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告白
很奇怪,當虞一看着宋琦蒼白的臉,心中什麽情緒也沒有。沒有出離的憤怒更沒有接近真相的興奮,他平靜地想,自己本不擅長推測事物背後的信息,但現在這些線索都被串聯了起來,在他腦海中有了個模糊的輪廓。
他做事,看人,很少深究背後的意義。而以前那些他認為是斤斤計較的事,如今看來是對底線的堅持。
宋琦不承認沒關系,他可以自己去查。但在那之前,虞一還是要試着讓他先開口。
“你認為,現在得我還是和以前軟和好說話。是你宋琦白白臉,給個眼神就能放棄的?”虞一好整以暇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支錄音筆,在手裏輕輕摩挲。他擡眼去看宋琦,目光流轉,晦暗不明,“你可以繼續隐藏,但我會查。如果有一天我查出了背後的真相,連同你今天和我見面的這只錄音筆一起寄到娛樂公司,或者更幹脆一點,寄到娛樂記者那邊,你才會怎麽樣?”
“這是一件舊事,沒有人會再追查。”宋琦咬緊牙關,他的額頭上已冒出細細的冷汗。
“是嗎?那你今天坐在這裏和我的對話,我想就是最好的證明。”虞一一字一頓道。
天色擦黑,華燈初上,夜色闌珊。虞一手握着錄音筆,心不在焉地在酒吧吧臺坐着。他的面前放着一杯顏色豔麗的雞尾酒,除了偶爾拿起來抿一口,他看上去并沒有太大的興致。不過這樣做至少有一個好處,他酒喝得很慢,不至于喝醉,也不至于有人上來搭讪,說請他喝一杯酒。
這一天,他接受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他得坐下來好好理一理思路,才能為下一步路做打算。
據宋琦所說,這個叫做李晟軍的人,不僅僅是對虞一感興趣,看上去近乎有些病态的,對虞一抱有極大得興趣。那時候宋琦和虞一還在一塊,他混娛樂圈,深谙此道,因此那時跟李晟軍剛開始接觸,也只是把他當做虞一的狂熱粉色而已,根本沒有和虞一提起這件事。而宋琦和李晟軍的關系,也不僅僅是認識那麽簡單。他們曾有段時間十分親密,無話不談,可謂是摯友。最後虞一那段胚子,之所以被宋琦直接“偷”過來使用,也是李晟軍在宋琦背後推波助瀾。而至于這段胚子為什麽配上了另一段被挪用的音樂,導致最終合成了一個半抄襲的作品,宋琦一口否認李晟軍跟這件事的關系。
李晟軍,究竟在當年的那件事中扮演者一個怎樣的角色?他适時地出現在大飛的身邊,不,準确來說是有虞一參加的音樂團被身邊,故技重施,推波助瀾,究竟又想扮演一個什麽樣的角色呢?
姑且當做他确實和虞一有仇,他就是想讓虞一背上“剽竊者”這個罪名千秋萬代,永遠無法洗白,那麽他大費周章地做這件事,總不可能只為了自己爽快。他是否也從中受利?如果有,當初宋琦的娛樂公司明知真相壓下一切,又是否也從中獲利?
虞一越想越心寒,周身的溫度都仿佛降低了許多。
“帥哥,請我喝杯酒呗?”一個聲音适時地打斷了他的思緒。
虞一無奈,擺擺手。他專程在面前放一杯酒,就是不想陌生人來和他搭讪,結果請他喝酒的倒沒了,讓他請喝酒的套路都出來了。
剛想開口,才反應過來這個熟悉的聲音,一轉頭,對上夏夭笑吟吟的臉。
虞一默默和無辜的夏夭對視了片刻,捏着鼻梁問道:“怎麽又是你,總是能在酒吧裏碰見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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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這酒吧一條街我是混熟的嗎?我早就上下告知,要看到眉清目秀,豐神俊朗像你這樣的凱子,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合着我在你心裏還被善意通緝了?”
“正是如此。”夏夭打了個響指,問酒保要了杯傑克丹尼,對虞一眨眨眼說你請客,“這次又有什麽煩心事了?別人都是在酒吧找樂子的,怎麽每次你在這邊都一副愁眉不展,思緒郁結,苦大仇深,印堂發黑的樣子?”
聽着夏夭吐珠連串,虞一哭笑不得:“我當然不是來找樂子,找樂子還來這兒找?不找到你們老駱的工作室去?”
“噢喲!”夏夭睜大眼,頗為意外地拍了兩下手,“不錯,豁達不少,我中意。那你倒說說,大晚上的,月黑風高,不跑到老駱的工作室,在這兒喝什麽風月?”
“心裏煩。”虞一語焉不詳。
“是因為打官司的事兒吧?我聽老齊說了,你最近因為這個忙得焦頭爛額。怎麽,打算徹底跟宋琦的公司撕破臉了?”
“怎麽連你都知道這麽清楚。”
“當然,我可是……”夏夭說到一半就打住了嘴。
“你可是很多年前就關注我了,是吧?”虞一笑道,“我一直在等你提,打算什麽時候才跟我說,就這麽一直瞞下去嗎?我沒認出你來,你可以提醒我一聲嘛。”
夏夭這才緩緩睜大了眼,吓得往後仰了仰:“等等,你怎麽……老駱告訴你的?”
