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木盒,希望有更進一步的發現。
盒底有寸墊,是一方折疊整齊的絹布,下意識地掏了出來,抖開,在昏昧的光線下赫然發現絹布上隐約有字跡,這一發現,又使他再度激動。運足目力辨認,上面寫的是:“先輩遺澤,福德緣齊備者得之,此乃開啓寶藏之鑰,雙僧證果飛升,是謂仙緣。”
前面三句一看就懂,後面兩句可就難解了,“雙僧證果飛升,是謂仙緣。”什麽意思?
根本與前三句連貫不上。
他反複地看,用盡心思去想,腦脹欲裂,仍然得不到半絲頭緒。
追蹤“天殘”、“地缺”進入古墓得到“無憂老人”所留的絹圖是機緣,在此地碰上冷玉霜是幸運,以後呢?
這兩句似揭非揭的謎語不能破解,“寶藏之鑰”便形同廢物,因為沒有開啓的對象,他陷入昏亂裏……
“軋軋!”聲中,頭頂上裂開了一個大天窗,立即有光照入。
韋烈不虞有此,倒是吃了一驚。想不到出入門戶開在頂上,怪不得摸遍了四壁毫無線索,不用說,自己也是從頂上被垂放下來的了。照此看來,昨晚并不是真醉,而是冷玉霜有心設計的,可笑,自己竟這麽懵懂。
“出來吧!”發白頭頂,是冷玉霜的聲音。
他精神大振,也許冷玉霜能解此謎。擡頭估量,孔洞距地約莫三丈高下,要出去不難,他應了一聲:“來了!”身形旋飛而起,“呼!”地一聲穿了出去,沖勢太強,直升洞外兩丈有餘,一擰腰,輕輕落下。
落點是一個矮峰的鞍部,目注四周,仍在谷裏,殿堂屋舍遠在腳下。日頭已偎在山巅,白天視線開朗,這才看清谷壁的險峻巍峨,仿佛是擋住青天,大概只有猿猱才能攀援。
冷玉霜俏立在一邊,面色的确是冷,像寒玉雕琢的,但不礙其美。
“怎麽,你成功了?”
“謝姑娘成全。”
“不必謝我,這是你的福緣,我只是引線人。”略頓又道:“說起來應該是我謝你,你使我得到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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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說?”韋烈大為困惑。
“我和娘奉令守在此間等待有緣人,平素極少遠離,更不用說快意江湖了,如果你不來,可能要守到下一……,”沒出口的話應該是下一代,但想到己還沒嫁人哪來下一代,便住口不言了。
韋烈當然聽得出來,可是不能接話。
“這就是駝峰?”
“你自己看!”
韋烈一打量山形便看出來了,這座矮峰依附在高峰之下,峰頭兩端隆起,中央凹入形成鞍部,真像駱駝的背。實在想不到駝峰是谷中之峰,要憑找,恐怕一輩子也找不到,所謂福緣,至此又是一個明證。
“我可以見識一下你得到的是何物嗎?”
“姑娘難道……”
“我完全不知道,只知道守住這地方。”
韋烈上前數步,把鐵如意和絹布自盒中取出,一并遞與冷玉霜,冷玉霜接仔細看了看又還給韋烈。
“姑娘看到絹布上的字了?”“唔!”
“那最後兩句何解?”
“不知道”冷玉霜搖頭。
韋烈大失所望,他原指望冷玉霜能指點迷津,想不到她也一無所知,這謎底只有留待以後慢慢設法解了。忽地,他想到冷玉霜一再說奉命看守,她還有母親,母女倆是奉何人之命?
要是能找到發命令的人,豈不……
“姑娘剛才說是奉命看守……”
“不錯!”
“能見告奉何人之命嗎?”
“這……告訴你無妨,家祖父!”
“哦!令祖是誰?”韋烈大為振奮。
“無憂老人!”冷玉霜輕輕地說,臉上現出敬意。
韋烈大為震驚,想不到“無憂老人”會是冷玉霜的祖父,怪不得自己在提到這名號時冷玉霜表情特殊,可是,“無憂老人”何以離開這人間仙境而去住古墓呢?老人已經坐化有年,變成了白骨骷髅,他為什麽要那樣做?冷玉霜在聽自己敘述邙山古墓的故事時,只表情顯出異樣,并無悲戚之容,這又是什麽原因?
