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龐博看着那化為粉末的平安符, 心中後怕。
差一點,他的性命就不保了。
他求助地看向夏景生:“弟夫, 這原石該如何處理?”
夏景生拿紅綢将石頭遮起來, 鎮定道:“捐了。”
“捐了?!”龐博一陣肉痛,這可是他花大價錢才挑中的石頭。若是捐了,所有的錢都打了水漂。
“這石頭已認了主, 即便你将其轉手,它也會繼續害你,凡是接觸過血玉的人,都有性命之憂。為今之計,只有将這原石捐給道門, 以道門之術壓制原石的怨氣,方可化解劫難。”夏景生看着龐博的面相, 平靜道, “也是你命中該有此一劫,劫後餘生,必有後福。”
聽了這話,龐博咬咬牙:“罷了, 那便捐罷,權當破財擋災!”
數日後, 在龐博準備捐贈事宜的同時, 孫聞溪和夏景生的蜜月之旅也接近尾聲,即将返回江城。
消息傳到傅楓耳中,他不依不饒地鬧着, 不肯配合治療,甚至用絕食抗議。
剛開始,龐博還耐着性子哄他,再往後看傅楓一個勁兒地蹬鼻子上臉,一氣之下也撒手不管了。
傅楓見沒人搭理他,也失卻了折騰的力氣,最終還是按時進食服藥。
這天,夏景生與孫聞溪已然收拾好行李準備離店,龐博親自将人送到門口,依依不舍地拍着孫聞溪的肩膀說:“溝兒,記得常回北地看看。”
“弟夫還沒到過北地吧,改天來玩,我做東!”龐博拍着胸脯保證道。
就在這時,酒店的侍應匆匆跑來,連聲嚷嚷:“不好了,不好了!”
送別的當口,最忌諱的就是說不吉利的話。龐博眉頭一皺,斥道:“瞎說什麽?!做什麽這麽着急忙慌的?!”
侍應哭喪着臉道:“傅少爺的傷口潰爛了,這會兒燒得不省人事。”
“什麽?!”龐博面色一沉。為着傅楓的傷,他可沒少操心,專程請了德國大夫,好藥也用了不少,可傅楓的傷就是遲遲不見好。
眼看夏景生提着行李就要走出大門,龐博卻忽然從背後叫住了他:“弟夫,稍等。”
夏景生回頭,瞧見龐博頗為為難的表情。
“有事?”夏景生問。
“弟夫,我聽說你醫術高絕,可否……幫我個忙……”龐博心虛地搓着手,吞吐道。
夏景生還未答應,孫聞溪已然明白龐博的意圖,他拉過夏景生的手,蹙眉道:“我們的船快開了……”
“溝兒!”龐博臉色鐵青地與孫聞溪對峙着,末了還是龐博先敗下陣來。
他嘆息道:“傅楓好歹是你的發小,現在他出了意外……”
孫聞溪皺眉道:“誰也不希望他出事,可如果不是他自己賭氣跑出去,根本就不會出意外!”
傅楓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孫聞溪的容忍度,不斷地挑撥孫聞溪與夏景生的關系,已經踩到孫聞溪的底線。
“就當看在哥的面子上,再救他一回罷。”龐博終究還是不忍心。
孫聞溪沉默不語,他不願與傅楓再生瓜葛,更不想夏景生為難。
龐博見孫聞溪不表态,又眼巴巴地看着夏景生。
最終,還是夏景生打破了沉默,主動問道:“人在哪?”
見夏景生應下,龐博一面吩咐人将船票延期,一面引着夏景生進入房間。
傅楓正躺在床上,臉上毫無血色,情況看着比車禍當日還要嚴重。
彼時夏景生與孫聞溪前來探看,傅楓還有精力作天作地,這會兒傅楓腿上的傷口卻嚴重化膿,德國大夫開的藥,不僅沒能讓傷口痊愈,反倒讓外傷變得更加嚴重。
夏景生仔細對照藥方,确認德國大夫開的藥膏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傅楓的傷口,發炎、潰爛,好似不會痊愈一般。
“可以治嗎?”龐博小心翼翼地問。
傷口不斷潰爛,外用的傷藥不起作用,這不是正常的情形。夏景生可以肯定,傅楓是被血玉上的怨氣所傷,若不及時淨化傷口,後患無窮。
“還有救。”夏景生說着,讓人着手準備沐浴的熱水。
沐浴後,他焚香靜頌淨天地神咒,此咒可赦鬼萬千,助人卻病延年。
如此頌了七七四十九遍,龐博再看時,驚訝地發現,化膿的跡象明顯改善,先前那股子熏人的腥臭味也減輕不少。
夏景生用紗布裹住傅楓的傷口,再取一碗開水,加入食鹽,對着傷口蒸敷數次,直到開水變溫,才解下紗布。
後用棉條将傷口處的膿液清理幹淨,酒精消毒并敷上草藥包。
夏景生的動作利落純熟,很快便将傷口重新包紮好。他一面洗手,一面囑咐道:“記得按時換藥……”
話音剛落,侍應在龐博耳邊說了什麽,龐博臉色一僵,理了理衣衫趕緊站到房門口。
“傅伯父,您來了……”眼看傅苑清領着人風風火火地走過來,龐博趕緊讓了讓身子。
傅苑清是傅清的父親,此刻他板着一張臉,目光冷飕飕地從龐博臉上劃過。
接到傅楓受傷的消息,他第一時間從北地趕往青城,連日來早已對龐博心生不滿,剛一抵達又聽說傅楓的情況不容樂觀,如此堪比雪上加霜。
傅苑清心頭憋着火,他先是走到床邊,看了眼昏睡的傅楓。
而後指着龐博的鼻子罵道:“龐家小子,太不像話了!人是你邀來的,卻出了這等事情,你必須給我交代!”
