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這滿口謊言的人能夠有幾句話是可信的?可是高明懸沒有選擇, 他看着那軟成了一灘昏迷不醒的兒子, 只覺得心如刀割。朝暮門本就是他們八劍九俠的仇敵, 此時能夠走到一起不過是為了對付忘塵閣, 當遇到了利益沖突的時候,他們當然會反目成仇。高明懸的心中有恨, 孔若愚的心中更是恨。如果只是為了引他們對付朝暮門,那些禽獸不如的人又為何會對無辜的芊芊下手?
浣溪沙的兩個人悠游自在, 他們僅是知情者亦或是同謀呢?朝暮門之人有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早就知道這是個陷阱, 為何要一腳踩進來呢?這是一個關鍵的事情,做下的決定一不小心就會落入滿盤皆輸的後果。八劍九俠有七個高手在此, 散花宮除了許獨、吳千變、死去的周競, 有六個高手,再加上江吟母子、晏家二人顯然是占了上風。而朝暮門,僅剩下楚雲暮、李辟佛、文時飛、祝頌四人。
“我等雖不能徹底鏟除朝暮門, 但是将四位高手截殺于此,也不失為一件快意的事情, 諸位考慮的如何?”江懷遠微仰着頭笑了一聲, 問道。請人合作?這哪有請的樣子?分明是一種逼迫。八劍中的其他人沒有那深層次的顧慮, 他們低聲讨論了幾句,而高明懸深呼吸了一口氣大聲應道:“好,我答應你!”
楚雲暮微微一笑道:“你以為散花宮設下這麽一個陷阱,他們會輕易地放過你們麽?倒不如與我朝暮門合作,從這鑄劍窟殺出去。”見高明懸那鐵青的臉色, 她又繼續說道,“這江家的人會先讓你們對我朝暮門下手,緊接着再讓你們自相殘殺。高掌門你要為了一個小孩子從而得罪江湖上的一大片人麽?還有孔掌門,你別忘了你女兒這般模樣都是散花宮的人所害的,你不替自己的女兒報仇就罷了,還要受他們的控制麽?”
孔若愚心中一驚,正待開口表明立場,冷不丁又聽見江懷遠笑着說道:“孔掌門,你還沒有發現麽?你的女兒中毒了,而這種解藥——”“卑鄙!”孔若愚一聽,趕忙手按住了孔芊芊的脈門,看她的臉色,朝着江懷遠大吼一聲,他的臉上又急又氣。
“好戲難道還不開場麽?”江懷遠直接無視了這一聲斥罵,慢悠悠地說了一句。這氛圍一下子便冷肅了起來,楚雲暮的面色有幾分凝重,手中的折扇開開合合,朝着那一劍向她刺來的弟子面門拍去。這率先動手的,是北鬥劍派的弟子,他們的小少爺如今在鄭人王的手中,哪能夠不聽散花宮的吩咐?先料理了朝暮門的人,再同這散花宮的算賬!此時的他們已經豁出去了。
這門下的弟子又豈會是那些高手的對手?只不過是白白送死罷了,楚雲暮的面色徹底地沉了下去,她抽出了腰間的佩劍,一劍刺向了北鬥劍派一名弟子的胸口,冷笑道:“一群蠢貨。”江懷遠饒有興致地望着那被緊緊護住的楚雲暮,笑道:“你朝暮門還有楚細腰在這襄陽城吧?對了,還有一個用毒的桑不留,她假意加入我散花宮,可到底是你們朝暮門的人,楚姑娘可是在等她的消息?”江懷遠知道楚雲暮的痛腳在何處,他非要狠狠地踩上一腳,這個朝暮門的“女公子”,就算是扮作男人,她也不能夠真正的與江湖中的男人比拟的。
“動手吧。”江吟淡淡地說了三個字,可就是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仿佛昭示着死亡的降臨。孫鈞擡起了頭,目光冷如劍。九天中剩餘的幾個人也踩着奇異的步伐,将人給包圍住。八大劍派中高明懸已經作出了選擇,可是其他人呢?到了這種時刻,想要置身事外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了。
散花宮亦或是朝暮門,裏面沒有歸隐熟識的人,她根本沒有出手的意思,只是與晏歌藏在一邊,靜靜地看着他們打鬥。“這鄭人王到底算不算朝暮門的人?他的行事總透着幾分古怪,就是現在,那些人打成了一團,他只是鉗制着高寶袖手旁觀。”歸隐壓低了聲音說道。
