽呢?如果自己去見她,會不會被她責備?這麽一想,只覺得心神搖蕩,一股子強烈的酸澀與後悔浮了上來。怎麽能夠讓晏歌一個人在那荒山野嶺等上那麽久?還真是該死啊!
“她說了什麽?她有沒有說什麽?”歸隐盯着謝小樓,猛地問道。
謝小樓還沒有答話,那歸清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她尖聲問道:“晏大小姐又是誰?她跟你有什麽關系?”這歸清嘟着嘴,一邊說着一邊還要去拉歸隐的手。原本心中就窩着一股子焦躁,被歸清一喊,歸隐的面色越發陰冷。她此時只想聽見謝小樓的回答,可是謝小樓又哪裏知道那麽多的事情呢?在山洞中面對的是晏家大小姐麽?分明是一尊煞神,她生怕自己的多言惹得大小姐不快從而大開殺戒。
心中微嘆,唇角掀起了一抹很淡的笑容,她說道:“我和我師兄來江陵也是為了找晏大小姐,我們有一件事情要通知她。朝暮門和忘塵閣的人勾結到了一起,他們要對付浣溪沙。我八劍九俠如今只剩下了四大劍派,孔大俠在遭遇這等巨變後心念具灰,一心遁入空門。我們幾個劍派勢力必須要打散了重組,才有崛起的希望,才能夠應付那即将到來的危機。”
“這跟你們找晏歌有什麽關系?”歸隐很不耐煩地問了一句,她對這些廢話真是深惡痛絕。
“我們西樓劍派在中劍派中名列第六,想要崛起必然要借着另一股勢力。如今吸收了其他劍派的弟子,我們更需要有人從中幫助。”謝小樓頓了頓又說道,“高明懸太老了,曹氏兄弟已經有了妻兒,如今年輕一輩的只剩下衡山劍派的李道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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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了此處,歸隐也算是聽明白了,她點點頭問道:“蕭紅袖要與李道衡成親?你們來到江陵府是為了給晏歌發請柬?”蕭紅袖是晏歌的表姐,她要是成親請浣溪沙晏家的人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謝小樓聽了歸隐的話忙不疊地點點頭道:“是的,你要與我們一塊兒去江陵找晏大小姐麽?”歸隐只是冷冷一笑,那倒在了草叢中一直沉默不語的李玉湖忽地大喝一聲:“不行,她乃是我們八大劍派的仇人,怎麽能夠與我們一道?”歸隐的一刀砍在了他的肩膀上,随着他一聲大喊,那道傷痕又掙開了,鮮紅的血染遍了一襲青衫。
就算他李玉湖點頭,歸隐又怎麽願意與他們同行呢?她甚至懶得回答,一轉身就打算離開這地方。謝小樓又叫了一聲道:“這請柬不止是發給晏大小姐,還要發給廣大江湖人士。因為那不僅僅是我們掌門與李道衡掌門之間的婚事,更是要在八劍中選出一個盟主來,不然一盤散沙如何能夠在江湖上立足?”
“可是這一切又關我什麽事情呢?”歸隐懶洋洋地笑道,“難不成你們八劍是要請我當你們的盟主?”
“你做夢!”李玉湖啐了一口,“八劍之人恨不得将你挫骨揚灰了。”
“師兄!”謝小樓很不滿地喝了一聲,她擠出了一抹笑容,轉向了歸隐又說道,“只要你肯加入西樓劍派,這八劍聯盟的盟主之位你自然可以去奪取。”
歸隐微微一笑道:“我要是加入了西樓劍派并且奪取了盟主之位,是蕭紅袖聽我的還是我聽蕭紅袖的?”她這個問題一抛出,謝小樓便滞住,她只是想勸說歸隐加入他們八大劍派中,其他的問題倒也是沒有思考過。
在蕭紅袖的婚事上選八大劍派的盟主,怎麽可能輪得到外人當?想必他們間早已經有了計劃,這盟主的名頭不是落在蕭紅袖的頭上,就是被那李道衡攫取。可按照蕭紅袖的性子,她與李道衡結親,恐怕其中有什麽交易在,這江湖上可沒有聽說他們之間曾經有過什麽樣的曠世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