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何青雪望了“女血神”一眼,正待答話,夏江已冷冷接道:“這一點,你不配知道。”
“女血神”冷冷一笑,道:“好極,我永遠不配知道這件事,不過,你等着瞧好了,總有一天,你會求我!”
話落,蓮足輕點,人巳飄然而逝!
夏江望了她遠去的背影,像有些悵然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向何青雪,說道:“青雪,你也許不會知道,甘應忠關系我的生命,如果我不殺他,我将為他而死,可是,為了你,我要将我自己的生命給了你,反正,我是一個沒有希望的人,除非許素珍還能和我見面,”他暗然一笑,說道:“對你,我已經給了我的一切:這也不枉我們夫妻一場,我問心無愧,你也應該感到安慰了,那麽,走吧!”
話落,他忍不住暗然欲泣,一轉身,緩緩向前走去。
誠如他所說,他對何青雪,他已經給了他生命中的一切——甚至把生命,都交給她。
從這一點,看出了他善良的本性,人世間,象他這樣的人,的确太難找了!
他緩緩地走着……不知何去何從,他只是下意識地走着……
“海女”緩緩走到夏江面前,還給他一張紙條,上面寫着:
“你為什麽難過?”
夏江駭然地望着她那純潔的眸子,暗然一嘆,搖了搖頭。
恐怖的殺機,已經過去了!
這裏,雖然躺着幾個人,可是,再也沒有殺機騰騰的氣氛!
夏江也緩緩地走了開去!
他的身側,緊緊跟着“海女”!
他們無語地走着……走出了蒼林,向市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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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女”,在紙上寫了一下,交給夏江,上面寫道:“你有什麽不如意的事麽?”
夏江搖了搖頭,接過了她手上的筆,寫道:“沒有”
“那你為何悶悶不樂?”
“我想我做了一件對不起我恩人的事。”
“因為你沒有殺那個青衣少年?”
“是的。”
“海女”停了一停,又寫道:“你願意我在你的身邊麽?”
夏江吃了一駭?他本能地掃了她—眼,那藍色的眸子裏帶着期望,苛求,以及純潔的靈魂。
夏江知道自己尚有很多事未辨,如果有“海女”在身側、必是一件麻煩的事。
可是,他能拒絕這個心底善良、對人情世故毫無所知的女人的要求?是的,他不能!
可是、他尚有未完的事待辨……
夏江一時之間、心情錯綜複雜……他輕輕一嘆、搖了搖頭、寫道:“我不能跟你在一起,因為我還有事待辨!”
“海女”看到這裏,純潔的粉腮、掠過了一陣暗然神傷之色、兩顆如珍珠般的眼淚、奪眶而落。
這情景着得夏江怦然心跳、他委實不應該拒絕這個心底善良少女的要求!
突然——
他的頭頂樹上,一個聲音傳來說道:“閣下,讓她跟你在一起何妨?”
夏江聞聲,暗吃一驚,舉目望去,但見樹上,正坐着那個頭戴鬥笠,一手握煙杆的老者!
夏江吃了一驚,不期然退了一步。
那老者微微一笑,吸了一口煙,吐了一口煙霧之後,笑道:“你叫夏江?”
夏江覺得這個老者太過奇怪,他怔了半響之後,說道:“正是,老前輩是何方高人?”
那頭戴鬥笠的老者哈哈一笑,道:“老前輩這三個字老夫承當不起,不過我可能有些事要告訴你!”
“什麽事?”
“現在言之未免過早,以後再說,不知道你有一件事,而是別人所無法知道的!”
夏江駭然而栗,道:“老前輩知道。”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你為什麽這樣做,而破了‘女 血神’的誓言?”
夏江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那老者說道:“如果不是‘女血神’忠實了她的誓言,剛才被你的冷落,她就是不殺你,也非殺別人不可,如果她彈出那曲‘蝕魂曲’,這裏數十條人命,便無一能生還。” 夏江驚問道:“憑老前輩……”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不要說我接聽不起,就是昔日武林最負盛名的三奇人‘奇尼’,‘鬼中鬼’,‘人上人’也聽不起!”
“當真如此厲害?”
“假如不厲害,‘血谷’之內,為什麽變成了一個屠場,各派願意把弟子送進去死!”