晏歌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這一招一式間滿是兇險,朝暮門到底是人少,看那幾個漲紅了臉的模樣,恐怕已經支撐不住了。這“三頭六臂”裏的人可以死,但是楚雲暮必須要抓個活口,不然用什麽來威脅朝暮門的楚雲朝呢?“你們可以選擇歸順我散花宮,我不會虧待你們的。”到了這等時刻,江懷遠還是不忘記自己的那番作态,換一些軟弱的人恐怕被這麽一威脅早已經拜倒在地,而李辟佛只是惡狠狠地呸了一聲,一掌擊向了那君子劍派陳少肆的胸口,将他打得連退了幾步。
這朝暮門的人身上多有傷痕,八劍九俠的幾位或是是武功低微,瞧那模樣也傷的不輕。陳少肆是朝着袖手立在一旁的晏西海身上跌去的,原本還在看熱鬧的晏西海,眸子一亮,在陳少肆的身上輕輕的一推。鬥轉星移可是浣溪沙晏家的獨門心法,那李辟佛聚集在了陳少肆身上的掌力被轉移到了靠近陳少肆的高明懸身上。噗嗤一聲響,高明懸的口中猛地吐出了一口鮮血。他轉過身帶着幾分不可思議地望着陳少肆,道:“你——”只不過也不容得他說完這句話了,文時飛此時如同穿花峽蝶,朝着他身上攻來。
一顆鮮紅的心髒是被人硬生生地挖穿胸膛攫出的,孫鈞面不改色,一用勁将那些心髒捏爆,他的手中沾滿了鮮血,手掌翻飛間,那些四濺的鮮血似是也成為了一種暗器,擊向了敵人的雙眼。碩大的身軀如同一堵牆擋在了孫鈞的面前,孫鈞只是微微一笑,手指掠動,如同疾風暴雨般,将李辟佛的穴道給封死。
“朝暮門的人已經被制住了,可以放開我兒子了吧?”高明懸握着胸口,沉聲說道。
而孔若愚也抖了抖手中沾滿了血跡的長劍,喝道:“解藥呢?”
“這兒還有敵人。”江懷遠微微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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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除了朝暮門還有什麽人是敵人?散花宮的人會對浣溪沙的下手麽?看晏西海、晏清霜二人那輕快的笑容便能夠知道答案。孔若愚與高明懸都不是笨人,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就知道江懷遠的意思。其實楚雲暮之前說的話他們心中何嘗不明白?苦笑一聲道:“孔兄,抱歉了。”高明懸向前一步走,跪在了那年輕的意氣風發的公子哥腳下,沉聲道,“我北鬥劍派願意聽散花宮的指令。”
“高掌門,你——”孔若愚面色掙得紫紅,他那指着高明懸的長劍在發顫。還沒等他說完,高明懸又道:“我北鬥劍派已經退出八劍聯盟,與你等是敵非友了。”他說完這句話便站起身,拂了拂袖子喝道:“還不動手!”北鬥劍派的人動了,其他劍派的弟子也跟着動了起來。高明懸就算是受了傷,他的武功也在江懷遠之上,而此時江懷遠的身側只有一個鉗制着高寶的鄭人王,鄭人王如果要解救江懷遠,就必須放開高寶。這是唯一一個機會,高明懸不願意錯過的機會。如果一擊拿不下江懷遠,恐怕——高明懸不能夠讓這種可能産生。如他所想的那般,江懷遠忽然間失去了抵抗了力量,他的臉上露出了幾絲驚駭。此時,那掩藏在了一旁的晏歌,扯了扯歸隐的袖子,對她私底下的動作,面上似是有幾分的不贊許。
“拿你兒子換我兒子,這是一件很公平的交易。”這麽輕松是高明懸始料未及的,他也來不及多想,掩飾住面上的驚喜,他朝着江吟喝道。
江吟的面色不變,只不過眸光終究洩出了她的幾絲緊張,她也察覺到了鄭人王的怪異之處。“放了高寶。”就算不用高寶做挾持,他們散花宮也是穩操勝券,在這等形勢下,自然是江懷遠更為重要。江吟沒有其他的兒女,這江懷遠是散花宮唯一的繼承人。可是鄭人王并沒有聽她的吩咐,而是懶懶地笑道:“你放了朝暮門的人,我放了高寶,而高掌門麽,讓他放了少宮主。”這麽一來,似乎一切都歸于原位了。
“你投靠朝暮門了?”江吟盯着鄭人王,很冷靜地問了一句。有很多人從其他門派叛離到散花宮,自然也會有人背叛自己。江湖上大多是為了自身利益而掙紮的人,靠着錢財恩惠能夠籠絡人心,只不過當他人抛出了更大的誘餌時候,很少有人能夠抵抗的住。如果鄭人王真的投靠了朝暮門,這也怪不得誰人。
“我不是朝暮門的人。”鄭人王應得很輕快,他笑道,“我是鄭人王,也是計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