“你非常意外?”冷玉霜又說。
“是的,在下非但感到意外,而且也不明白……”
“我知道你不明白是什麽,我一說你就明白了,先祖父乃是密宗白教的‘智者’,生前已經練成了‘大神通’,能知過去未來,一切都是他老人家事先安排的。至于死亡,在他而言只是去舊換新,人的軀體只是皮囊,時間到了就會朽壞,而靈魂不滅……”
“姑娘是說佛家所謂的轉世?”韋烈脫口而出,關于這玄之又玄的神學,他聽師父談過,但僅止于探讨,并不明其中奧妙,因為佛家的修持與禪悟與武家的內功修練有相似之處,所以偶而會言及。
“不錯,想不到你也懂!”冷玉霜竟然意外地破顏一笑。
“在下不是真懂,一知半解而已!”
“這就是你提及家祖父已化白骨時我不悲傷的緣故。”
“這麽說……姑娘和令堂也在修習密宗大法?”
“家母是,而且已經略有所成,而我……與此無緣,這最重要,并不是每個人都可以修練。”
韋烈似懂非懂,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韋公子,此間事已了,我送你出去!”冷玉霜似乎不願再深談這個問題。
“哦!”韋烈是很想多知道一些,但人家已經表示要送客,總不能賴下去:“姑娘,我們以後還能見面嗎?”
“能!”她斷然的口吻:“因為我俗緣未盡。”
“俗緣未盡”四個字使韋烈心中一動。
冷玉霜高舉右手,畫一個圓又放下。
一乘小轎冉冉而來,擡轎的竟然是素月和凝香。
韋烈大詫,是冷玉霜送客要坐轎,還是……
轎已放落,兩名侍女微笑而立。
“韋公子,請上轎!”冷玉霜擡了擡玉手。
“什麽?在下……”韋烈不是意外而是驚怪了。
“請上轎!”冷玉霜又說了一句。
韋烈無奈,尴尬地笑笑,坐上轎子。一個大男人坐轎,而擡轎的兩名纖纖少女,這的确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冷玉霜步到轎前,微笑着凝望韋烈。
韋烈心弦亂顫,她這是做什麽?突地,他感到一陣昏沉,意識逐漸模糊,還來不及探究原因,人已昏迷過去。
醒來。
人在原來登峰之前停留過的山溪邊,倚石而坐。
韋烈直瞪着眼,好一陣才完全清醒過來。
是夢嗎?絕對不是。
他想——冷玉霜是“無憂老人”的孫女,“無憂老人”是密宗白教的“智者”,她母親不用說也有相當修為,她當然也具備了些異能,被她一看便失去知覺,的确是相當玄。她以這種方式送自己出谷,目的當然是為了保持谷中秘密。她說以後還能相見,因她俗緣未了,這表示什麽?想及此點,下意識地一陣心跳。
佛家講“緣”與“慧根”,冷玉霜冰肌玉骨,蕙質蘭心,顯然是慧根深厚的人,但二者必須配合,有緣而無意根,難登至上之境,有慧根而無緣,無法入門,想來這便是她之所以不能修習大法的原因。
以她現在的能耐如果進入江湖,會是什麽局面?
自己雖然已經得到了“寶藏之鑰”,但要完成心願還有最後的一關,現在是茫無頭緒,看來只有待緣了。
随即,他又想到司馬茜,她還在垣曲苦等自己嗎?自己對她無意,而且她已名花有主,可是偏偏她長得那麽像路小青,完全是小青的再生,這教自己何以自處?想到這裏,他的心又亂了。
有山居人從近處走過,但連看都不看韋烈一眼,就像是這地方根本沒這個人存在。
今天洪流和王道要來此地會合,而這裏是必經之路,韋烈只有等,既然不受幹擾,就當此地是無人之境吧。
人一靜下來就會想許多事,韋烈當然不能不想,他想到預立遺書的父親,哀傷抑郁的母親,恩同山海的師父……
最後,思想又回到冷玉霜的身上,她是個人間奇女子,她的作為無法思議,如果她所謂的“俗緣”指的是自己,能代替刻在自己心板上的小青嗎?不能,即使是真的仙女也不能,可是……司馬茜呢?
他茫然了,痛苦的茫然!