夏江不解道:“老前輩知道她為什麽殺人?”
“這當然有原因,這‘女血神’跟你有點關系!”
夏江吃驚脫口應道:“跟我有關系?”
“不錯,夏江,你父親可是‘岳陽一劍’?”
“正是!”夏江栗聲應道:“您怎麽知道?”
“我當然知道,小娃兒,你要到‘地靈堡’去找谷清年?”
“是的。”
“問你的身世?”
夏江點了點頭!
那老者笑了笑,說道:“你知道你有一個姊姊?”
夏江吃了一驚,道:“姊姊?……老前輩說我還有一個姊姊?”
“是哦!”
“我不知道!”
那老者沉思半晌,又問道,“你是‘一指喪魂’的徒弟?”
“正是!”
“那麽,你的武功又為什麽得自‘鬼中鬼’”
“因為我碰見了他!”
“他傳了你武功?”
“是的!”
那老者一嘆道:“鬼中鬼雖然給了你武功,可是,我觀你氣色,你可能只有活上半年的時間,他給你喝了一種‘烈火絕元’藥!”
夏江聞言,吃驚得退了一步,他真不相信這個老者能識破他的過去!
他楞了半晌,應道:“老前輩怎麽知道?”
“我與三奇人當年有幾面之識,我能看你面色,你是不是只能再活半年?”
“不,只有三個月。”
“這一點,倒出乎我的着法,那麽,他答應你殺了甘應忠,便解脫你的三月限期?”
“是的”
“可是,你沒有辦到。”
“我不能夠,我要把平淡的生命給別人,讓她幸福。”
“你是一個好人,可是,你忽略了你自己的生命。”
夏江嘆道:“我的生命,毫無可貴!”
“因為,你失去了許素珍?”
“也許是的!”
那老者喝然一嘆,說道:“那‘海女’對人世一無所解,閣下如不怕她走上歧途,那麽你就帶着她走吧,她在你的生命中,也許可以抵得上許素珍,不過,我知道,你不會愛她,也不敢愛她,我要走了,到‘地靈堡’再會了!”
話落,一幌身,飄然而去。 夏江望着他的背影,真是又驚又駭。這個老者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他既言與三奇相識。此人在江湖上的名望。當不在“人上人”、“奇尼”、“鬼中鬼”之下。
他語中之意。令人費解!
他的話。也像迷一樣!
饒是夏江智慧過人。也猜不出其中原因。不過。唯一知道的是,這老者是個好人!
當下他與“海女”,來到了開封城裏,下榻于“悅賓棧”。
夜燈初上,開封城裏,一片宜人景色,夏江憑窗遠眺四周景物,不由暗然欲泣!
房門外有人輕輕叩門,夏江一轉身,但見門房啓處,“海女”姍姍走了進來。
她的臉上,展着憨直而又天真的笑容,緩緩走到夏江的身側,夏江掌過紙筆,寫道:“你不睡麽?”
“海女”搖了搖頭,“我睡不着!”
“為什麽?”
“我想到很多事,你們的世界,好奇妙呀!”
“我們的世界?……”
“是啊,我不是活在你們世界上的人!”
夏江又打了一個冷戰,寫道:“你當真從海裏來的?”
“是的,我生長在海裏,那裏,沒有房子,也沒有燈火,沒有人,更沒有壞心腸的人!”
夏江好奇之心一起,寫問道:“海裏好麽?”
“好,比你們這世界好多了,那裏有美的玉石,悅目的珍珠,以及你們所看不到的珠寶,也沒有你們這世界上的煩惱。”
夏江笑了笑,寫道:“我不相信海裏也會長人。”
“真的,你該相信我,我不會騙你,因為你是好人!”
“海裏只有魚類!”
“我就是魚呀!”
夏江吓了—大跳,他突然又聞到了那股魚的腥味,不覺汗毛皆張,一連打了三、四個冷戰!
他突然想起了傳說中的“美人魚”難道這個女人真是傳說中海裏所生長的“美人魚”?
不可能的!
海裏,不可能長出“美人魚”,假如說他真的是“美人魚”,也應該有個尾巴!
可是,她有雙腳,像一個大家閨秀!
“海女”寫道:“你想什麽?”
夏江驚醒過來,寫道:“我在想,你是不是騙我?”
