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永安宮地下密室。
丁浩與斐若愚對坐,二鬥子在一邊,他已經敘述完了翠雲峰後谷裏演郵的那一幕慘劇,丁浩的臉色沉得像鉛塊,五內翻騰。“無恨師太”慘死“法王”趙彬的劍下,而楚素玉不是她的女兒,餘文英下落不明,這樁公案的确棘手。“無恨師太”雖已出了家,但仍是餘化龍的妻子,能不為之料理善後麽?
“大哥,關于楚姑娘的身世,可能是被誤斷……”斐若愚期期地說。
“情況尚未明朗,我一直沒告訴她。”
“小弟判餘文英仍流落東瀛。”
“非常可能!”
“問題出在楚姑娘何以持有半個玉獅鎮紙!”
“也許是‘大藏法師’錯認了對象。”
“那怎麽辦?”
“不得巳時,只有遠赴東瀛查證一途。”
“目前之計呢?”
“我們先到現場看看,現決定如何善後。”
“連夜?”
“我看是明天一早,夜晚辦事總是不便。”
“這得先通知餘莊主。”斐若愚轉頭:“二鬥子,餘莊主何處落腳?”
“餘莊主跟老酒蟲一道,沒準落腳處,但要找到老酒蟲不難,已經著弟兄向丐幫的人打聽。”二鬥子恭應。 “為什麽事隔十天才告訴我?”丁浩問二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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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二鬥子望向斐若愚。
“大哥!”斐若愚接過話:“這是小弟的主意,主要是怕妨礙大哥療傷,餘莊主他老人家也同意這麽做。”
丁浩默然,他不能責怪人家的好意。
驀在此刻,武三白匆匆來到。
丁浩與斐若愚同時起立,二鬥子向後退開。
武三白的臉色很難看。
“武老弟,有事麽?”丁浩急問。
“楚姑娘突然離宮而去。”
“什麽,她走了?”丁浩大驚失色:“為什麽?”
“餘莊主剛剛回來,向她說了‘無恨師太’的故事,說明她并非餘家之後,她十分傷心,自感于身世凄涼,執意他去,也留不住。”
斐若愚的眉頭皺緊。
丁浩楞了一會。
“糟了,這一露面便難逃半月教的追殺,可知道她的去向?”
“何老追了一程勸她不回,是向東走的。”
“我去追!”西浩立即作了決定:“若愚,煩你傳令協助追蹤,我怕萬追不上或是錯過。”
“好!”斐若愚應了一聲。
“武老弟,此地要小心戒備,我走了!”說完,匆匆離開密室。
X X X
東向的官道上,丁浩惶然而行。他體會得到楚素玉在得到又失,尋根之夢破滅的心境,這打擊刑而言是相當嚴重的。由于半個玉獅鎮紙的巧合,證明了她的身世,偏偏又冒出個“無恨師太”尋找餘文英,而“無恨師太”的身份是無可置疑的,這就否定了楚素玉的身份,這的确是始料所不及的變化。“醉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這句諾言并未消失,該如何交代?
夜盡天明,丁浩已奔行了近四十裏。尋人,當然不能像平常趕路,他走得很慢,苦的是夜行無法打探任何線索。
日出,路上已有行旅。
兩乘小轎從身旁掠過,擡轎的都是彪形大漢,轎子去得飛快,不類于一般轎夫。緊接着,又是數騎駿馬馳過,馬上人個個剽悍,看樣子是護送那兩頂小轎的。丁浩心中一動,但沒怎麽在意,繼續走他的路。
一個長得很清秀的小夥子迎面而來,行動有些閃爍,引起了丁浩的注意,等到雙方臨近,丁浩幾乎失聲驚呼。
這小夥,赫然是小桃紅。
小桃紅也看到了丁浩,絕望中的救星。
“公子!”小桃紅兩眼發紅。
“別急,慢慢說,楚姑娘人呢?”
