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這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想要不被人發現, 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況其中總有幾個人喜歡大聲吆喝, 仿佛是向世界宣告他們來了。而兩個人想要避人耳目則是簡單多了, 在這群人鬧哄哄的進入三元裏的時候,歸隐已經發現了他們, 在那個先行查探的弟子闖入屋中的時候,她已經帶着晏歌藏到了另一處。
這三元裏的山很好, 一重皆一重的, 尋常人絕對難以走出這群山的懷抱。此處只有一條路, 一條唯一的路。這一點闖入了三元裏的人心中很是明白。三面的大山将人壓得難以喘息,破敗的村子, 徒生一股蕭瑟之感。“吳千變, 你率領變天堂的弟子守在此處。”江吟下了一道命令,守住了這一條道路,就是守住了唯一的生路。但是散花宮的人值得信任麽?對散花宮的弟子來說是生路, 那麽對其他人呢?楚雲暮的唇角擎着一抹笑意,她只是微微地掃了趙開堂一眼, 趙開堂立馬應道:“屬下與無臂堂弟子願守住此入口。”這一番說辭, 倒是讓八劍九俠的人給醒悟過來,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最終決定讓曹氏兄弟留在此處。
“無臂”趙開堂正如他的稱號,他是一個沒有雙手的人,空蕩蕩的袖管随着微風輕輕拂動,他那長長的髯須也微微拂動。沒有了雙手, 他當然不能夠使用刀劍一類的兵器,可是他難道就沒有武器了麽?不,他的武器就是他的一雙腿,如刀劍般鋒利、所向披靡的雙腿。可是不明事理的人會将他歸為殘疾人,以為他是個需要照顧的人。譬如此時的曹氏兄弟,他們很輕蔑地望了趙開堂一眼,而後又恭謹地朝着吳千變拱了拱手。
這入口處有一蓬小灌木叢,歸隐與晏歌二人便是藏在了此處,等到了江吟一行人走遠了,她們兩才悄悄地繞到了村子中去。晏歌還記得趙開堂那雙通紅的像是滲着鮮血的雙眼,她輕聲問道:“這散花宮、朝暮門以及八劍聯盟都派人守住了入口,可他們之間不像是能夠和睦相處的,只怕裏面的事情沒有解決,外頭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趙開堂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憤恨,晏歌可沒有看漏了。
歸隐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她撥開了那蓬亂草,漫不經心地說道:“除了在外頭瞧見了王一石,便沒有見忘塵閣人的下落了,他們是不想幹涉這件事情呢,亦或是要坐享漁翁之利?”歸隐一邊說話,一邊向前走着,在前方的牆角,她忽然間發現了一個很不起眼的記號,像是小孩子玩鬧時候的塗塗畫畫一般。如果只出現了一個倒像是一種巧合,可是在前方,又發現了同樣的記號。歸隐直起身子,她向晏歌招招手,道,“你看,這兒有東西,不知道是什麽人留下來的!”她說出這話的時候已經決定向前去看看了。這個村子很小,除了民居與荒蕪的菜園子,就剩下了村尾那破敗的山神廟。這村子裏頭荒無人煙,神廟裏自然也沒有人祭祀,那幾座張牙舞爪的恐怖神像,身上的漆已經剝落了大半。
“你在想什麽?”歸隐忽然間停了下來,晏歌險些一頭撞在她的身上,她嗔了歸隐一眼,低聲問道。歸隐抿着唇,沉吟了片刻,應道:“我在想這鑄劍窟,是不是應該在一個有水的地方;還在想,當初楚雲暮她們給出了錯誤的指示,那麽楚細腰她的話又有幾分可信度?蕭忘塵也曾欺瞞過一些舊事,她手底下的王一石又為何要與我們說實話?”
“可我們已經到了,不如信他這一回。”晏歌輕笑一聲道。
歸隐點點頭,她們确實已經走到了,順着那記號,走到了村尾,看見了那破敗的神廟在矗立在風中,所謂的神祇已經維持不了他們的威嚴。歸隐與晏歌二人到了,散花宮、朝暮門那群人也浩浩蕩蕩的走到了村尾。這山神廟後頭就是崇山峻嶺,蓊蓊郁郁的山林裏,誰都不知道其中潛藏着什麽。“我聽到了。”歸隐忽地說道。
晏歌的面上泛上了一絲疑惑,她偏頭瞧着歸隐,又聽她說道:“我聽見了水聲,還有隐隐約約的打鐵聲、喧嘩聲。”歸隐笑了,她一把握住了晏歌的手。有了天極丹的內力,她已經教了晏歌“八步趕蟬”的口訣,短短的功夫自然難以将這輕功練好,但是比起一般的人行路,也算是快了很多。
慘綠,還有黑。
一入山林子裏便覺得渾身發涼,一股恐懼在人心中蔓延,像是半只腳踩入了閻羅殿一般。這郁郁蔥蔥的林木遮天蔽日,林中的鳥兒慘唳凄號,似是還有一種淡淡的血腥味在其中蔓延。白天便是如此,那麽到了黑夜時候呢?