虞一只是笑,不置可否。
夏夭當即心裏有了底:“我就知道,老駱那個見色忘義的東西。”
“不說這些了,你們是局外人,說個你們聽也不懂。”
“怎麽不懂?”沒想到,夏夭卻忽然正色起來,“從你跟宋琦确認關系,到後來你挪用音樂的事件爆出來,我從來都知道。雖然沒有找過你,後來也沒有主動表明身份,那是有我自己的原因。但是在我心裏,我從來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
虞一覺得有些好笑,夏夭就算當初和他是有些交情的,又從什麽方面判斷,篤定當初他一定是被陷害的呢?就憑那時候她授權給她音樂,而不求名利?
可是人心都會變,變得大變得髒,這個城市中每天日新月異,陽光之下卻再無新事。
然而,虞一沒想到夏夭說:“你要是那種人這些年早作妖了,何況老駱看上的人,我還是很有信心的。”
虞一一瞬間被夏夭有些中二的一番話鎮住了,半天不知做什麽回應,最終還是抽搐嘴角:“謝謝你啊,我都不知道我被他看上了。”
夏夭反倒拍了拍他肩膀,問,上次說讓駱連洗片的時候過去,問虞一過去了沒有?想起那一天,虞一臉色又有些發紅,低頭掩飾地喝酒,并不說話。夏夭何等眼尖,拖着尾音長長地哦——了一聲,又問:“可能你還不知道,但是老駱這個人吧,擇偶标準跟他自己的審美非常接近。撇開人品和性格以及外貌不說,每個人都有喜歡上一個人最基本的點。”
虞一乍一聽夏夭說了這麽一番話,饒有興趣地撐着頭:“哦?那你倒是說說看,讓駱先生最先喜歡上我的最基本的點,會是什麽?”
“你實誠呗。”夏夭笑着喝了一口酒,“你應該也看出來了,老駱和大部分的人不同,他非常簡單。這種簡單,建立在一種能力和權利上,并不代表無知或者單純。而是他可以選擇變得複雜,或者簡單。他的生活看上去單一,實際上就和他本人給你的感覺一樣,率性,簡單,原始,有種粗暴的美感。”
在這一點上,虞一不得不承認他已經領教了很多次,贊同地點頭。
“你跟他的生活看上去相反,實際上叫你們本質上的點卻很相似。老駱不善言辭,說不出來,但我可以替他說。”夏夭說着伸手拍了拍虞一的肩,意味深長,“你周圍的環境很複雜,甚至像個大染缸,你也碰上過許多故事的人,以及本可以令你變得事故的事。但你沒有。你依舊是喜怒哀樂,任性肆意。”
“這又能說明什麽?”虞一問。
“這代表,你同樣和老駱一樣,屬于率性又能堅持本心的人。經常有描寫那些位高權重,心思深厚的人,說他們喜怒不形于色。但你知道麽,有一次老駱對我說,真正能跳出格局的人,他們才是真正值得尊重的人,因為他們喜怒形于色。而喜怒形于色,并非每個人都能做到,是需要資本的。”
虞一久久地沒有說話。
當天晚上,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離開酒吧的。
只知道進去的時候心事重重,滿腦子都在想關于宋琦和李晟軍的事。離開的時候卻滿心想着駱連,把持不住,頭腦發熱,恨不得将人狠狠按倒了,撕咬那雙沉默的唇,親吻那雙勾人的眼。
虞一這麽想着,也的确直接去了駱連那裏。
他喝了酒,或許情緒正上頭,或許之後想想今晚的沖動會覺得後悔,但這一刻他确實想這麽做。
“想做什麽就去做吧,你本該是這樣。”耳邊又響起那天駱連說的話,虞一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
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如雷,大聲喘息,卻還是奔跑起來。他的圍巾掉了,幹脆甩下來用手抓着,不管不顧。
最終等他站在駱連工作室門口時,微微冷靜了下來。怎麽就這麽傻呢?他笑着想。
這個時候來找駱連,他見不見自己不說,一定會覺得自己莫名其妙。最最重要的,這裏只是他的工作室而已,現在都已經是深夜,他怎麽還會留在這裏呢?
然而不知是不甘作祟,還是心中有什麽騷動在驅使他,鬼使神差的,他在門口敲了好幾遍。敲三下,等半分鐘,再敲三下,如此維持了五分鐘,裏面沒有人應門,臉虞一都覺得自己是瘋了。
覺得自己好笑,但心中還是滿的溢出來的快樂,說不出的情緒。
然而,就在他轉身打算下樓的時候,身後的門卻忽然開了。
這回換虞一目瞪口呆。
門裏橙黃色的光透出來,暖的不像話,而駱連頭發濕淋淋的,卷得更加厲害,性感得要命,只穿着一件浴袍,有些不解地看着門外的虞一。
虞一覺得自己這時候才是瘋了,他轉過身,忽然熱烈而迫切地擁抱了駱連:“駱先生。”
明顯感覺到駱連的身體一僵,顯然對他着突如其來的襲擊也充滿訝異。但他并沒有推開虞一,這給了虞一莫大的鼓勵。
感覺得到浴衣之下這幅強壯有力的身體散發着強烈雄性的荷爾蒙,灼熱的透過單衣都令虞一感受得清楚。
他應當是剛洗過澡,身上還散發出皂角的香味,是小時候那種最普遍的,常見的沐浴露的味道,還有淡淡的花露水,混合着洗卷藥水的氣息,好聞極了。
“駱先生,我真的,真的,特別特別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