“前面的小轎……”
“啊!”丁浩回頭望了—眼:“你慢慢走,小心行蹤,可能會有雲門弟子跟你聯絡,我追下去!”匆匆說完,折轉身,快速追了下去。
只這一忽兒工夫,人轎又去了半裏。
眼前有條岔路,轎馬轉入小道。
丁浩正中下懷,他從側方以極快的身法繞天頭裏,然後朝路中央一站。
小轎見有人阻路立即停下,後面五騎沖了上前,翻身下馬,其中一個叫一聲:“醉書生!”人的名樹的影,五人紛紛後退。小轎放落,後面的那頂轎簾一掀,有人出轎,赫然是小姑姑,她站到前轎的側方,招手,從近身一名壯漢的手裏接過一柄長劍,橫起,劍尖戳轎中約莫半尺,揚起臉。
“醉書生,你居然還活着?”小姑姑滿面駭異之色。
“在下一向命大!”丁浩上步前欺。
“別動,我的劍再進一尺,轎裏的人便會穿臉洞背。”
丁浩止了步,心頭殺機如火焰般熾烈。
“醉書生!”小姑姑又開口:“轎中人可是你的紅顏知己,如果你不想要她死就安份些。
以她的價碼,我們可以再談一次交易了吧?”
“是以小姑姑你和九名手下來換她?”丁浩明知對方指的是交換趙天仇,卻故意說成了在場的十個人,連四名擡轎的也算在內:“十條命換一條,公道有餘,如果論價值,你小姑姑一個就已經很相當了。”
小姑姑臉色再變。
“我說的是趙天仇。”
“嘿嘿,在下說的卻是你們十個。”
“你願意犧牲楚素玉?”
“你小姑姑願意陪上?”
雙方針鋒相對。
數點銀星從背後方向襲向小姑姑,丁浩是正面所以看得極是清楚,不由心中一動。小姑姑的反應相當靈敏,在銀星射到前的電花石火之間突然驚覺,本能地偵身側旋,這一旋手中劍自然脫離了轎身。
千載一時之機,丁浩當然不會放過,如脫弩之箭般射向轎邊,同時發出一掌,小姑姑被震得斜跄八尺。
兩名壯漢已撲向暗器發射之處。
丁浩繞轎身一匝,掌劈指戳,慘叫聲中栽倒了三個。
小姑姑自知不是對手,站在原地不動。
甚餘四名壯漢已退到兩丈之外。
“哇!哇!”撲的兩名壯漢栽倒道旁林邊。
“嗖!”一道紅豔豔的火焰沖上半空,是告急訊號。
丁浩撕開轎身,掀去轎頂,楚素玉赫然端坐轎中,不言不動,目光是呆滞的,顯然穴道已經受制。一時之間,他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情況?
三條人影從林中掠出,瀉落轎邊,是三個年輕小夥,丁浩精神大振,來的是小桃紅、方萍小茉莉。
小姑姑如飛而遁,幾個手下當然也跟着狼奔而去,連坐騎都不要了。
丁浩望着木然呆坐的楚素玉沒了主意。他知道小姑姑所用的制穴手法絕對不是普通手法,如果要解必須先明白何經何穴受制,但終竟是男女有別,他不能在身上探索,而方萍她們能耐有限,未必能查得出來。
“公子,怎不替小姐解穴?”小桃紅很着急。
“不知……是何穴被制。”
“查呀?”
