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說完這句話,桑原再沒看他一眼,轉身就要走,卻又被傅知淮低着頭拉住了手腕。
“桑原,我真的……知道錯了。”認識這麽久,桑原還從沒見過這樣一個垂頭喪氣的傅知淮。
他記憶裏的少年,永遠冷靜、永遠悠然自得,好像對什麽事都胸有成竹,才不會露出這麽個頹喪可憐的樣子。
桑原推開他的手,心想,難道這就是風水輪流轉嗎?
當初高高在上的人,也會有主動低頭的一天。
“桑原……”傅知淮紅着眼角擡頭偷看桑原的神情,月光緩緩移到他面頰上,露出微凸的淡紅指印。
桑原神色微動,看着他的臉問:“你,被人打了?”
傅知淮毫不在意地說:“江燃女朋友打的,不痛。”
“孫羚。那是他老婆,他們已經結婚了。”桑原的神情有點恍惚,再看向他時,目光變得複雜。
傅知淮眼巴巴地望着他,桑原扭頭,語氣生硬地說:“站好別動。”
說罷,他幾步跨上臺階,開門進了屋裏,又很快拿着一支藥出來,把那藥盒抛到傅知淮懷裏:“拿去。你走吧。”
“桑原……”傅知淮只是這樣叫他,一步也不挪動。
“你想在這裏站一晚上?随意。”桑原煩躁地摔上門,樓道裏歸于平靜。
傅知淮捧着藥盒,慢慢走到他家門外坐下,也不擦藥,只望着投在地面上的那片幽冷月光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身後有門輕輕打開的聲音,忙扭頭看去。桑原站在屋裏,眉頭微擰,不怎麽高興地看着他:“怎麽還不走?想等我報警嗎。”
傅知淮靜靜看着他,驀然想起以前張薇說過的那件事。
……有天夜裏,桑原曾在他家樓下等了很久很久。那個時候,桑原是不是跟他現在一樣,心裏忐忑又恐慌?
傅知淮的目光落在桑原藏在身側的、微蜷的手掌上,心髒像是被浸泡在檸檬汁裏,酸得快要窒息。
即便是現在,桑原也還願意開門來看一看他,可那個時候的他呢?
傅知淮突然感覺自己無恥得要命。他這樣步步緊逼,乞求桑原的原諒,好似是将兩人的關系拉近了一些,實際上,卻沒有認真考慮過桑原到底感受如何。
他這些愚蠢的行為,在桑原眼裏,是不是更像一場自我感動?
傅知淮站起來,目光沉靜地看着桑原:“我打擾到你的生活了,對不起。”
桑原垂眸不語,一只手有些不安地輕輕揉搓着衣擺。
“以後我不會再這樣莽撞,桑原。”傅知淮攥着那支藥,認真地對他做檢讨:“我知道你不願意複合……那我,可不可以……”
他薄唇微動,聲音輕得幾不可聞:“可不可以做一個,遠遠看着你的朋友?”
樓道裏很安靜,桑原扶着門把手,有點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看向傅知淮。後者臉上卻是全然的認真神情,沒有一絲要開玩笑的意思。
“以後我不會再騷擾你。但是,如果你需要任何幫助,可以來找我嗎?”傅知淮輕聲說完,桑原靜靜看着他很久,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就在傅知淮等到腿都開始發麻的時候,桑原才終于動了一下。
他說:“你來晚了。”
然後,便輕輕關上門,把傅知淮獨自留在黑暗裏。
傅知淮失魂落魄地下樓,背影漸漸消融在昏黑夜色中。桑原倚在窗邊抽煙,幾絲亂發被風吹得揚起,遮住了他眼中将落未落的水色。
國慶七天,桑顧被爺爺奶奶接回家中農莊好好地玩了一通。回來時,桑原打開書包一檢查,才發現小外甥樂過了頭,連作業都沒寫完。
舅甥二人無言對視許久,桑原看了眼時間,平靜地說:“現在開始補。”
現在的小學和桑原讀書時不能比,日常的作業都一大堆,更別提周末。不僅有紙面上的作業,還得動手做實踐。
桑顧剛上三年級,對英語科學等幾門新科目掌握得不算好,磨磨蹭蹭地寫到十點多還沒完。桑原頭疼得要命,眼見外甥揉着眼睛呵欠連連,又說不出責備的話來。
“去睡吧。”桑原嘆了口氣:“剩下的我幫你寫。只有這一次,記住了嗎?”