傅苑清是長輩,且性子火爆,龐博不好反駁,只能低頭聽訓。
“還有你!”傅苑清一扭頭,瞪着孫聞溪,“你答應過我不再招惹楓兒!這次又因為你,楓兒才會出事!”
孫聞溪沒反駁傅苑清的話,夏景生卻很氣憤。
他繃着臉,冷然道:“分明是您的兒子先招惹我們。”
傅苑清料定這群小輩沒人敢反駁他,沒想到夏景生竟膽敢發話。
他一雙眼睛瞪着夏景生,只是那與傅楓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眼睛,看起來實在沒什麽威懾力。
“你是誰?”傅苑清語氣不善道。
“這是我愛人,夏景生。”孫聞溪上前一步,護在夏景生身前,稍稍擋住傅苑清的視線。
傅苑清的眼神在兩個年輕人身上游移了一會兒,痛心疾首道:“你們把楓兒害成這般模樣,還沒事人一樣站在這兒?”
夏景生握了握拳頭,竭力隐忍着心頭的火氣:“我說了,是傅楓先招惹我們的。”
“他招惹你們?!”傅苑清狠狠地敲着手杖,“若不是你們在一起了,楓兒怎會變成今天這副樣子?你知道他有多喜歡孫家小子嗎?”
傅苑清話裏話外,明裏暗裏地指責夏景生搶了傅楓的人。
“伯父,我對傅楓無情,當年我已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孫聞溪語氣漸冷,“您要有火沖着我撒,別波及景生!”
傅苑清看着他們相互回護,連氣同聲的樣子,氣得心肝疼。
他捂着胸口,喘着粗氣道:“好啊,意思是你們沒錯,全是楓兒的錯?”
夏景生面不改色道:“是。”
傅苑清的暴脾氣一下子上來了,吼道:“你給我閉嘴,這兒沒你說話的份!”
“我才是聞溪的愛人,傅楓的出現打擾了我們寧靜的蜜月,我憑什麽不能生氣?!”夏景生本是性子平和的人,生起氣來周身的氣場卻變得極為淩厲。
傅苑清在那樣淩厲的目光下,氣勢竟被壓了一頭。
他自知理虧,也不說話了,只催促道:“大夫,還不趕緊給少爺看傷!”
一個幹瘦的老頭走上前來,他的穿着打扮很是奇特,一看就不是漢族人,瞧着更像是……苗醫。
他先是伸出枯槁的手臂,給傅楓把了脈,初時臉色凝重,到後來皺起的眉頭漸漸松開。
“如何?”傅苑清着急道。
“少爺此劫兇險,好在遇到高人救治,只要定期敷藥便可痊愈。”苗醫說話時,臉上的溝壑抽動着,偶爾露出黃黑的牙齒,定是平日裏水煙抽多了的緣故。
龐博瞅準時機緩和氣氛,他指着夏景生笑道:“高人在這兒呢!”
那苗醫的目光落在夏景生身上,眼裏滿是詫異。
“冒昧問一句,先生是哪裏人?”苗醫說。
“江城人士。”夏景生應道,“怎麽了?”
“呵……無事,只是覺得先生有幾分面熟。”苗醫笑呵呵地理着藥箱。
夏景生心下一顫,隐約覺得眼前的老人,或許知道他的身世。
可沒等夏景生開口,傅苑清便冷哼道:“楓兒需要休息,除了大夫,你們都出去!”
苗醫是個好脾氣,聽傅苑清這般大呼小喝也沒生氣。
他從懷中取出一枚竹哨,遞給夏景生:“年輕人,我與你有緣,這枚竹哨送你,你随身帶着,可以辟邪。”
夏景生接過哨子,那竹哨的樣子看着極普通,可夏景生卻鄭重地收下。
龐博在一旁笑道:“老伯,他可不需要竹哨辟邪,瞧見他腰間的鞭子沒,那鞭子可厲害了,甭管多厲害的魑魅魍魉,只要被抽上一鞭,都得完蛋。”
苗醫一怔,看向夏景生腰間的蛇形鞭。
“你會禦蛇?!”苗醫的聲音裏透着毫不掩飾的激動。
“禦蛇?”夏景生怔愣片刻,笑道,“此乃我的法器。”
“法器?你是道門中人?”苗醫聞言,比方才更加詫異。
“正是。”夏景生站姿如松柏,談笑自若。
苗醫渾濁的雙眼久久地注視着他,直到夏景生的身影,消失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