“這……”丁浩現出為難之色。
“主人!”方萍是老江湖,一看便透:“事急從權,嫂溺尚援之以手,何必拘此俗男女之防,我們不能在這裏久呆,如果對方的人馬得訊趕來,情況就會起變化,救不回楚姑娘,問題可能就嚴得了。” 丁浩想想道:“小桃紅留下,你兩個到外圍警戒。”
方萍與小茉莉毫不遲疑地分頭奔去。
丁浩伸手探查楚素玉的穴脈。他是正人君子,心無他念,只是手指觸及肌膚的感應仍使他心旌搖搖。楚素玉其的是個玉美人,雖說臉上多了道疤,但并未減損的美豐姿,尤其肌理曲線,簡直教人目眩神馳。
小桃紅在一旁着搓手。
丁浩的手指移到了上盤要穴心窩處,突然觸到一樣東西,再一看,還有系線連着,下意識地拉出一看,登時面色大變,“啊!”地驚叫出聲,向後退了一個大步,瞪着眼直發抖,口裏喃喃道:“真想不到……”
小桃紅驚疑地道:“公子,怎麽啦?”
丁浩激動地道:“小桃紅,你……何不早說?”
小桃紅困惑地道:“說什麽?”
丁浩搖搖頭,道:“不,不是你……是我沒早想到,這……應該早就……”一向冷靜沉穩的他,竟然變得不知所雲,語無倫次,他是激動過了頭。
驀在此刻,方萍與小茉莉從不同方位雙雙奔回。
“有人來了!”小茉莉急聲說。
“三個,一個蒙面,身法快得驚人。”方萍接着說。
“小桃紅,背人,快,朝林子裏走!”丁浩當機立斷,不管來的是誰,先楚素玉脫離是首要。
小桃紅立即負起楚素玉。
“反方向!”丁浩補充了一句。
三女急急沒入道旁林中。丁浩也跟着入林,他必須斷後掩護。
三條人影奔到,一個蒙面,另兩個是神采奕奕的老乾,丁浩在樹隙間回望,從體形和劍立即判出那蒙面人是“法王”趙彬,登時熱血沸騰,但想到掩護楚素玉到安全地點是第—要務,同時自己徒手難敵“法王”的神兵,已知道“法王”便是“冷面修羅”,也就是“武林之後”的丈夫,除魔不急在一時,于是,池不準備采取行動。
緊接着,小姑姑和原行帶走的手下也到。
“被他們逃脫了!”小姑姑憤然大叫。
“諒來逃之不遠,想不到區區一個‘醉書生’會成為本教的心腹大患,不把他除去本座絕不甘心,搜!”
一夥人霎時散,分組各奔一個方向,“法王”順道而去,小姑姑與手下朝向另一邊林子,兩名老者聯手搜索的是丁浩他們這一邊的林子。丁浩判斷以女人的體力背負一個大人,不用說相當吃得,走不快也行不遠,如被這兩名老者追上問題就大了,現在必須除去這兩名老者同時不驚動他們的同路人才是解危之道。
于是,他迅快地穿林追去,片刻工夫便追上了方萍她們,不待發問立即開口道:“暫時隐蔽,別出聲。”說完折身回頭,反迎上,待看到人影才隐起身形,像一頭野豹伏伺着等待獵物。
兩者者是隔三丈并進,踏枯葉而無聲,可見功力之高。
近了,靠左邊的一個已接近丁浩伏匿的樹葉,超前三尺,極佳的突襲距離,丁浩閃電竄出,老者驚覺轉身,只轉得一半,更被丁浩曲臂反鎖喉頭,喉頭被鎖,當然發不出聲音;倒是頸骨被扼斷時卻發出“咔!”地一聲。
人被放倒。
另一個老者似已聽到響動,出聲道:“章護法,有什麽發現麽?”
丁浩“嗯!”了一聲,這“嗯!”當然難以分辨。
那名老者立即彎了過來,丁浩閃向樹身之後,才臨近樹身時突然發現同伴躺在樹葉邊,立即止步。
丁浩一晃而現。
老乾疾退,拔劍。
丁浩是存心要封口,當然不會給對方任何機會,一個電撲,左手抓住對方持劍的手腕,右手合中二指戳向“志掌穴”,于動快得不可思議,一聲慘哼,老乾歪了下去,劍掉在一邊。
丁浩正需要一把趁手的兵刃,一看老乾的劍是上品,立即拾起劍同時解下劍鞘,劍入鞘,負在背上,想了想,把兩具屍體拖進濃密的樹葉中,掩好枝葉,這樣便不會在短時間內被發覺。
然後的,他奔到方萍她們隐身之處。
“公子,現在怎麽樣?”小桃紅問。
“我們得設法繞路回永安宮。”
“可是小姐她……”
“我解不開的禁制,得回去勞煩武公子。”轉頭:“小茉莉,現在是大白天,現身就會惹眼,你點子最多?該怎麽個走法?”