桑顧打個大呵欠,困倦地點點頭,去睡了。
書房裏的燈亮到淩晨,桑原終于做好最後一個美術手工作業,困得剛熄滅臺燈,就趴在桌上直接睡着。
窗子沒關,夜裏的風緩緩吹進來,撲了他滿身的涼意。不知這樣睡了多久,桑原頭疼欲裂地醒來,睜眼便看到桑顧哭哭啼啼地望着自己:“舅舅,你別死……嗚嗚嗚我害怕……”
“……”桑原張嘴想說話,喉嚨卻嘶啞得幾乎發不出半點聲音。無奈之下,他只能摸摸桑顧的腦袋,随手抄了張紙條寫字出來:“我沒事,別哭了。”
桑顧擦擦眼淚,可憐地望着他:“舅舅,你還能送我去學校嗎?要不我給孫阿姨打電話吧?”
大清早麻煩別人終究不好。桑原皺着眉想要站起,渾身上下卻酸痛得沒有半點力氣。他只得點點頭,寫道:“記得說謝謝。”
桑顧拿起他手機給孫羚打電話,抽噎着把他生病的事也說清了,孫羚果然暴躁地怒罵起來:“……多大人了還把自己搞生病?我看你白活這麽多年!”
她脾氣一貫這麽烈,桑原也不生氣,無聲地笑笑,強撐着站起來去給桑顧做飯。
十幾分鐘後,孫羚砰砰砰敲響了桑原家的大門。桑顧擦着嘴巴跑去開門,女人探頭朝裏看了眼:“小顧,你舅呢?”
“在睡覺呢。”桑顧比了個噓的手勢,低聲說:“舅舅吃了藥就睡了,今天我自己洗的碗。”
孫羚來得急也忘了給他買藥,聞言稍稍放心了些,輕輕關上門,拿過孩子的書包,攬住他肩膀下樓去:“小顧這麽棒呀?孫阿姨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只會摔碗……”
兩人說着話走到樓下,孫羚笑着擡眼,看見傅知淮站在幾米之外,笑容立刻就冷了。她大步走過去,擡頭瞪着他:“誰讓你來的!”
傅知淮沒有出賣江燃,一句話也不說,提着藥從她身邊繞過去。孫羚追過去,怒道:“怎麽,啞巴了?我記着你讀書時也沒這麽慫啊。”
傅知淮沒理他,看了桑顧一眼,放柔聲音:“你舅舅呢?”
不知為何,桑顧似乎對他有莫名的好感,眨巴着眼睛大聲說:“舅舅睡着了。你要去我家嗎?記得要輕輕地敲門,舅舅很容易醒的。”
“你這個小笨蛋!”孫羚恨鐵不成鋼地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他給你糖吃嗎?這就把你舅舅賣了。”
桑顧又看看傅知淮:“可我見過這個叔叔的。”
傅知淮離開這裏十年之久,桑顧才九歲……他是從哪裏看到的呢?
兩個大人均是一愣,孫羚看了眼傅知淮,怕桑顧再說出點什麽,忙抱起他就走:“小笨蛋,這個怪叔叔是壞人,不許跟他說話,知道嗎?!”
傅知淮仍呆愣在原地,看着桑顧趴在孫羚肩上沖他吐舌頭,心裏突然顫了一下。
桑原是不是……還留着他們以前的照片?
