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第45章 示愛

虞一盯着那組照片看了許久，神思都像深深被吸進去了一樣。等到終于回過神來時，駱連已經站在他身旁，同樣用目光靜靜地看着那組照片。

“要不是知道你拍的是膠片，我簡直以為你後期修圖了。”虞一輕咳了一聲，有點不好意思。

“膠片确實能後期修。”駱連瞥了一眼虞一震驚又好奇的目光，“只是，只能通過最基礎的濾鏡，投影技術，适當修改對比度，亮度，加深個別部分。”

虞一點點頭：“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能這麽上鏡。”

駱連想起虞一朋友圈的那些照片，要麽是被人抓拍得很尴尬，要麽就是自拍角度很僵硬。奇怪，在別人的鏡頭下，虞一的鏡頭感明明很好。但是駱連不在意這些，他靜靜地看着那些照片，問：“喜歡嗎？”

“當然是喜歡的。”虞一差點伸出手去撫摸，又在半空中停下。

“送給你的。”

“嗯？什麽？”虞一轉身。

“送給你的。”駱連只是淡淡又重複了一遍，“希望在以後的日子裏，你都能存在于我的鏡頭之中。”

虞一滿臉震驚地看着駱連，僵直了身體，手心發汗，心跳感又上來了。

自從漸漸和駱連心意相通後，很多東西駱連不說出來，虞一也能感覺到駱連情緒的起伏。

駱連在向他示愛。

而這些照片，和這場展會的角落，就是他向他表白的一種儀式。

所有的藝術家，都注重儀式感。在這一刻，盡管他們是不同領域的藝術創作者，膠片攝影師，和音樂創作人，但他們的心情是一樣的激動，一樣的欣喜。

明白過來的虞一，瞬間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仿佛下一刻連雞皮疙瘩都要出來。

他鄭重其事地，對駱連說：“嗯，我特別喜歡。我也希望以後的日子裏，都能出現在你的鏡頭裏。”

駱連回過頭，長久而平靜地凝視着虞一。

他的眼中有星光與大海。

半小時後，兩人攜手走出了展會。

陽光普照的那一刻，虞一覺得渾身都被日光包裹上一層溫柔的氣息。看天覺得天那麽藍，看雲覺得雲朵那樣潔白，就連風，都帶着一股不同尋常的香氣，掠過他的發頂。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勾住了駱連的小指，像是試探。

駱連面無表情地低頭看了一眼，然後大手一張，将虞一的整個手掌都包裹在自己手心。他穩穩當當牽着愛人的手，不像某種宣誓，更不是某種情緒的澎湃。

這就像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春有花，夏有雨，秋有葉，冬有雪。

而他牽着他戀人的手。

因為氣氛太過好，虞一還想請駱連去一起看一場電影，吃一頓晚飯之類的。

然而還不等他開口，手機就響了。

虞一無奈之下只好先接電話。

打電話來的是齊勝英。

“跟哪兒呢？”

“外邊呢，咋啦？”虞一問。

“我問你啊。”齊勝英的聲音聽上去有點着急，“你那個叫李晟軍的人，最後到底怎麽處理了？”

“警方一直找不到人，聯系不上，目前還在搜查。立案之後也用娛樂公司的內部資料和信息去找人了，怎麽了？”

“我跟你說，剛才我到你們那區辦事兒，就想着剛好去找你坐坐。然後在小區門口，我看到個很像李晟軍的人，就不知道是不是。我打電話就是想告訴你，要是你在家的話，我去把你接出來，到我那現住幾天算了。這一天天心驚膽顫的，能得了嗎？”聽齊勝英的語氣似乎還心有餘悸，虞一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駱連察覺到虞一的不安，轉過頭來，投去詢問的眼神。

虞一做了個“沒事”的口型，沖駱連輕輕搖了搖頭。

“你确定嗎？你就看過兩次他的照片，根本就沒見過他真人。”

“我就是覺着吧，他長得像，打扮得還很隐蔽，還出現在你家附近，這總不能是巧合吧？難不成是我疑心病太重了？”

虞一猶豫了片刻：“你還在那邊嗎？拍個照片給我，然後找一下附近的保安，就說他那個人現在是嫌疑人，讓他們先控制住，再等警察來。”

“沒用，這附近沒人，我跟在後邊特明顯！我總感覺他應該有點懷疑，剛已經走了。”

人既然已經走了，也不好繼續說什麽，虞一嘆了口氣：“好，我回去注意點，謝啦。”

挂了齊勝英的電話，那邊駱連已經猜出了端倪：“李晟軍？”

“嗯。”虞一心事重重地攥着手機，“齊勝英說在我家樓下看到個很像他的人……”

駱連沉默了一會兒：“走。”

“去哪兒？”

“回去收拾東西。”

“然後呢？”

“暫時先住我那。”

虞一萬萬沒想到，宋琦抄襲的事情雖然解決了，但又冒出一個李晟軍。并且李晟軍的性質不同，是和他有私人仇怨，敵在暗，他在明，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相信公安和警察的力量，将這件事全權交于警方。