嗚嗚咽咽的啜泣聲在林子裏頭響起,似是山林鬼魅的啼哭,這一下子激地人汗毛都豎了起來。在一些人的眼中,女人、小孩就相當于大麻煩。李辟佛他頭皮都開始發麻了,運足了氣,狂吼一聲道:“是哪個娘們在這哭哭啼啼的?格老子的!”一行人裏頭,唯有西樓劍派的弟子中多女子。
“不是我。”謝小樓立馬辯駁道,她一只手緊抓着師兄李玉湖,另一只手指向了另一個方向,“聲音是從那裏發出來的。”衆人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借着那微弱的天光,總算是瞧清楚了。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木此時只剩下一個樹樁,樹樁上坐着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她的衣裳破破爛爛,一雙眼睛已經哭得紅腫。這山林裏怎麽會有小女孩?她是打哪裏出現的?是人還是鬼?沒有人敢近前一瞧,除了那孔若愚。
向來鎮定的孔門劍派掌門此時就像是一個醉了酒的人,腳步踉踉跄跄,他猛地朝着那個不停哭泣的小孩子撲去,雙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大叫道:“芊芊?是芊芊!我是爹爹啊!”小女孩依然在哭,顯然是被吓得不輕。孔若愚的手撫過了她的面龐,又拉起了她的袖子。大大小小的掐痕,也不知道是什麽人下這等狠手。将孔芊芊抱到了懷中時候,孔若愚的面色鐵青鐵青,似乎下一個瞬間他就要拔劍。孔芊芊在此處,是不是說明了其他的小孩也被囚禁在此處?
“要不要問問她修羅場在哪兒?”謝小樓眨了眨眼,低聲說道。
而高明懸的聲音也響了起來:“芊芊侄女,寶兒呢?你有沒有看見寶兒?”孔芊芊的出現給了高明懸一個希望,仿佛看到了他的兒子高寶也出現在此處,若不是孔若愚伸手攔住,他恐怕已經撲上前,晃着孔芊芊的肩膀逼問。孔芊芊的神智已經不甚清楚了,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被他人這麽一吓,又開始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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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覺得事有蹊跷麽?”蕭紅袖的聲音響了起來,她說道,“一個無依無靠被人劫走的小女孩,忽然就出現在了我們要經過的地方,忘塵閣的人是不是以她為誘餌,引得我們步入局中呢?我們來此處,他們恐怕已經察覺了。”
“就算察覺了又如何?這龍潭虎穴,我都要去闖!”李辟佛大喝一聲,豪氣萬丈。他望着蕭紅袖哈哈大笑道,“你這臭娘們該不回是害怕了吧?我就說嘛,女人就是麻煩,膽小礙事,混什麽江湖,回家相夫教子去吧!”
蕭紅袖面上的笑容不變,倒是謝小樓松開了李玉湖,猛地一跺腳道:“說得你們朝暮門的楚雲暮就不是女人似的。”她這一句無心的頂撞,正好踩到了楚雲暮的痛處。她行走江湖只做男人裝扮,內心底實在是不願意當一個女人。稱她一聲公子她高興,可若是不小心喊了小姐,那可就糟糕了。楚雲暮一甩扇子,遮住了一張陰沉的面龐,跟在她身後的“獨臂”祝頌,那一只手已經朝着謝小樓的肩膀抓去。
謝小樓吐了吐舌頭,趕忙縮到了蕭紅袖的身後,只見劍光一閃,那祝頌已經收回了手,冷哼一聲道:“西樓劍派的‘四時劍法’果然名不虛傳,若是後十二招能練成,恐怕八劍中唯你西樓劍派獨尊了。”
這一行人吵吵鬧鬧的,可是腳步未曾停下來。這陰沉的林子也算不得大,一炷香的時間已經穿過。在衆人面前的,是那被挖去了一小片的山以及那光禿禿的樹樁。這林子的後半部分,那些樹木已經全部被人給砍去了。“快看這是什麽!”那幾個縱身蹿出了老遠的謝小樓忽然跳了起來,大聲地叫道。
蕭紅袖緊随在了她的身後,低頭瞧着那個類似于井口的洞,這邊上的綠草連帶着泥土被人翻起,瞧着還是新鮮的模樣,顯然是不久之前有人在此處活動。眯着眼望向了遠處籠在了一層薄霧中的山頭,她低聲道:“這是礦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