日頭西偏,快要近山。
突地,他發現遠遠的山脊上隐約有人影在晃動,太遠,又有林木遮擋看不真切,行家一眼便可判別出那動作與姿态是屬于江湖人物的。
荒山絕嶺何來江湖人物?
他不由地想到了王道和洪流。
于是,他再也沉不住氣了,起身朝那嶺頭奔去。
第 四 章 情天驚變
嶺頂,松林一片蒼郁。
林中,一塊岩石上端坐着一個額有刀疤的中年漢子,刀疤是直的,幾乎占了整個前額,一道深槽把額頭一分為二,使本來就兇惡的面目顯得更加猙獰。他身邊站了兩名骠悍的年輕漢子,肩後斜背厚背鬼頭刀,刀柄上垂着紅綢,仿佛是待命行刑的劊子手。
韋烈已經來到,他隐身在一塊倚松而立的岩石之後。
“香主,沒消息如何複命?”一名手下問。
“如果人已入山不會沒有消息。”刀疤漢子回答。
“山區如此之大,找人……”
“你少給我洩氣。”刀疤漢子兇巴巴地喝阻。
那名手下立即閉嘴不言。
兩名漢子來到。
“怎麽樣?”刀疤漢子迫不及待地問。
“禀香主……沒消息。”之一躬身回答。
“哼!”
緊接着,又有兩名漢子押着一個山民來到。
韋烈一看大為震驚,這被押的山民赫然正是自己向他打探駝峰所在地的壯年獵戶,他怎麽會被擒押而來?對方要打探的是什麽消息?
“這是什麽人?”刀疤漢子問。
“山中獵戶,”押人者之一回答。
“問出什麽沒有?”
“他死不開口。”
“那好辦,本香主來問。”熠熠兇光直照在那獵戶臉上:“聽着,你不想死就乖乖回答大爺的問題,你是否碰到一個長得很俊的年輕武士在山中行走?”
韋烈心中一動,這不是指的自己嗎?對方什麽來路,竟然要打探自己的行蹤?看裝束很像是“大刀會”的……
獵戶閉口不答,一臉憤色。
“開口!”刀疤漢子大聲吼叫。
獵戶仍不開口。
刀疤漢子獰笑一聲,冷森森地道:“你是要裝啞巴,就教你永遠開不了口。”頭一偏又道:“王虎,逼供你最拿手,弄點辣的給他嘗嘗。”
原先說話的背刀漢大步上前,“飕!”地一聲從腰裏拔出一柄短刀,比在獵戶眼前連晃,獰聲道:“相好的,你知道刀子在嘴裏攪是什麽滋味嗎?嘿!趁早規規矩矩回答,你在山裏看到那個沒有?”
獵戶掙紮,但被扣得很牢,根本無法動彈。
“在這裏殺人者死!”獵戶終于開口了。
“有意思,誰說的?”
“神仙!”獵戶擡頭遙注寶塔形的入雲尖峰。
韋烈心中又是一動,獵戶所指的神仙是冷玉霜他們嗎?她說過,上代密谷主人為了避免幹擾,曾經在山中制造了許多神跡,使山裏人信服。
“什麽,神仙說的?哈哈哈……”刀疤漢子暴笑了一陣:“山裏居然有神仙替你們立規矩,真有意思。”
“殺人者死!”獵戶又說了一遍,神情很嚴肅。
“王虎,我們就試試看!”
王虎揚起短刀。
獵戶并無驚懼,他似乎極為相信心目中的神仙。
韋烈蓄勢待發……
王虎一把揪住獵戶的頭發向後一拉,短刀往心口裏……
韋烈正要現身阻止,突見王虎短刀掉地,扭住頭發的手縮回,仰面栽了下去,挾持獵戶的兩名漢子也同時歪了下去,連半點聲息都沒有。
刀疤漢子從石頭上蹦了起來,驚懼四望。
其餘三名漢子卻吓呆了。
韋烈也大感意外,這太邪門了。
那名獵戶朝尖峰方向下跪,拜了一拜,飛奔而去。
刀疤漢子暴吼一聲:“攔住他!”
三名手下木立不動,等驚覺要采取行動時,那獵戶已沒了影子。
三具屍體,竟不知是怎麽死的?刀疤漢子上前檢視了死者一遍,眼裏的兇光變成了駭異,額上的刀疤似乎也是更深了,厲聲道:“老子一輩子不信邪,想不到還真他媽的邪門,三條命怎麽送的都不知道……”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奔到,是個山裏打扮的小夥子,但從利落的身法來看,又不像是山裏的青年。
“副總管!”刀疤漢子迎上前躬身為禮。
“這怎麽回事?”