“我不會騙你的。”她的粉腮,有急色,像似夏江的不信,使她着急!
夏江不忍看她着急,當下一笑,寫道:“我相信你,也相信你就是傳說中的“美人魚”。”
“我知道你心裏不相信我。”
“相信的。”
“海女”沉思半晌,寫道: “我要讓你相信,相信我是海裏的‘魚’。”
“怎麽相信?”
“讓你看一件東西。”
話落,她的雙手,突然提起了長裙,一雙玉腿,乍現在夏江的面前,……
只見她長裙越提越高……
夏江怦然心動,他緩緩側過了頭去。他不敢見她掀起裙子而呈現在自己眼裏的玉腿!
“海女”見夏江轉過頭去。急寫道:“你為什麽不看?”
“看什麽?”
“看我是不是魚。”
“我相信你,我不看!”
“你不看不行,讓你證實我不是騙你。”
夏江無奈,只好看下去!
但見“海女”的裙子,已經掀到大腿之上……三角洲……腰上……停了!
從這些動作,看出了她是一個心無邪念的少女,否則她不會在一個男人的面前,掀開裙子,讓別人看到她那神秘之處……
夏江突然吃了一駭,眼光過處,但見她肋下三寸到四寸之間,有一條深的疤痕,上身現出發光的魚鱗片,疤痕下身,卻毫無魚鱗片!
夏江這一驚,幾乎驚叫出口,他真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她果然是一個“美人魚”,因為,她身上有魚鱗片!
夏江退了三、四個大步,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海女”苦笑了一下,放下裙子,寫字問道:“現在該相信了吧?”
夏江吐了一口痰水,寫道:“你真的是海裏成長的美人魚?……可是,你為什麽有腳?”
她點了點頭,寫道:“我真的是生長在海裏的魚,本來,我有尾巴的,因為我父親把我的尾巴切斷了,找了一對女人的腳,替我接上,你不是看到一道疤痕麽?”
夏江機伶伶地又打了一個冷戰,寫道:“我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可是,現在我相信了,相信你就是傳說中的“美人魚”。
夏江心裏雖然相信,可是難免也有懷疑的成份。
海裏面真的有美人魚?……可是他現在看見的,又不能不使他不相信:
當下他嘆了口氣,寫道:“那麽,你回房休息吧?”
“不,我要陪你,因為,我睡不着?”
“為什麽?”
“我好像有了煩腦!”
“煩腦?……”
夏江吃驚地望了她一眼,但見她那藍色的眸子裏,射出了一種奇特的光彩!
他嘆了一口氣,寫道:“是的,這本來就是一個煩惱的世界,我活在這世界上,它帶給我煩惱,它沒有你們海裏那樣,深藍的海水,沒有煩惱之根。”
她笑了笑,道:“你為何煩惱?”
“我說不出。”
她笑了笑,寫道:“我肚子餓了,我好久沒有吃過東西。”
被“海女”這一提起,夏江也突然感到自己的肚子也餓了,當下叫了幾樣小菜,與“海女”在房內吃了起來。 使夏江吃驚的是,這個“海女”竟然不會用筷子,吃 夾菜,均用手抓,這情景看得夏江皺了皺眉頭!
夏江緬懷過去,回顧将來,望着“海女”那天真的笑,使他想到人生散聚,竟如此微妙!
六年前,他是一個充滿着美麗幻想的人!
六年後,他失去了生存的勇氣,他消極、頹喪!
——如非為了那首“斷腸曲”的歌聲,他可能連活下去的勇氣都已失去!
他猛然喝着酒,酒入愁腸愁更愁,使他感到自己存在太沒有意思……
一杯又一懷!
顧盼間。他已經喝了一缸酒。這時。他已經有了幾分醉意!
突然——
輕微的歌聲。飄進了他的耳朵……那歌聲正唱着:
“…………………
低語輕問君何愁?
—一情似海!
—一恨悠悠!
情愛難償恨長流!
淚中情。……………”
夏江乍聞這歌聲。臉為之一變。他的醉意全醒。他知道。這歌聲不是睡夢中的,而是真實的!
他的血液。在翻騰了!
六年來。他以為他永遠聽不到這“斷腸曲”的歌聲了。
但是現在,他聽到了,真正地聽到了,那是一個女子所唱的。
他的精神,為之抖擻!