可就像齊勝英和駱連所說的，就算虞一沒有收到實質性的傷害，李晟軍沒有落網一日，虞一就多一天心驚膽顫，無法高枕無憂。

兩人從畫室出來後，随意在外邊吃了些東西，駱連就帶着虞一回到虞一家裏，準備收拾東西。

反正兩人的關系已經确定。

盡管如此，虞一還是狠狠調戲了駱連一把，說他是不是借口想跟自己提前同居，還真是粘人。

破天荒的，駱連這次沒有回擊，也沒有四兩撥千斤。他知道虞一心裏其實更緊張，靠這樣的玩笑話，純屬是調解心情。

等駱連和虞一一前一後來到樓下，忽然一道可惜的人影從樹後面探出頭。駱連敏捷地回頭，目光直射過去，犀利筆直。

恍惚間，虞一仿佛聽到了快門的聲音。

對方似乎也知道自己被發現了，幹脆大大方方地走出來——竟然是個戴口罩和鴨舌帽的狗仔。

虞一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已經有太久沒有被狗仔隊跟蹤的經驗，所以一時間回到了當年那種處境，竟還覺得有些新鮮。

駱連的反應即快，三兩步上前，眼看着那記者還在咔擦咔擦不放棄最後的機會拍照，駱連伸手在他鏡頭上一捂，那記者立馬後退了好幾步，端着相機很是心疼。

駱連嗤笑一聲：“不好意思，你沒戴UV鏡，不清洗用不成了。”

攝影師vs狗仔攝影師的對決？虞一內心忽然覺得有點萌。

等那記者像大尾巴狼，夾着尾巴逃走後，駱連又沒事兒人一樣拽着虞一上了樓。

因為是臨時住到駱連家，所以基本上只帶換洗和衣服，出門前虞一想了想，又回去背上了一把吉他。

別看着東西好，兩人收拾起來卻慢。尤其是虞一，似乎有了駱連之後就格外愛撒嬌，一會兒喊累，要湊過去抱一下，一會兒又喊煩，要湊過去蹭一下。到最後駱連索性就叼着煙在陽臺上看風景，虞一竟也跑來和他抽了一根煙。

駱連對此一點辦法都沒有。

等兩人磨磨蹭蹭出了門，開車，順路買了新的毛巾和牙刷，到駱連家時，天色已經有變暗的趨勢。

虞一對這種全新的，暫時的，階段性的勝利，保持了十二分的期待。這份期待，甚至勝過齊勝英白天裏告訴他的壞消息。

駱連平時住在工作室裏，這兩層打通的公寓樓，就是他的家。可以說，他的職業自由，已經自由到和生活分不開的境界了。

這麽想着，虞一很快又意識到不對。

駱連的經濟來源，之前齊勝英不是沒有和他提起過。看似他的職業是攝影藝術家，但他真正的經濟來源，也許是白天看的這樣的展會。虞一靈光一現，掏出留在口袋中的票根，搜索了一下展會的展館信息，果不其然，管轄和歸屬都是駱姓下的。在此之外，贊助商也有許多。

等于說，今天他被駱連帶到自己的家産裏晃悠了一圈，并在其中被駱連用親手拍攝的自己的照片表白，示愛了？

突然想通的虞一陷入了巨大的喜訊中，差點暈厥。

駱連在裏屋給虞一騰房間，半天不見虞一進屋，喊了兩聲，虞一都沒回過神。

駱連尋着虞一出來，卻忽然接了一通電話，照舊沉默寡言地說了兩句，就跑到陽臺上去打電話了。

他還順手關上了陽臺門。

此刻的虞一已經神游完畢，看着駱連順手關上了門，起初還有些奇怪，可他并沒有多想。駱連這樣的人，總多少讓人很難想象他的私生活和別人的混在一起，所以對于即使住在一起，私生活上駱連會保守這一點，虞一從一早就想得很明白。更何況，為了兩人能盡早收拾停當，早些出門買食材，回來下廚，吃頓好的，虞一打算盡快将自己的東西收拾一下。

半個小時後，虞一差不多收拾完的時候，駱連也差不多打完了電話，人從門外進來，帶着一身寒氣。

虞一才注意到剛才駱連到陽臺打電話，連一件外套都沒有穿，竟然以打都是這麽久……難道是工作上的事兒麽？

他有點心疼地湊過去，挫着駱連的手，一邊跟他問話，一邊對着他冰涼的指尖呵氣。

奇怪的是，駱連的每一句回答都不冷不熱，不鹹不淡，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以虞一對駱連的了解，他絕不是在敷衍自己。駱連做事風格簡單直率，不喜玩心眼，除非心上真的記挂了事情，否則不會讓人無故地擔心。

“你怎麽了？”最終，虞一還是忍不住問。

駱連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跟虞一說什麽，但最終只是嘆氣，拍了拍他的腦袋：“收拾一下，今晚出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