“有……有人偷襲。”
“宋香主!”年輕的副總管架勢十足:“你這不像是辦事的樣子,踩盤踏線是秘密行動,你居然像上陣盤擺出這種譜,成話嗎?”
“是,屬下知錯,請副總管擔待。”刀疤漢子又躬身,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一頭惡犬變成了馴羊。
“有‘武林公子’的行蹤嗎?”
“這……還沒得到。”
“哼!”副總管重重地哼了一聲:“馬上處理善後,然後回總舵接受處分。”車轉身氣沖沖離去。
韋烈大為驚奇,對方怎會追到山裏來踩自己的線?
刀疤漢子愣了好一陣,才粗聲暴氣地道:“他媽的倒楣,——入山便給死鳥在頭頂上拉了泡屎,老子就知道非倒楣不可,發什麽呆,一個帶一個,我們走!”
三名手下各負一具屍體,起步離開。
韋烈正待喝阻,心念一轉,放棄攔截,他想到必須保留山裏人對神人的崇拜懾伏,自己一現身,剛剛的事實便會走樣,變成了是自己暗中偷襲,而且自己正在等洪流和王道,要查因由,王道一出馬便可完成。
日頭已斜到跟嶺頂平行,黃昏即将來臨。
一道白色的旗花從山嶺下方沖空而起。
韋烈迅速地奔去。
嶺下山溝邊,橫陳了七具屍體,赫然是那刀疤漢子和六名手下,刀疤漢子單獨在一邊,其他六個各成一雙。
韋烈剛到,洪流已現身趨前。
“洪流,是你做的?”
“是,他們先動手。”
“這叫玩刀的碰上了刀祖宗!”王道也現身。
“死者什麽來路?”韋烈問。
“大刀會的零碎!”王道不假思索便回答。
“你怎麽知道?”
“老早就相識了,江湖上只有他們一律帶刀,刀柄上一定擊紅綢帶,跟‘烏衣幫’狼狽為奸,彼此通鼻孔,聯手幹好事。”
“他們入山是踩我的線。”
“哦!那殺得不冤。”
“現在我們先回垣曲,王道立刻設法查明‘大刀會’盯蹤我的原因。”
“公子,好差事,嘻,關于那駝……”
“出山再說,現在不許提。”韋烈大聲制止。
王道與洪流齊現出訝異之色,但都不再開口。
垣曲。
時間是傍晚。
韋烈興沖沖地進入原來投宿的那家客棧,房間沒退,竟然還保留着,房飯錢已經預付,算算還有三天不必付費。令他沮喪的是司馬茜已經離開了,不知去了哪裏,他悵然若失,原先進店時的那股興頭完全消散。
小二送來了酒菜。
“小二,隔壁房的那位女客官走時沒留話?”
“沒有,不過……”小二欲言又止。
“不過什麽?”
“那位女客官走的時候臉色很難看。
“噢!”韋烈心頭打了一個結。司馬茜難道碰到了什麽意外事,她說過要等自己回來的,一個任性好動的女子耐心有限,等煩了先離開不足為怪,她是訂過親的人,方一平也算一表人材,沒有理由跟自己牽纏,不解的是她竟然不留片言只字,莫非她的家人已追了來。
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是何苦,就因為她長得像亡妻小青而勾住了自己的心,但她并不是小青,交往下去注定沒結果,而且會帶來無盡的痛苦。
“公子!”小二還站在旁邊沒走。
“你還有話要說?”
“嘻!只是句閑話,垣曲城這幾天在鬧怪事。”
“什麽怪事?”韋烈心不在焉。
“接二連三的命案已經發生了五起,遇害的都是年輕英俊的男人,官府的仵作天天忙着驗屍,再下去……。”
“兇手是什麽樣的人?”