小茉莉搔頭想了想。
“公子,雇頂小轎,小媳婦回娘家,委曲你當回小行商。方萍姐是夥計,我們離遠些同路如何?”
“主意是好,行頭呢?”
“容易,我馬上去辦,只消半個時辰。”
“好,我們在這裏等你。”
小茉莉急奔出林而去。
※ ※ ※ ※
掌燈時分。
永安宮後進卧房,楚素玉躺在床上,武三白在施術。
丁浩站在一邊觀看,他還來不及換裝,仍是買賣人打扮。現在,他深深體會到了武學的浩瀚,楚素玉被制住了穴道他竟然解不開,如不是武三白學有專精,這麻煩可就大了。天下的獨門手法何其多!
武三白拭汗而起。
“怎麽樣?”丁浩迫不及待地問。
“這點穴之人的手法太玄奇,可以稱武林獨步,竟然連環相套,使氣血來回逆竄難以歸經。現在算理順道路了,你只消輕點‘禦氣’‘歸來’二穴,她便會醒轉,有話你們慢慢談,小弟去陪餘莊主他們。”說完一笑出房。
“武老弟,謹謝!”丁浩望着武三白的背影。
“自家人不必客套!”武三白頭回地走了。
丁浩掩上房門,心裏又是一陣激動,等平靜下來,才依言輕點楚素玉的兩處穴道,楚素玉果然睜眼起坐。
“醉哥!我怎麽會在這……”
“還是叫姐夫吧!”
“不,我不是……”楚素玉的眼眶紅了:“我依然是身世不明的孤女,我沒有家,沒親人,我……”晶瑩的淚珠浮現眼角,
“素玉,你願聽聽你獲救的經過麽?”
“唔!”楚素玉似乎并不熱中。
丁浩還是把經過敘述了一遍。
“醉哥,我對什麽都不在乎了,我……沒有根,也沒有仇家,這一切,……只是個荒唐的夢,現在夢醒了!”淚珠滾落,她坐到床沿,楞楞地望着丁浩,臉上是極深的怨艾,夾着—份無奈的悲哀。
“素玉!”丁浩緩緩地說:“你有根,也有仇家!”
“你不必用空話安慰我。”
“千真萬确!”
“怎麽說?”
丁浩取出玉墜子拎在指頭上。
“護身符!”
“啊!”楚素玉驚叫一聲,摸頸子,自己的還在,虎地起身來,杏眼圓睜:“這……這怎麽回事?”
“無恨師太托我助她尋親生骨肉的信物。”
楚素玉木住,許久,突地大叫一聲:“娘啊!”反身伏倒床上,放聲痛哭,她已聽餘化雨說過翠雲峰後峽谷裏發生的慘劇。她的娘——百花娘已死在“法王”趙彬的劍下,做夢也估不到自己的身世仍然沒變。
丁浩靜上,讓盡情發洩。
號啕逐漸轉變成啜泣,最後,她重新起身來,斑斑的淚痕綴滿粉腮,也浸洗着另一邊的刀疤。眼裏不再是哀傷,而是令人股栗的怨毒。
“我要報仇!”聲音從齒縫進出。
“當然,這也是我的事。”
“冷血修羅……趙天仇……我要把你祖孫碎屍萬段!”牙齒咬得格格有聲。
“素玉,你先冷靜下來,還有個問題我無論如何想不透,你應該叫餘文英,怎會變成了楚素玉?”