屋裏很靜,桑原眉頭緊皺,昏昏沉沉地睡着,忽然聽到一陣不太明晰的敲門聲。
他把腦袋朝被子裏縮了縮,等着桑顧去開門。遲鈍地反應一會兒,桑原才想起小外甥去學校了。
那敲門聲又輕輕響起,桑原披了件外套,撐着牆慢慢過去開門。
然而,樓道裏空無一人,只有白色的袋子挂在門把手上輕輕搖晃,裏面裝滿了藥。
桑原走出去疑惑地看了幾眼,還是沒人。孫羚送孩子不會中途折返,把藥挂在門口自己默默離開又不是江燃的作風。
傅知淮……
能在酒吧相遇已是天大的巧合,之前他又說了那麽決絕的話,傅知淮根本沒理由知道他在生病。
這藥吊在外面實在不好,桑原擰眉苦惱一陣,最終決定先把它拿回家放着。萬一是哪個鄰居挂錯了,到時候來問他要,他也好把這東西還給人家。
桑原取下藥,被樓道裏的風一吹,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他忙捂住嘴巴,手肘卻無意碰到門。只聽啪嗒一聲,它竟然就這樣順滑地鎖上了。
而桑原穿着睡衣拖鞋站在外面,手裏只有一袋不知道值多少錢的藥。
手機錢包跟鑰匙……全都落在家裏。
很久沒遇到過這樣小倒黴的時刻,桑原還懵了一下。待反應過來,又被冷風吹得瑟瑟發抖。
無法抑制的癢意沿着喉管爬上來,他慢慢蹲在門外,咳得臉都微微漲紅。咳嗽聲回蕩在空曠的樓道裏,桑原低頭緩了一陣,忽然聽到慢慢靠近的腳步聲。
他含着滿眼淚水擡起頭,對上傅知淮疼惜的目光。
兩人安靜對視許久,桑原猛地把手裏的藥砸到他懷裏,強撐着吐出一個字:“滾。”
傅知淮接住藥,卻沒有滾。他猶豫着脫下大衣外套,慢慢朝桑原靠近:“你病了,身體要緊。我帶你去看醫生。”
桑原艱難地站起來,冷冷道:“用不着。我家裏還有藥。”
他下意識要擡手開門,卻猛然想起鑰匙落在屋裏,忍不住惱怒地用力捶了一下大門,低着頭不與傅知淮對視:“你走。”
傅知淮看他臉都燒得潮紅,擰眉很嚴肅地說:“你讨厭我,可以。但你不愛惜身體,不行。”
他強行用自己的外套把桑原裹住,扶着人的肩膀朝下走:“你放心。我開了車,很快就能回來。”
桑原仍別扭地掙紮着,腦袋卻越來越昏沉,不由自主地被傅知淮推着走。
下樓,坐進車裏。傅知淮沒有急着出發,而是先到路邊藥店買了盒創口貼,從窗口很自然地遞給桑原:“你的手擦傷了,先貼一下。”
桑原看着那創口貼。一盒十二張,六塊錢,盒面上還貼着白底黑字的價格标簽。
他又擡頭看傅知淮,不明白遞到自己面前的這只手,為何顫抖得這麽厲害。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屁話要說。
我知道傅知淮之前的行為是比較讓人不舒服,但請各位可可愛愛的讀者朋友給他一個成長的機會好伐?
人總是需要進步的,多年前不會愛人,不代表他現在還不會啊啊啊!
這篇文是破鏡重圓,破鏡重圓,破鏡重圓。如果換cp,那還圓個啥呢?
我知道我寫得爛,bug很多,人物設定也有不讨喜的地方……大家願意評論,願意追我的文,我真的萬分感激!
但我還是要說:堅決不換攻!
如果哪位可可愛愛的讀者朋友真的受不了傅知淮想看換攻,那麻煩您棄文吧,真的謝謝了.._:(_`」 ∠):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