“不知道,聽人說……是反采花。”
“哦!”韋烈心中一動:“你說這話的意思……”
“請公子小心些,沒別的意思。”
“我會小心。”
小二拉上房門離去。
韋烈一個人在喝悶酒,冷玉霜和司馬茜的面影交互在腦海中浮沉揮之不去,最後留下的是司馬茜,因為她是小青的影子。本來他已經想透,酒一下肚,他又想不開了,明明知道不會有好結果,但他無法不想,而且更強烈。一杯接一杯,麻醉不了那股刻骨的哀思,他想的是小青,但也是司馬茜,真實與虛幻他已分不清了。
司馬茜的家淩雲山莊是在嵩山南麓,她可能是為了不滿與方一平的這樁婚事才離家出走,當然不會回去。洛陽只是她暫時落腳之地,跟方一平那一鬧,自然也不會再去,那她去了哪裏,韋烈深深地想。
窗門被風吹開,似水月光灑了進來,很美。韋烈突然想到城外的小橋流水,綠丘涼亭,曾經跟司馬茜在那裏流連過,月夜,那裏應該更美。
情思郁結加上酒力摧化,韋烈起身出房離店?
人在這種情況下常常會想到什麽做什麽。
月如水!
天無塵!
郊外的景色的确美得迷人。
可見亭角飛月,竹影搖風。
濃濃的酒意被風一吹,整個人在迷離中飄飄然。
他沿小路石級登丘。
在将要到達丘頂之際,突然聽到人語之聲,原來亭子裏有人,韋烈登時意興索然,止步想回頭下丘……
“你說你叫紫娘?”男人的聲音。
“不錯,好聽嗎?”
“太好了,和你的人一樣美!”
“紫娘”兩個字把韋烈的腳跟釘住了,酒意也消失了大半,想不到司馬茜會和男人在這涼亭裏,原來她離開客棧卻沒離開垣曲,跟她一道的男人是誰?韋烈的情緒不由自主地沸騰起來,他無法忍受,他以往把她當成小青。
話聲又傳。—“龍少爺,你真的認為我很美?”司馬茜嗲聲說。
“不僅是我,誰見到你都會這麽認為。
“你聽說過好景不長嗎?天下任何美好的事物都不會長久,正如老天爺常常讓紅顏女子薄命!”“哈哈哈哈,紫娘姑娘,你太多愁善感,沒那樣的事,所謂紅顏薄命,只因為她是紅顏,特別受人注意關切,一旦發生變故,便引來這樣的感嘆。許多生來醜陋的女子,她們的命更苦,卻沒有人同情,而她們同樣是女人。
“你的口才很好?”
“謬贊!”
“今夜月色很美,但不久就會……”
“對,美景良宵,豈可辜負,紫娘姑娘,我們……,”“不許動手!”
“姑娘孤單一人步月,并未拒絕在下同行,當然是心照不宣,又何必惺惺作态,來吧,別負了月老的美意。”韋烈全身有如火焚,想不到司馬茜會是這樣的女人,他突然想起客棧房中小二說過的“反采花”故事……
“龍少爺,你先聽我說一句話。”“請說,快些。”“你認為一個見色起意,毀人名節的男人該付出什麽代價?”
“這……這……說這種話不太殺風景嗎?”
“我要你回答。”
“好,我說了,該殺!”
“對了,你說對了,你已經起了邪念,所以該殺!”
韋烈心頭一震,司馬茜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哈哈哈哈,紫娘,你可能錯了,你我初見,引我到這無人的地方,用心不問可知。垣曲城最近一連發生命案死的全縣年青俊美的男子,何以如此,瞞不過明眼人人,我‘花間狐’龍生可不是省油燈……”
“哦!你想怎樣?”
“我喜歡好花,碰上好花我就一定要采到手!”
“要是采不到呢?”
“寧做風流鬼,如果你有這分能耐的話。”
“很好,就讓你如願做風流鬼。”
接着是交手的聲音。
“哈哈哈哈……,”花間狐龍生邊出手邊笑。
韋烈已經無法再按耐,他不明白司馬茜為什麽要這樣做,聽情況花間狐身手要在司馬茜之上,所以才那樣自得“花間狐”這名號自己并不陌生,他是北方道上大名鼎鼎的花魔,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婦女,是該殺之徒。
“啊”司馬茜顯然不是對手。“看劍!”司馬茜已經亮兵刃,她爹司馬長嘯封為“天下第一劍”,在劍術的造詣她應該差不到哪裏。
韋烈又勉強忍住,他想讓司馬茜親手殺死這花魔。
花間狐時而中斷,搏鬥之激烈可以想見。
盞茶時光,只聞劍刃破風之聲.沒有金鐵交鳴,顯然“花間狐”是以肉掌對司馬茜的利劍。
“啊!”司馬茜的驚叫,想來她已經失利。
韋烈正要掠起……
“住手!”暴喝立傳。
韋烈又卸了勢,不知來的是什麽人?