楚素玉拭去了淚痕,努力鎮定了—下激越的情緒。
“我隐約記得我爹早死,我娘一直都叫我小玉,說我家是中原來的,到我稍稍懂事,娘……染了時疫去世,我成了孤兒。娘臨終時告訴我,我是她夫婦受好友之托撫養的,為了躲避仇家,不能告訴我身世,一切都已有了安排,即時我年紀小,不懂得追根究底,之後,我被‘法王’收容,等長大,碰上了‘大藏法師’,他告訴我尋根覓仇,他是從我家鄰居口裏知道我的下落,偷偷找上我,告訴了我那幾句簡單的話,依我想,他也不确知我的身世,只是受托傳話和交信物而已,事實經過就是如此。”說完,淚水又告順腮而落。
“那護身符……”
“我從小就帶在身上,你從沒向我提過這件事,如果早些揭開謎底,我生身之母……也許就不至于……”
“是我疏忽了,沒想到餘文英會是你!”
“這是命,我……注定不能見……親娘的面。”
“以後我得改叫你英妹!”丁浩趕緊轉了話題。
“我……要報仇!”
“當然,這要從長計議,目前有樣事要做。”
“什麽?”
“到翠雲峰後面谷裏為嬸娘善後。”
“啊!”餘文英又不禁抽咽起來。
“英妹,節哀吧,雖然這是人間的天倫大悲劇,但碰上了也沒辦法,只有認命一途。我們到前邊去,跟你伯父他們見見,共商良策。”
餘文英點頭。
X X X
翠雲峰後的幽谷。
在一處地勢稍高攔岩石地上築了座新墳,墓碑上刻的是“比丘尼法諱無恨之蓮座”幾個字,沒确立碑人,由于是半岩石地,沒有巨樹大木,只生長了些矮葉藤蔓,但已被清除,目标十分顯著。
日出不久,一行人來到,是丁浩餘:亡英和小桃紅,餘化雨、方萍與小茉莉,外加老酒蟲,老少男女一共七個。
餘文英撲向墓碑,大恸而絕。
小桃紅推捏鼻子才把她弄醒過來。
“唉!”餘化雨一聲悲吧:“造化弄人,為之奈何!死者已矣,既然已經有了安頓,就讓她在此永伴青山翠谷,不必驚動了!”
“小婿也認為如此!”丁浩随即附和。
餘文英由哀泣變成了呻吟,這是傷心至極的表現。
“有人!”方萍低呼了一聲。
“人數不少!”小榮莉在張望。
衆人移動目光。
現場的空氣驟呈緊張。
來人真的不少,谷地兩端人影幢幢,都在五丈之外的林木間,形成兩端封堵之勢,谷裏這方面的不問可知是早就預伏而待。
丁浩朝兩端各掃了一眼,沉凝十人尋道:“對方是蓄勢而待,料定我們會來,今日之戰恐怕是最後的生死之決,岳丈大人,老哥,必要時你們突圍,犯不着讓對方逐一網打盡之願,保留實力是上上之策,有人就有機會。”他說這話是想到“法王”必然會現身,寶刃無人能敵,還有利器“無形飛芒”除了自己無人能抗,故而先謀生路。
老酒蟲大聲道:“逃走,即不成了笑話?”
餘文英拭淚而起,仇與恨在心裏沸騰,已下了必死的決心。
餘化雨怕道:“恁我們還不致任人宰割,別忘了我們還布置有外援,記住一點,避強就弱,切忌單挑獨鬥?這是以寡擊衆的要訣。人多勢未必強,反而會互相牽制。”
小茉莉道:“我們只朝人多處攪!”
一個蒙面人緩緩朝這邊移來。
“法王趙彬!”丁浩低呼了一聲:“由我應付!”
餘文英彈向前沖。
丁浩以更快的速度超前攔住。
“英妹,你這樣仇報不成反而贲事!”
