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林佑身邊帶着兩個穿制服的同事, 一前兩後從局裏出來, 田軍要被移送到別的地方關押審問,被押上警車。
他穿着關押服, 頭發被剃了,光禿禿的發型顯得身上的流氓勁兒更足,回頭看見林佑過來, 抖肩膀掙紮, 手上腳上的金屬铐子碰撞出聲響。
林佑看出他似乎有話要說,走近兩步,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田軍流裏流氣:“林警官, 怎麽着,來送我?”
林佑低頭笑了笑:“正要出去辦案,聽說你要走自然得過來看看。”
他被後面的人訓斥了兩句,按着頭推進專門轉移犯人, 全鐵籠包圍的車裏,他抓着防盜窗似的鐵欄杆,從車裏往外看, 滿臉橫肉和不屑:“你們把老子怎麽送走的,有一天就怎麽把老子接回來。”
林佑聞言搖了搖頭,他的自信和執迷不悟未免太大太深。到現在也不看看什麽光景, 還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出去,如今周俊自己都撇不清, 哪還有能力救他。
押送車鎖上門,他們對林佑等人行了軍禮便驅車離去。
待他們消失在門口, 林佑才收回視線,身後的同事貼過來報告:“你讓我查周俊派人到九水鎮的事,現在有眉目了。”
“說。”
林佑擡起眼。
對方說:“五年間周俊前後派過三個人去九水鎮,他們在九水鎮有居所,前段時間九水鎮地震只回來了兩人,另一個應該是死了。當時兵荒馬亂,自身都難保,他們顧不上任務就逃了回來,所以才沒把監視的人帶走。”
林佑摸着下巴沉思了會兒,“周俊那邊知道就這麽回來沒帶回人質也沒說什麽?”
“周俊現在因為田軍的事自顧不暇,到現在也沒處置他們。”
他擡眼看對方,“消息可靠嗎?”
“探子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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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佑點了點頭,“讓他隐藏好身份,除非緊急情況,否則千萬不可暴露身份。”
金晶小區出了一起殺人案,林佑剛才接到消息得過去,路上攤開資料了解了一下,一開始純粹財産糾紛,昨天下午報了警,接警後負責糾紛的警員過去了解情況,并且當場調解好此事,沒想到今天一早就出了人命。
方才一言不發的另一人彙報說:“受害人昨晚喝了酒回去,被妻子也就是兇手用水果刀戳了三刀,致死原因是脾髒破裂流血過多,我們向鄰居已經了解了情況,說兇手最近因為財産分配不均的事精神狀态不好,而且受害人在外面有情婦。”
林佑點了點頭,合上材料。
手機振動了兩下,拿出看了一眼,沒有回複。
很快到事發地,他站在警戒線外說:“去打個電話。”
轉身往外走了幾米,給李東放回過去。
“辦案呢。”
李東放拿手機的手換到另一邊,“我聽說田軍已經移交出去了,這個事你怎麽看,是想整周俊所以往上級移交,還是周俊已經越過你在上面打通了關系?”
林佑啧了一聲,“能別把我們這種國家公務人員想那麽貪婪嗎,不是誰想買通就能買通。”
李東放笑了一下,“最近總有不祥的預感。”
“怎麽說?”
“事情是不是進展的太順利了,周俊又不是紙糊的老虎,怎麽一點反擊之力也沒有。”
林佑沉默了一會兒,“你知道我現在最怕什麽嗎?”
“什麽?”
“你身邊那個堯臻。”
“……”
李東放唇線瞬間抿緊,眼眸漫不經心眨了眨。
“她就像一顆□□,周俊安裝在你身邊的,人心隔肚皮,誰知道誰心裏在想什麽。”
林佑說到此處點了一根煙,抽了一口,吐着煙圈冷靜分析說:“怎麽就那麽巧,一個身世凄慘的小姑娘來替代叔叔的侄女,結果就正好被叔叔看上眼了。還兩情相悅。演童話故事呢?”
李東放蹙了一下眉頭,“現實比童話狗血多了,什麽事不可能……人在我手裏就是我的人,我不相信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演技這麽好。”
“你還就栽在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手上,”林佑有點急,“別把我的話不當回事,好歹我是特種兵退下來的,最擅長的就是偵查和反偵察。”
李東放擡手捏住眉骨,閉着眼上下揉捏,嗓音淡淡的回應:“好,我記下了,我會注意觀察她。”
他收了手機擱到桌子上,胳膊肘撐桌面上,雙手交疊,額頭抵住手背。
書房的門忽然咚咚響了兩聲。
他猛地放下手,神情處于緊張狀态,往門口看。
堯臻端着托盤敲了敲門,擰了擰門把,推開進來。
擡眸發現李東放眼神銳利的看她。
他的眼神太駭人,堯臻抖了一下,覺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站住腳,托盤上的一碗紅豆薏米粥晃了晃。
李東放意識到時态,垂下頭閉了閉眼,再擡起來完全換了一副表情。
堯臻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我是不是打擾你工作了?”
說着轉身要出去,“那你繼續忙。”
李東放站起來,繞過辦公桌走來,“沒事,剛才以為在公司,身份沒變換過來。”
她将信将疑看他,歪着頭說:“你在公司都是剛才那樣嚴肅嗎?”