交手之聲頓止。
“梅花劍客?”花間狐的聲音。
“不錯!”
韋烈心頭一震,來的是司馬茜的未婚夫方一平。心念一轉,他偏開步道,從側方鐵林木而上,到視線所及的位置穩住。
亭外草地上,三人鼎足而立,司馬茜與方一平自然成了犄角之勢,因為對手只有一個,固定是三角的一點。
現在看清了,“花間狐”龍生年紀不到三十,看上去一表人材,除了目光詭利之外,還真是個俊品人物,不知底細的人誰敢相信他會是個邪惡的采花賊。他正視着方一平,意态還是十分地從容。
“方兄有何指教?”花間狐帶笑說。
“別跟我稱兄道弟,問你想做什麽?”
“沒什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已!”
“你知道她是誰?”
“叫紫娘沒錯吧?
“她是……”頓了頓才道:“本人的未婚妻!”
“噢!”花間狐表示很驚訝:“實在想不到,她是方兄的未婚妻,那是誤會了,失禮之至,不過……不得不聲明一下,小弟是被動的,如果不是還有點微末之技,已經成了神秘血案中的第六個,方兄懂這意思?”
“你放屁!”司馬茜厲叱一聲,揚劍就要攻出。
“由我來!”方一平擡手止住司馬茜:“龍生,你自己是什麽德性你自己心裏明白,你的魔掌伸到本人未婚妻的頭上自然要還出公道。”
“你能逃過本人的梅花劍就可以活下去。”
“好大的口氣。”
方一平拔劍,亮勢。
韋烈靜下心來觀察,他還沒見識過所謂的“梅花劍”,方一平賴此成名,當然有其獨到之處。
“花間狐”的臉色沉凝下來,雙手在胸前交叉。
雙方凝神對峙,空氣驟寒,場面凍結。
“呀!”栗叫聲中,方一平長劍揮出,劍尖幻出五點精芒,恰似一朵梅花,玄厲詭辣臻于極致,果然名不虛傳。梅花同時攻擊五個部位,沒留任何間隙,而且快極,令人閃避隔架感無從,的确是劍法中的劍法。
“花間狐”速退,上盤左右胸、心窩及兩肋明顯現出了五個破洞,梅花形。
“龍生,你真的不賴,能在本人劍下不倒!”
“後會有期!”“花間狐”一扭身電閃逸去。
韋烈敏感地心中一動,尾随追去。土丘下的溪邊,“花間狐”停下來檢視了一下前胸,自言自語地道:“好家夥,果然是上乘手法,連皮都沒破,事先我……”說完,一閃而沒。
韋烈已經追上,但他沒截阻,因為“花間狐”的幾句話使他呆住了。原先在現場覺得方一平出劍虛而不實就覺得內有文章,果然不錯,兩個人在演戲。
方一平為什麽要演這場戲?
想以英雄救美的姿态挽回司馬茜的心?
對未婚妻玩這一手不是太卑鄙嗎?
司馬茜怎會落入方一平的設計中?
韋烈深深地想,覺得此中大有蹊跷,因為司馬茜誘殺好色者是事實,方一平是将機就什麽。
原先以為方一平是個可交的對象,想不到他是只披羊皮的狼,司馬茜不喜歡他是看穿了此人的心地嗎?要不是動念跟了下來,由“花間狐”自己說破,還真難以發覺這秘密,該不該管呢?能插手管別人的私事嗎?
他又想起了小青,即使是小青的影子也不容許傷害。要管,非管不可。心意一決,他又返身悄然掩上土丘。
月下。
方一平與司馬茜依然對立着。
“師妹,你真的不肯跟我回去?”方一平溫婉地說。
“我不回去!”司馬茜語意堅決。
“可是……師父他老人家已經擇定了吉日……”
“這輩子我不會嫁給你。”
“師妹……”
“你就只當我們沒認識,司馬茜已經死了,我叫紫娘,我根本不認得你,這樣說得夠明白了吧?”
“你連父母也不要?”
“那是我自己的事,誰也管不着。”
方一平臉色很難看,沉默了好一陣子。
“垣曲城新近發生的血腥豔聞真是你做的?”
