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吻
一直到周五,虞一都暫時還沒有接到法院的開庭通知。
一般開庭通知會在至少三天前通知,也就是說,很有可能一周內暫時不會開庭。
這段空閑的時間,虞一還專門查了一下關于李晟軍的信息,但網上什麽也沒查出來。他轉而又查了關于另外兩個被李晟軍迫害的消息,奇怪的是,網上有的消息很很少,基本沒有什麽具體的描述。據李晟軍所說,一個是車禍身亡,但每年發生意外的人實在太多,就算有提及也是一筆帶過,另一個人锒铛入獄的消息還有點描述,只說那人是倒賣國家資産,初步鑒定是古董之類,以及還有賣假古董的消息,再多也沒有。
私下裏虞一詢問過金律師,想着金律師畢竟是民事訴訟的律師,但因為無權調問當年的案件,最後也不了了之。雖然李晟軍親口向虞一暗示那兩人是他害得,畢竟目前拿不出什麽證據,所以也無法向警方報案。
最終,虞一還是暫時放棄了對李晟軍的追查。
他合上電腦,長呼一口氣。
難得的放松一把,虞一還是決定不管這些,去逛逛街,買了套好衣服,又剪了頭發,把自己打理得十分帥氣,打算明天和周末應駱連的約定,早一些去工作室見他,也好給自己換換心情。
早上十點左右,虞一敲開了駱連公寓的門。
駱連正在用早飯,簡單的白粥小菜和牛奶,桌上放了幾份報紙。
虞一好奇地湊過去看。
自從網絡發達起來後,他幾乎沒怎麽看到身邊人會有看晨報的習慣,也不怎麽有人訂閱了。畢竟在網上什麽消息都有。印象裏只有很小的時候,父母還沒離婚,大人們早上一邊吃早飯一邊看報紙,這樣的場景,都是很久遠老舊的了。
駱連見虞一探頭過來,也毫不吝啬地将報紙往過一推。虞一目光一掃大标題,才發現這份報紙已經有年頭,是好幾年前的報紙了。
快速浏覽版面,很快目光就釘在了下面一啓珍寶流失報道上,上面詳細報道了犯罪人是怎樣經過調查發現倒賣國家遺産,而其中有哪些警方還在處理的疑點。而那位犯罪人,就是虞一之前在網上查的,被李晟軍盯上,最後锒铛入獄的那個人。
“我從小就有訂報的習慣。”駱連跟他解釋,“這些報紙也都保留着,想着說不定有一天也能當做藝術品的素材,沒想到現在真派上用場了。”
虞一萬萬沒想到,在科技如此發達的如今,連網上都沒能查出的消息,竟然在駱連保留下的報紙上留下了只言片語的描述,不可謂不神奇。之前剛認識駱連時,就從齊勝英那聽說過他這人古板,或者說,生活方式十分樸實。很少用電子産品,而且行為舉止也保留着最早期的習慣,看報紙,拍膠片,連家裏的筆都只有鋼筆。沒想到這樣的習慣,還真的有一天會以某種形式彰顯出獨特的條件優勢來。
“不可思議。”虞一拿過報紙飛快地讀完,又擡頭望着淡定吃早餐的駱連,“但這份報紙時間很久了,你是怎麽找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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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去出版社找也能找到很久之前的報紙。”駱連解釋,“只是在書庫裏我一直有整理,這些廢舊報紙翻找起來要說麻煩也容易。”
虞一簡直對他五體投地:“你簡直比我姥爺還有耐心。”
“誰讓你對老年人的作息感興趣。”駱連回敬。
虞一大笑起來:“我什麽時候說你老年人作息了?沒見過每周都去健身房幾次的老年人,還能把身材保持這麽好。”
駱連敲了敲桌子,又在提醒他,但嘴角卻彎了彎。
“這份報紙我帶回去?”
“已經複印了一份。”駱連從桌子另外一邊取過一張紙交給他,“這則消息,還有另一份報紙上出車禍那則消息,自己帶回去看吧。”
說不感動是假的,虞一簡直都想以身相許了。嘴上說着果然還是家裏男人靠譜,雖被駱連又一記眼刀給止住了,眼角眉梢的笑卻藏都藏不住。
駱連把碗筷放到水槽裏:“開始吧。”
虞一今天穿一件寬松的襯衫,米色的長褲,把修長的腿襯得恰到好處,寬松的襯衫又勾勒出松垮的骨骼線條,顯得清俊又性感。
駱連把他引到洗片房,讓他靠在水槽上,拿起了相機。
虞一本來以為要穿過洗片房到另一側的攝影棚去,不由有些吃驚:“就在這?”
“就在這。”駱連裝上一卷新的膠卷,“主題就是膠片本身。用膠片拍攝膠片衍生的細節,你放松,自然就好。今天自然光很足,也不需其他道具。”
“要不要我脫衣服?”