那首“斷腸曲”的歌聲,低微而幽怨地唱着:
“……………”
笑裏恨,
此情只留夢中痕!
今日別,
何日見?
斷腸無語問蒼天!”
聲音凄絕,夏江的淚水一曲之後,突然滾了下來,他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就是許素珍教他的“斷腸曲”呀!
他的眼裏,突然映起了許素珍的笑容,那笑容像海女一樣,天真的,憨直的,他看到了,她依然把頭發編成兩條長辮子……
“海女”望着夏江雙目滾淚,以及斷腸暗然的神情,不覺怔了一怔!
突然——
那首“斷腸曲”的歌聲,再度傳來……悲切而又輕微地唱着。
“雨蒙蒙,
星月暗,
含淚別君妄斷腸 !
今生願,
巳難償;
低語輕問君何愁?
…………
…………”
歌聲未落,夏江猝然彈身,向發聲處撲去,這一着,把“海女”吓了一大跳!
夏江的血液,象海潮泛濫一樣,那首歌聲,激起了他的精神!
他要看看,那個唱這首“斷腸曲”的人,是不是他夢寐所思的許素珍!
他一連躍過三座屋脊,那歌聲,沒有停,而是越唱起栗絕!
“……………
情似海,
恨悠悠,
情愛難償恨長流。
淚中情,
笑裏恨,
此情只留夢中痕!
唱到這裏,歌聲倏然中止,夏江這時已經躍過了六七座屋脊!
他已經聽出了這歌唱的人巳在不遠,如今突然中止,使他不由把腳步停了下來!
這時,已是三更時分了,大部份屋內,均巳熄燈!
四野,一片靜寂!
驀地裏,那歌聲又響起來了,而且帶着極輕微的哭泣,夏江循聲望去,那歌聲,發自對面一間燈光通明的閣樓之內?
他一彈身,像一支發狂的野獸,撲向那問閣樓,可是,這時,第二曲又完了!
夏江飄落在那座建築得極為精致的樓房之下,他望着那閣樓上的燈光,他希望那女子會唱第三曲!
可是,那女子沒有再唱!
夏江怔立一陣子,他要看看那是誰,他想:“唱這首‘斷腸曲’的女子,或是許素珍?……”
望在他的心房裏,産生了!
他走到這樓房的門口,突然間,琶琵聲,歌聲,嬉笑之聲從那門內,飙了出來。
夏江大吃一驚!
這時,但見門簾掀處,兩個酒氣沖天,口中哼着小調,走路搖搖欲堕的醉漢,走了出來!
兩個打扮得妖豔絕倫的女子,站在門口,口角上挂着淫蕩的笑容,其中一人說道。“馬二爺,有空再來看我……”
其中一個醉漢應道,“好好……明天再來……明天再來!”
一一那兩個女子放下了門簾,消失了!
夏江怔了一怔,舉目上望,但見門頂上,現着一副匾額,寫着三個大字:
“珍珠樓!”
夏江臉色為之一變,駭然退了兩步,他打了兩個冷顫,脫口叫道:“這是青樓妓院呀!”
不錯,這是一間青樓妓院,在開封城提起“珍珠樓”三個字,賣商大官無人不知!
“珍珠樓”不但在開封城裏出名,就是在開封附近一帶,也相當吃香!
這“珍珠樓”不但設備精良,美女如雲,而且進“珍珠樓”的妓女,必須經過嚴格的挑選,然後再加以訓練,她們不但精通詩歌,而且還要懂得一套“獨着”的功夫,以及送迎不疊!
使喜歡尋花問柳的人,進了“珍珠樓”之後,纏宿失魂,樂而忘返!
無數的人,在這裏弄得頗家蕩産!
無數的人,得到某方面的需要與刺激!
夏江怔怔望着那三字“珍珠樓”,他的額角上,冷汗直冒,他茫然自問,“天啊!她會在這裏麽?”
他的情緒,像觸了電似的,他告訴自己,那唱歌的女子,不會是許素珍,因為他相信她不會在這裏!