“別攔我!”餘文英又向前沖但為丁浩力阻。
“英妹,你必須等機會,否則令堂難以瞑目。”這句話很有力,果然抑制了餘文英的沖動:“你退後!”
餘文英沒動,挺立在地。
丁浩迎上前,三五步便已與“法王”正面相對。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這邊,只方萍側立兼顧兩端動靜。
“醉書生!”法王先開口:“想不到你利刃穿胸而不死,但這種運氣只有一次,今天是總了斷,強存弱死。”
“說得對,可能是最後一次游戲。”
“到上一次本座才覺察你以本座家傳秘術易形,而此術是當年不肖子元生無意中誤傳給‘酸秀才’的,加上你利劍穿胸而不死,證明你就是‘酸秀才’丁浩,也是‘黑儒’的傳人,你不否認吧?”
丁浩被—下子戳穿身份。內心一陣顫栗。
“在下毋須否認。”
“所謂都天教也是你搗的鬼,因為你父丁兆祥外號‘都天劍客’本座已在暗中觀察多時,承認麽?” “教主的能耐驚人,判斷正确!”丁浩口裏這麽說,心弦卻是連顫不已。
“只要你我分出生死,別的大概都不成問題了。”
“少狂,姓趙的,老天是不容邪惡的!”老酒蟲怪吼。
“法王”根本不予答理,這是最大的輕侮。
“教主閣下,你掩藏得很好,堂堂‘冷血修羅’,竟然騙盡了天下人的耳目,妄想稱尊武林,天道是不泯的。”
“冷血修羅,我要拿你活祭先父母之靈。”餘文英沖上前,目眦欲裂,與丁浩站成了犄角之勢。
餘化雨也移前數步。
“趙彬,你可冥惡毒卑鄙之尤,今天是你末日。”
“法王”先望向餘文英:“想不到你就是他們急于找尋的餘文英,本座早沒發覺是失策,但一切都将要結束了。”說完,又轉望餘化雨:“餘莊主,你不該北上參與攪和的,弄得埋骨他鄉實在可悲,哈哈哈哈……”就在笑聲中,突然發掌,一道排山勁氣揍向餘文英,其勢之強,令人動魄驚心。
丁浩想發阻止已是不及,太突然了。
“啊!”一聲慘叫,餘文英的嬌軀像斷了經珠風筝般向後飛瀉。餘化雨橫身伸臂,把餘文英接住。
餘文英口角沁出了鮮血。
小桃紅與小茉莉雙雙上前把餘文英接過扶向後邊。
“法王”已掣出了寶刃,寒芒令人怵目驚心。
丁浩也拔出劍,回頭道:“岳丈大人,請見機而為。”言下豐意是他沒把握對付“法王”
的寶刃,要他們照剛才的建議必要時保全實力以圖再起。
空氣緊張得要爆炸。
丁浩立即冷靜下來。在非常的情況下而能保持絕對的冷靜是“黑儒”應付強敵的不二法門,丁浩已襲這一點。臨危不亂,可以把本身武功發揮到極致,而且不會産生任何疏忽,反之,可以乘敵之隙而制敵。
論武功,丁浩較之“法王”還高半籌,所差的是兵刃,一個拔尖高手配上無堅不摧的寶刀,猶為虎之添翼,是相當可怕的,然而事逼處此,丁浩非全力以赴不可,當然他要想全身向後退并不難,但身份已被拆穿,為了“黑儒”的令名,他不能有任何足以損害形象的行為。
嚴格說,這是成名人物的悲哀。
寒芒乍閃,沒有任何過場,雙方交上了手。
所有內場者的心全被提了起來。
“法王”自恃用的是寶刃,出手毫無顧忌,而丁浩為了保持兵刃不折,無法硬接硬架,只能避實就虛,這一來再玄奇的劍法也打了折扣,不過盡管兵刃上吃了虧,但以他的劍術,仍能應付裕如。