“我不否認,我恨透了見色起意的畜生。”
“要是師父和師母知道了……”“你可以去告密,我不在乎。”
“嗯!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
“你看上了‘武林公子’韋烈對不對?”
“又怎樣?”
“又怎樣”三個字等于是承認了,這使得暗中的韋烈內心起了極大的震撼,這難道是真的?
小青藉着司馬茜複活了?可是,自己能奪別人之妻嗎?随之而來的是一陣錐心的痛楚。
她不是小青,她不是小青,小青已經死了,永遠不會再回到人間了。聲音在他的心裏大叫,淚水立即模糊了他的視線。
突地,他想起小青的舅舅路遙說過的一句話:“舅舅我一定要為你母女向‘淩雲山莊’讨公道……”
讨什麽公道?小青自小沒娘,是由舅舅路遙當女兒帶大的,到了成親那一天,她一直認為是爹的舅舅才表明身份,可是又堅不說出原因,而小青是難産死的,母子同歸于盡,為什麽要向“淩雲山莊”讨公道?這一定要查明……
“師妹!”方一平顯然很痛苦:“沒有你,我……”
“你一樣可以活得很好!”司馬茜似是鐵石心腸。
“人生對我還有什麽意義?”
“我不是你的人生!”
“師妹,我……究竟是什麽地方使你讨厭?”“我說過我們只當不認識,談不上讨厭二字。”“師妹,你一直說,我發誓會改?”
“我無話可說!”
“師妹,我會等,等你回心轉意,即使到老死!”非常感人的話,山海之情,剖心之愛,但現在聽在韋烈的耳朵裏,絲毫也不受感動,從“花間狐”的話,證明方一平是個卑鄙小人,而與“花間狐”這類人物沆瀣一氣的也絕對不會是正派人。
司馬茜卻不能不感動,畢竟他們是師兄妹,而且還憑父母之命訂了親,她低了低頭,又擡起。
“師哥,我不值得你等,你等了也是空等!”“不管你怎麽說,我的心唯天可表!”
“我要走了!”
“師妹……”
方一平叫出口,司馬茜已飛掠而去。
韋烈心裏在急轉念頭,該不該追下去跟她見面?
方一平口發一聲冷笑,陰陰地道:“司馬茜,你會後悔,我方一平會等你跪在地上求我,我只消一句話,你這輩子就別想再做人,你會哭不出眼淚!”
韋烈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戰,他不明白方一平話裏的真正意思,但卻完全确定了方一平的心性為人。他很想現身出去理論一番,但想到自己根本沒有立場,只好把那股無名之火壓了下去,但心頭又是一個大結。
方一平也離開了。
韋烈轉身下了土丘,又站在橋頭溪邊。
月光下,他的身影得無比地孤獨。
他在想許多心事……
不知站了多久,他忽然發覺不遠處的溪邊也有條冷寂的人影,仔細一辨認,一顆心狂跳起來,是司馬茜,她沒有遠離。
現在,他反而覺得情怯,因為在土丘上的亭子邊,她曾向方一平坦白她愛自己。
考慮了很久,他還是步了過雲。
人已到了身邊,但司馬茜一無反應。
“紫娘!”韋烈低喚了一聲。
“誰?”司馬茜疾望着流水,連頭都不轉。
“是我,韋烈!”韋烈已感覺氣氛有些怪異。
“哦!武林公子,幸會,踏月尋夢嗎?”她轉過身,神情木然,跟以前的司馬茜相比判若兩人。
韋烈連呼吸都窒住了,她怎會變成這樣?
“紫娘,發生了什麽事?”
“什麽也沒有,一個夢碎了,又進入另一個夢,惡夢。”她古怪地說。
韋烈皺緊了眉頭,看樣子自己離開之後她一定受了很大的.刺激,不然不會性情大變,她替自己預付了房飯錢,又向方一平承認她喜歡自己,而現在見了面她卻又如此,假使是故意裝的,那又為什麽?
“紫娘,我不明白……”
“韋公子不明白什麽?”
“你為什麽要這樣?”
“我!”她指了指鼻尖。“哈哈哈哈,我怎麽樣?”
“有什麽事可以告訴我,不要憋在心裏。”
“我沒有事,就算有,為什麽要告訴你?你是你,我是我對嗎?女人的心事能告訴一個不相幹的男人嗎?”
“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