可是,他聽到那歌聲,“斷腸曲”的歌聲,這是事實,不容他否認。
想到這裏,他喃喃道,“假如真的是她……天啊……”
他一個幌身,掀開門簾,幌了進去,屋內,燈光沉沉,酒味、香水味……碰杯聲,嬉笑聲,交織成一片迷人而消魂的景色!
夏江眼光一掃,一個打扮得極為妖豔的半老徐娘,走到夏江的面前,含笑問道:“少爺,你是來喝酒尋樂的吧?”
夏江急道:“不不,我……我……”他吶了半天,就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那半老徐娘蕩聲一笑,道:“少爺,你何必客氣,既然進到這裏,就是花叢常客,怕羞幹什麽……”
夏江被她這一話,急道:“我是……我是為找人而來的……”
那半老徐娘,神秘一笑,接道:“我知道爾是為找人而來,給你找一個,包你滿意!”
話落,不容夏江回答,朗聲叫道:“碧桃,有客人來了!”
大廳中的後院之內,傳出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媽,我來了!”
門簾啓處,一個手抱琵琶的絕色少女,蓮步轉移,走到了夏江面前,福了一福,道:“賤妾碧桃,參見公子!”
夏江吃驚得連退兩步,急得滿臉通紅!
那老院母使了一個眼色,道:“良宵易過,老娘也不打擾你們了!”
話落,轉身向後院走去!
夏江這一急,不但滿臉通紅,而且混身冷汗直冒,望着眼前這個抱琵琶的少女,不知所語!
那女子輕輕一笑,驚聲燕語說道:“公子,難道你看不上我麽?”
這一句話,把夏江驚醒過來,舉目望去,但見面前女子,全身蕩洋着迷人的熱力,做出一種誘人的姿态!
夏江苦笑了一下,道:“姑娘,我要找人!”
“不是找我麽?”
“不!”
那少女微微一怔,随即展起了一片誘人的笑容,道“這裏說話,殊多不便,有話到裏面再談吧。”
話間,蓮步姍姍,柳腰輕擺,領着夏江,進了一個房間,反手扣上了銷!
但見這房間內,設置得精致異常,床、家俱、衣櫃……應有盡有。
那女子拉開桌旁側的椅子,說道,“公子要吃什麽?”
夏江如坐針顫,吶吶道:“我不吃。我要找人!”
望着夏江不安神色,她知道夏江确是初臨花擻,當即苦笑了一下,問道:“你要找誰?”
“許素珍!”
“沒有!”
夏江的激動情緒在聞言之後,驟然松懈下來,他眼睛睜得像銅玲一股,道:“真的沒有?”
“是的,我不騙你!”
夏江望了那女子一眼,自語道:“可是,我聽到那歌聲……那是她唱的!”
“公子,你說什麽歌聲?”
“斷腸曲!”
“斷腸曲?”我沒有聽過!”
夏江道:“我知道你們這裏,有人會唱,剛才我聽到了,就在那閣樓上!”
那女子粉臉微微一變,道:“你會唱這首歌麽?你唱給我聽看,因為我們這裏姊妹不下四十人,每一個都會唱歌!”
夏江心裏,又激動起來,他接過那女子手中的琵琶,彈奏了那首斷腸曲!
栗絕哀怨的琴聲,催出了他的眼淚,夏江為這首曲子,不知流過多少男兒的淚水。
現在,随着琵琶琴聲,他的淚水,又凄然而落!
斷腸人彈斷腸曲!
一曲完了,夏江暗然問道:“姑娘聽過這歌聲麽?……”
夏江活猶未落,突然——
一陣卡卡的敲門聲,一個女子的聲音,突然傳來問道:“裏面是那一位姊姊,剛才你在彈琴麽?”
“不,”碧桃臉露喜色,向夏江道:“公子,我好像聽白玲妹唱過這首歌!”
夏江臉色一變,喝道:“真的?”
“不錯,就是她,”一幌身,已經到了門口,他的手觸到了門簾時,不覺砰然心跳……
——這個敲門的人,會是許素珍麽?
心念一起,他下意識把放在門簾上的手,縮了回來,他希望,這個敲門的女子,會是許素珍,但,他也希望不是許素珍。
他相信,許素珍不會步入風塵,當了青樓妓女,在他的心目中,許素珍永遠是純潔的!
他的手,緩緩垂了下去!