他嗯了聲,她不可能看不出來他心情不佳,把手裏的托盤遞了遞,語氣輕快的說:“我剛煮好的粥,送你一碗嘗嘗。”
李東放接過去,看也沒看便随手放到一旁矮櫃。
她瞧見有些失落,嘀咕:“紅豆和薏米都不容易爛,這是我昨晚泡上,一夜後,今早煮了三個小時才煮好的,你确定看都不看?”
李東放這才回過神,愣愣看了她一會兒,彎腰把碗端起來。
因為紅豆的存在粥是暗紅色,剛出鍋顏色鮮豔,薏米煮的很爛,像小爆米花一樣炸開,确切的說應該是赤小豆薏米粥,赤小豆确實難煮,好處是祛濕效果更好。
他端起勺子舀了一勺,在她切切的目光注視下送到嘴裏,食不知味的咀嚼了兩下吞下去,心不在焉說:“不錯,入口即化。”
“真的嗎?”她彎嘴笑起來,李東放第一次見她就發現她往深了笑的時候,眼睛會擠成月牙形,左邊臉頰有個酒窩會露出來,但右邊的酒窩很淺,不對稱。
就算這樣模樣依舊很活潑,他一直都覺得很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
忽然想起來,好像是很多年前一期高露潔牙膏的廣告,那時候他還是個毛頭小子,家裏的電視還是最初的液晶彩電。人像看起來臉大脖子粗。
她拿過去勺子嘗了一口,“冰糖沒有放太多,感覺味道有點淡,你喜歡甜一點還是淡一點,要不然我加了糖再煮會兒?”
李東放收了思緒,垂眼看看她,“不用加糖,感覺這個口味就正好。”
“那你繼續工作,我去廚房停火。”
李東放點頭。
十點多李東放去公司,堯臻看見新聞上說張明昆已經順利歸國,美利堅那邊的事還沒有确定,她隐隐覺得好似要不了了之。心中生出不詳的預感,難怪李東放今天面色不對。
她沒告訴李東放李玥今天約她出來喝咖啡,在明豐廣場。
等李東放差不多到公司,她才換了一身出門的行頭,打車過去。
她踩着點過去,李玥已經到了,點了兩杯咖啡。
堯臻坐下,她推過來杯子。
堯臻沒動咖啡,舉手說:“玥姐。”
“怎麽?”
“不會是給我支票讓我離開李東放,或者拿我把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讓我放棄……如果是這樣的話咖啡我就不喝了,錢我會拿着,但是我不會聽話辦事。”
李玥被她的話沖擊到,緩過神說:“不是。”
她松了口氣,下一秒又聽她補充:“但是我不會保留意見。”
堯臻笑了下:“能不能別把一句話斬斷兩句說,我剛松了口氣。”
“那天沒說清楚,今天叫你來是想清楚的了解一下張明昆。”
堯臻眨了眨眼,“既然都要離婚了,為什麽還要了解這種人,不是給自己添堵嗎?”
李玥說:“如果你是我會怎麽做?”
她說完吐了口氣,低下頭幹澀地笑了笑:“感覺知道他的事以後,我心态忽然年輕了許多,前段時間還這不舒服那不舒服,這幾天神情緊繃,也沒什麽感覺了。”
堯臻說:“我也感覺你變化不小。”
說完這句上下打量她,衣服穿的鮮活,人也變得精神,現在單身,把自己打扮的光鮮亮麗是好事,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有豔遇呢。
她看過來:“張明昆回國了。”
“我知道,”堯臻說,“看新聞了。”
“今天給我打了兩個電話,非要找時間跟我談談,我不見他,一直打到律師那。”
堯臻吸了口氣,眼珠子轉轉,“要不要我告訴李東放,讓他安排人,免得他打攪到你。”
“年輕真好。”李玥看着她愣愣的說了一句不相幹的話題。
她聞言忽地有些擔心,“你不會想不開尋短見吧。”
“我要死的時候,會帶着張明昆。”
“那多不劃算,”堯臻勸解說,“李老爺子身子不好,寧谧流落在外沒找到,寧谧父母已經往生,你們李家偌大的企業全靠你跟李東放撐着,你就算不心疼錢,也心疼一下你弟弟……”
她拍了拍自己,“你看我比你慘多了,一是沒有錢,二是身份假的,三是有妹妹不能團聚,第四,至今孑然一身。但我還好好活着,每天樂觀向上。你這樣的白富美,多少人羨慕。”
“這個世上絕大部分的人每天都在想着努力工作努力向上爬,為了自己過更好的生活,為了家人過更好地生活,人雖然是個體,但從來離不開集體,有老人你要扮演好為人子女的贍養角色,有孩子你要扮演好為人父母的教育角色,有妻子丈夫你要扮演好為人夫妻的忠誠角色,等等等等,我們都有自己不可推卸的責任。”
李玥靜靜的聽她說完,“你是個挺有想法的姑娘。以前你是寧谧的時候,在我眼前就是二十來歲沒長大的小姑娘,我是你的長輩。”
堯臻看着她思索,垂頭笑笑:“嗯,我可以理解,守着我妹妹阿善的時候,我也以為自己是長輩。”
“我聽東放說過了你做這些都是逼不得已,你比她長幾歲?”
“我們同齡,一樣大。”
“堯臻,”李玥認真的看着她,表情是從來沒有過的認真,“你覺得以你當時那種複雜的身份,跟東放能走到一起嗎?你們相互之間有多少真心又有多少互利互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