駱連鏡頭後的眼睛微微眯起。
虞一緊忙打住:“好好,我不說話了。”
之後駱連讓虞一做了洗照片的流程,告訴他怎麽用洗片盒,怎麽把裏面已經裝好的膠卷放到水池中,哪幾種藥水要用,分別倒在哪些杯子裏,又怎麽把他們逐一灌入到洗片盒中,均勻地搖擺,等待。他說第一種藥水要等十一分鐘,虞一就真的握着洗片盒搖了十一分鐘。
着整個過程中,駱連始終變換着角度拍攝,從容不迫,看上去随意又迅速。
可以說虞一幾乎沒有一個動作是定格的。在駱連拍攝的過程中,他始終都在做洗片的流程,沒有專門為駱連的鏡頭停下哪怕一秒。
與其說是虞一以為的擺拍,不如說這是一場抓拍。
虞一終于理解夏夭和齊勝英說駱連不愛擺拍的意思了。即使是在室內拍攝,他也要每個鏡頭充滿動态,盡量做到自然毫不做作。
換第二種藥水時,駱連告訴他這種維持一分半,虞一下意識看了眼表,覺得疑惑:“等等,這些都是道具對吧?我現在是在做個樣子?還是說這裏面真的有膠片?”
“從來都不是做樣子。”駱連回答,“既然是洗片的全過程,裏面當然有膠片。既然拍攝的意義在于這點,拍攝者當然容不得半點弄虛作假。”
虞一簡直要佩服駱連在這藝術方面的苛求精神了。
将近半小時後,整個洗底片的流程走完,駱連換上第六卷膠卷,呼出一口氣。
看樣子是暫時拍完了。
他收起相機:“可以把盒子裏的底片拿出來看看。”
虞一聞言,打開盒子,将卷軸上的膠片小心的,一點點扯下來,然後對着窗外的日光展開。因為是黑白的底片,陽光下是透明的,淡淡的紫色,十分澄澈美麗,上面的影像已經顯出來,只不過是負片,看不出上面的照片都是誰。但每一個格子挨個看過去,虞一發現竟然是他們在漁村的底片。
“這是你拍的?”虞一回過頭的瞬間,快門響起,駱連又抓拍了一張。
“嗯。最後一卷。”
虞一哭笑不得:“你舍得讓我洗?就不怕我給你洗壞了嗎,大藝術家。”
“素材罷了,之前的照片已經足夠。”駱連說,“等下還要進暗房,你要休息一下?”
“不用,我還不累,猜猜看,接下來是不是就要拍成像的過程了?”
“聰明。”駱連難得誇他。
虞一主動走進暗房,發現裏面茶紅色的安全燈已經打開,暗房中充斥着淡淡的紅色。自駱連進來之後,仿佛整個暗房有有一種格外性感的氣息。
看着手中托着相機,緩緩走向自己的駱連,虞一忽然有些興奮。
這裏是他的絕對領域。虞一想。
虞一走向他,将駱連緩慢地抵在門上。奇怪的是,這一次駱連并沒有推開他。他的目光在暖紅色的燈光下不再冷漠,顯得甚至有些炙熱,直勾勾地看着虞一,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人的魂都勾出來。
兩人靜默而暧昧地對峙。
時至今日,誰也沒說出心裏對另一人的感情,一切都像水到渠成,擁有一種不可言說的默契。他們誰都清楚,自己在對方心裏已然有一個完整的位置,誰也不想離開誰。互相之間若有若無的,淡淡的那種需求,也不是沒有察覺。
“下周,最遲下下周,應該就會開庭受理了。你不能來,我還挺遺憾的。”虞一開口,雙手蛇一樣地勾住駱連的脖子,“我在往前走,你呢?你還在門口等着我?”
“說了等着你。”
“可我快要等不及……”最後一個字,消失在彼此柔軟的唇舌之間。
唇上的觸感溫熱而柔軟,和駱連略顯鋒芒的性格大相徑庭,虞一卻覺得與他的心一樣溫柔。氣息糾纏不清,帶着迷醉人的引子,一瞬間大腦像吸食上瘾,怦然心動之餘還令人頭腦昏沉,四肢無力。明明自己才是主動的那一方,吻了駱連才發現就像走了很遠的路終于得到一口水。
“沙漠中出現一片綠洲。”虞一略微分唇,磨蹭着駱連濕潤的唇瓣笑說。
這一次駱連沒有推開他。
不等虞一說完,他反手扣住虞一的後腦勺,重新吻上了他。
沒有什麽時候比這一刻更像詩,他寬大的手掌無限溫熱,嘴唇噙着自己的反客為主。漸漸的,像兩個互相靠近取暖的發光體,彼此摩挲,親吻,憐愛。然後不僅僅滿足于唇瓣,他們吮吸,勾勒,探尋。
虞一舌尖一挑,推開那扇易守難攻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