夏江沒有勇氣開門,他不希望看到這個女人真的會是他心目中的戀人——許素珍!
他暗然一嘆,緩緩走了回來!
這情形看在碧桃的眼裏,不由大感詫異,這當兒,門外那女子又問道:“碧桃姊,那麽是誰彈的?”
“一位公子彈的!”
那聲音有些吃熟地說道:“一位公子?”
“是的!” “他現在在裏面麽?”
“在!”
“碧桃姊……”
“你想進來麽?”
“你替我開門!”
夏江不敢擡頭,他深伯眼光看見的,就是許素珍!
但見房門啓了,一個女子,走了進來,只見她濃裝豔抹,打扮得花枝招展,是一個珠光寶氣的女人!
白玲的眼光,落在夏江的臉上,突然——
她輕輕“啊!”了一聲,紛腮驟變,駭然退了一步。
在她“啊!”的一聲之際,夏江也擡起頭,他的目光落在白玲的臉上!
夏江猛覺心頭一跳!
——然後,他輕輕籲了一口氣,默然道:“謝地,這不是許素珍!”
可是,這個叫白玲的女子,卻眼若銅鈴,目光一直*在夏江的臉上!
她的額角,冷汗在冒了……從發抖的身上與手,可看得出來,她是多麽緊張?
夏江看出她不是許素珍,那麽,她為什麽緊張呢?
她蓮步輕移,但是,她的腳步是顫抖的……她走到他的面前,鎮定了一下情緒,問道:
“請問公子,剛才是你在彈琴麽?”
“是的!”夏江的眼光,迫視在白玲的紛腮上,問道:“聽說,你也會唱這首歌,是麽?”
她的紛腮,為之慘變,她輕輕地咬了咬牙, 道:“是的,我會……”
夏江激動地問道:“是誰教你的?”
“一個女人……”
“她現在在那裏?”
白玲的眼眶裏,突然盈着淚水,道:“不知道,也許在很遠的天邊……”
她活猶耒落,像漫不輕意地轉過身子,說道:“碧桃姊,你為我訂一桌酒席來好麽?”
也在她一轉身之際,她盈在眼眶上的淚水,終于掉了下來,可是夏江沒有看到,因為她已經背過了一臉孔。
碧桃驚愕脫口道:“玲……”
“去吧,去為我辨一桌酒席來?”
碧桃轉過身子,出了房門,夏江急叫道:“我已經吃過東西:我只是找人而來!”
可是碧桃已經走了!
白玲有意無意間,伸手抹去了眼淚,問道:“賤妾可以請問公子尊姓大名麽?”
“我叫夏江。”
她的紛腮,為之一變,珠淚滾滾而落喃喃道“……夏江……夏江”
她像喃喃自語,也像低聲痛呼……天啊,這名字在她的心目中,是多麽深刻呀……
這個女人,正是夏江心目中的戀人一一許素珍呀!
她認識他,她第一眼便認出來,這個眼前的男人,就是昔日一別的情人夏江呀!
夏江沒有變,可是許素珍卻變了 ——當初,她是一個不施脂粉,秀發結着兩個長辨子的農村姑娘!
——如今,她裝豔濃倫,變成了一個珠光寶氣,頭發上倦,滿插玉釵,打扮得妖豔絕倫的青樓妓女!
她的打扮,使夏江無法辨認!
她變了,變得使夏江認不出來,天啊!咫尺天涯,她們難然相逢,可是,卻又像陌生未識!
夏江會知道,眼前這個打扮得珠光寶氣的女人,就是送給他“斷腸曲”的女人!
可是,她認識他,這個男人,就是別她而去的四年的夏江呀!
她想投在他懷裏,訴說着別離之情,可是,她沒有勇氣,天啊!這場面是多麽賺人熱淚啊?
一對久別重逢的情人,在茫茫的社會裏,相逢了。可是他們的相逢。多麽慘絕。一個認得,一個不認得。
夏江會知道麽,他的心目中純潔戀人,今巳變成青樓妓女?
她有無限的離愁,埋葬在心扉裏四年了,這四年,在一對戀人的眼光看來。是夠長的了!
四年的離愁,在見到她的戀人之後,無法相訴,這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呀!
(朋友!你有過這種不幸的事麽?如果你(你)曾碰到這種不幸的事。你(你)會了解許素珍的心情了!)