兩端的人推進到現場兩三丈之處才停住,現在可以概略地看出人數在兩百以上,小姑姑是在谷口的一方。這兩百以上的群衆,當然包涵了半月教的精英,衆寡不成比便,可以預見這将是一場判定存亡的慘烈戰鬥。
劍光閃爍,劍氣彌漫。
兩人的劇戰使日頭失色。
餘化雨一衆采取了戒備之勢,大戰還沒爆發。
丁浩心無旁鹜,他在等待可乘之機,準備不計本身傷殘以換取對“法王”致命的一擊,這是他唯一克敵這道。
“法王”的劍勢猛不可當,而且無懈可擊。
丁浩悉心應付,不讓鋒刃有直角交接的機會。這樣打當然吃力,其力損耗也加倍,但他始終保持高度的冷靜,生死之搏,只要有一絲絲疏漏便判定死亡。
兩刻時間已經過去。
“法王”到此際才發覺低估了對于的功力和耐力。當然,他十分明白。自己方面雖然人多勢衆,旦生死仍然系在對手—人身上,失手便無幸理,于是他的式更緊密而沉穩了。他一樣在等機會給丁浩致命的一劍。
雙方等于是在比拼真力,誰能捱到最後一刻便是贏家。除了搏鬥的雙方,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忘了敵我?這是罕聞罕見的拼戰,有眼福才能欣賞到,連功高如餘化雨和老酒蟲都看傻了眼,嘆為觀止。
餘文英這時體會到恁她自己想要報仇簡直是妄想。
又是一刻過去。
雙方的招式逐漸緩慢下,證明彼此的內力已耗得差不多了,而中途無隙可乘的話,最後必是力竭兩敗之局。
“法王”心裏盤算自己穩操勝券,從使雙方力竭而兩敗,恁己方的實力,必可完成殘敵的目的,只是他不願意見此情況,這有損他的威名,他希望獨力殘敵,除非事實形成,那是沒奈何的事。
招式更加緩慢,雙方各有進退。
又過了一刻。
雙方久久才對一招,喘息之聲可聞,招式已失淩厲,但仍然有致命的威力。
餘文英又待上前,但被餘化雨止住。老江湖,當然明白以丁浩的名實是不容人插手的。
何況兩端的高手虎眈眈,如果引發混戰,非但結果難料,還會壞了大事。
“呀!”悶吼聲中,“法王”展出了一記怪招,這是傾其殘餘內力所發,近似“亂披風”,涵蓋了所有角度。
丁浩手中劍畫圓,封擋了,但人卻踉跄後退三四步。
這一步每個人的心提到了喉頭。
喘息未完,丁浩同樣還以顏色,搶進,踏中宮走洪門,“長虹貫日”直刺對方心窩。
“锵!”地一聲,雙方倏合乍分,寶刃因欠缺內力,已不能發揮切金斷玉的功效。
雙方的身形在晃。
“時候到了!”丁浩心裏在想。深吸一口氣,挺劍欺身。“法王”手中劍飛快刺出,丁浩略歪身,劍從左上胸刺入。
“啊!”餘化雨—方發出驚呼。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丁浩的劍也告刺出。“法王”抽劍不及格架,劍已貫左胸偏脅肋而入,由于“法王”抽劍的動作使身形自然斜開,這—劍必中心髒要害無疑。“法王”跄退,劍自然離身,血泉标出。丁浩挨了一劍卻不見血湧冒,只劍口現出殷紅,這就是他新得自師父“黑儒”的絕技奇功。
雙方的距離拉到八尺。
“法王”自點穴道止血,這在一般人是辦不到的。
在小姑姑的手勢之下,兩端的半月教弟子全亮出了兵刃,群攻的行動就要開始。
餘化雨一方也作勢準備應戰。