夏江緩緩站了起來,他望了許素珍一眼,道:“姑娘,我要走了!”
許素珍聞言,心如針穿。她恨不得投在夏江的懷裏,告訴他自已是許素珍!
她不期然地截住了他的去路,苦笑道:“相公何必急着要,難道你不要知道你的愛人去處麽?”
夏江苦笑了一下,問道:“那個女子你見過?”
話針針見血,這紅紅的血,在許素珍的心扉裏流着……她咬了一咬牙,道:“是的,我見過她……在無意中相逢,她教了我這首‘斷腸曲’!……”
“她不應該……她不應該把這首歌,再教給另一個女人!”
許素珍忍不住淚滾雙腮,栗聲道:“你還愛她?”
夏江猛然一擡頭,道:“是的,我愛她!”他眼光,落在許素珍滿流淚水的紛腮上,心頭一震,脫口說道:“你……你為何哭了……”
天啊!他怎麽會知道,許素珍為何而哭?多年來,她盼望夏江會在她的面前,說一聲“他愛她”。
如今,她聽到了!
他的聲音,依然像從前那樣,親切,溫和,痛苦……這怎不令許素珍聽來,悲然而泣?
她輕輕拭去了淚水,道:“不,我只是想到一些不如意的事罷了,請夏相公見諒。”
夏江淡淡笑道:“我不會見怪,我想問你,你碰到的那個女子,也就教你‘斷腸曲’的女子,他告訴你叫什麽名字?”
“她說了,她叫許素珍!”
夏江聞言,喃喃道:“是的……她叫許素珍,你知道她死了沒有?” “或許死了……或許沒有,這世界的事,往往發生得令人難于測,你說是麽?”
“是的!”
她慘然,道:“她也告訴過我,她有一個生命中的情人,叫夏江!”
這違心之言,使許素珍心痛如絞,可是,她不願意讓他這個心目中的戀人,知道她變了,變成一個青粟豔妓。
夏江苦笑了一下,道:“我對不起她……不過,總有一天,我會再找到她,如果她沒有死的話!”
“假如她變了呢?”
“變了?”
“是的,變成了像我這種女人!”
夏江心頭一震,脫口道:“她不會變的,我相信她!”
她喃喃念道:“是的,她不會變的……她存在你的心中,永遠是純潔的……你願意我再為你彈那首‘斷腸曲’麽?”
夏江搖了搖頭,道:“不,這歌聲使我流過了無數次的眼淚,我不願再聽,”他苦笑了一下,說道:“我要走了,雖然,我沒有找到她,可是,我碰見了你,使我證實了一件事,她沒有死,我要為她而??,我要再看她一次!”
“因為,你還愛她?”
“是的,四年漫長的日子,我沒有忘記她!”
許素珍冷冷笑了起來,道:“那麽,你為什麽不回去看她?”
夏江苦笑道:“因為,我沒有勇氣再回去看她,我做了一件對不起她的事!”
“什麽事?”她駭然地問!
“我被迫跟一個人結了婚!”
“什麽?”她霍然站了起來,眼光射精光,粟聲問道:“你跟別女人結了婚?”“是的,我跟別的女人結了婚我沒有勇氣再回去看她………”
夏江話猶未落,一股憤怒的情緒,湧起在許素珍的心頭,她一揮玉手,叭的一聲,打了夏江一記耳光!
這記耳光打得大大出乎夏江的意料之外,他退了一步……
許素珍也楞上一楞,好象他會打夏江一記耳光,完全沒有經過大腦考慮!
夏江怔上一怔之後,臉色變了,他怒視了許素珍一眼,冷冷喝道:“你為什麽打我?”
他的眼睛,驟現殺機,迫視在許素珍充滿驚駭神色的臉上許素珍駭然而退,吶吶道:“我恨你!”
夏江冷冷一笑:“可是,你憑什麽恨我?”“因為你對不起許素珍,他為你期待了兩年,你卻跟別人結了婚!”夏江冷冷說道,“可是你憑什麽打我?你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妓女,你也配打我?如果不是看在與你許素珍曾經相識的份上,我就斃了你!”
話落,望也不望她一眼,走到窗前,推開戶窗,一縱身,向外掠去——
夏江這一句“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