丁浩很失望,他沒能一劍奏功,看情如果不再接再厲,行将失去機會。趁這喘息這機,他迅快地行功一周天,使真氣略為提升,然後他開始向前挪步。
場面又呈無比地緊張。
小姑姑當機立斷,形勢已不容再遲疑,右手上揚下切。 兩端的人湧進。
丁浩一咬牙,彈身搶進,拼着再受一次傷,連人帶劍閃電撲擊,劍刺出,雙眼已發花,驀覺一陣脫力,急收劍拄地支撐住身形不倒,至于這一劍刺出的效應如何,他已無暇顧及了,在感覺上是沒有刺空。
混戰已經開始,場面鼎沸。
方萍沖到了浩身邊,竭力護衛。
兩名老者排衆疾攻丁浩,因為他是主要目标。
小姑姑也加入聯攻。
方萍被迫退。
俗話說:虎死不倒威,狗急咬豹子。何況,丁浩還不是死虎,而且也是條猛豹。本來他已接近脫力之境,但那股豪雄之氣奇跡般促使他功力再生,劍揮出只認定一個目标,不計其餘,名符其實的浴血奮戰。
“哇!”慘叫聲中,當前的一名老者栽了下去。
丁浩本身也中了兩劍,由于具有神功,入肉不透骨。
老酒蟲擺脫對手,舞着打狗棒奔過來接住了一名老者,這一來丁浩變成獨對小姑姑,而方萍擋住了外圍。
慘號聲此起彼落。
餘化雨不用說沒有敵手,而餘文英和小桃紅是挾憤出手,當然是劍劍誅絕。只有小茉莉雖然門道多但武功不濟,已經沒了影兒。
丁浩死絆住小姑姑,他怕她以“無影飛芒”傷人。
混戰中,已失了“法王”的影子。
不管怎麽說,是衆寡懸殊,在幾個人被絆牢之後,局面便隐定下來,五名高手對餘化雨,老者獨對老酒蟲,餘文英與小桃紅被分開,都是一對二,沒對象的半月教徒分數重封住兩端,想突圍還真不容易。
其中情況最危殆的是小桃紅,在兩名年輕劍手的猛攻下已經挂了彩,眼看已無法支持下去,而餘文英自顧不暇,根本無法施以援手。
地上屍近二十具,是混戰初起時犧牲的。
半月教的高手輪番上陣,攻擊愈來愈強。
又有兩名中年加入小姑姑這邊共對丁浩與方萍。
這情況演變下去,丁浩這方幾個人累也會累死。
丁浩當然想得到後果,他光守不攻,把重點交給方萍,藉此調理生機,希望能回複若幹功力,這也是“黑儒”秘技之一。
那名老者久戰老酒蟲不下,又有—名老者加入戰圈,兩老者的功力都是上乘的,情勢立即改觀,老酒蟲被迫得亂了章法,口裏“哇哇!”直叫。
“啊!”慘叫聲中,五名聯手對餘化雨的栽了一個,但随即又有一人補位,仍然是五對一之局。
而餘文英這邊由二對一變成了四對一,也是岌岌可危。
“啊!”一聲刺耳的尖叫,小桃紅仆倒地面。
丁浩已經瞥見,這對他是極大的刺激,潛力頓激發功力神奇地恢複了七成,猛然一劍劃出。
把小姑姑的劍磕飛,回身旋進,寒芳電閃,慘號随之,兩名對小桃紅的年輕劍手雙雙被腰斬,肝腸和血瘰一地。再回身,又接上小姑姑,小姑姑正撿起劍,丁浩的劍已臨身,急切裏只好後躍,但丁浩如影附形,劍勢不變。
“哇!”慘聲再起,丁浩的劍已透小姑姑的心窩。
“酸秀才,你……你……”小姑姑的面形變成了鬼臉,不斷抽扭。
丁浩拔劍,小姑姑歪了下去,再不動了。
“方萍,去照應小桃紅,看看她是否還有救!”話聲中橫掃千軍,兩名中年之一飛頭而倒,劍芒再閃,另一名中年斷臂而退。
方萍奔向小桃紅。
丁浩形同殺神,标向餘文英這邊,劍揮處兩人斷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