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道,不再說話。 素還真從他師傅跟前擦邊而過,八趾麒麟說,你這個孽障,下了山,要好好的。
素還真走了幾步,在半鬥坪外,回過了頭。看見八趾麒麟還站在原地,并沒有像談無欲那般走了,只是在原地站着,默默的看着他,衣衫不整,蓬頭垢面的,胡子一大把,亂蓬蓬的。素還真在山道上跪下,給八趾麒麟磕了個頭,然後站起來,往山下去了,一直到了山腳,再沒有回頭。
素還真上了山頂,看半鬥坪裏其實并不是想象中的荒涼, 有人把草都除了, 寫着“半鬥坪”的木廊上挂着一只白色的燈籠, 上面畫着一枝白梅,筆力遒勁,正是他熟悉的人所畫。
素還真在門口遲疑了許久,終于看見,遠遠的,那抹鵝黃色的影子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和素還真遙遙而立。 和之前不同,帶了一襲黑紗的披肩,銀色的長發垂到腰間,只是用镏金的釵子,在後面挽了個結
素還真看他手裏端着一盞青銅的香灰爐。 怕也是清明節來上香的。
此刻看着素還真,也并不說話,半響淡淡的笑了,說你過來吧。 又看看天色,說已然遲了。
于是素還真走上前,說你又瘦了。
談無欲像是沒有聽見一般。素還真的包裏背着紙錢,紙衣,他買了兩對香,也不知道是為何。現在想起來,怕是潛意識想在這座山頭上,在遇見談無欲。
談無欲在香爐裏點了火,然後和素還真把紙錢和紙衣都燒了進去。 紙錢和紙衣都是素還真作的,談無欲說,看你這些,形态都沒有疊好,穿到身上只怕要難受的,說罷輕輕笑起來。素還真心裏一動,擡起頭,卻看見自己師弟的臉上并沒有太多笑意,并不是記憶裏的樣子,和素還真如今說話,倒像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不過是品評一下素還真的手藝罷了。
素還真說,你便是知道我從小就不擅長這些的。
他們并不光給八趾麒麟燒了紙,也給無忌天子燒了紙,無忌天子葬在西面的天外方界,和半鬥坪隔得很遠。素還真說,也不知道師弟能不能收得到,離得那麽遠,師傅三個徒弟裏,最寵他,最憐你,最煩我。
談無欲搖了搖頭,繼續去低頭燒紙。并沒有言語。素還真帶了許多,談無欲自己也帶了不少,先燒完了素還真帶來的,又去燒談無欲的。談無欲還拿了一只小布老虎,很是舊了,脫了顏色, 說是在無忌屋裏發現的,在檀木箱子裏挺寶貝的收着,只是不知道為何下山的時候并沒有拿走。
素還真看談無欲要把布老虎投到香爐裏,就對他說,留着也不好麽,有些念想。他看着那原本是金色,現在是灰色的布老虎,想起來似乎是某一年,談無欲下山特意給無忌天子帶的,又或者比那還早些,是無忌天子剛上山時,八趾麒麟給買的。他曾經并不太關注這些細節,那時候他讀書,心中是道裏乾坤,練武,掌中是天地正道。無忌天子喜歡什麽,想什麽,只怕只有談無欲知道。
素還真只是看着他長大,似乎一轉眼就從6歲到了10歲,在轉眼就是50歲,頭發有些泛白,容顏卻是20歲的樣子。而在轉眼就是200歲,在轉眼,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談無欲手裏拿着布老虎,看着素還真說你還來半鬥坪麽。
素還真搖了搖頭。談無欲道我也不來了,這半鬥坪上不再會有人煙,留着這物有何用呢。燒給師傅吧。于是把布老虎燒了。布老虎占了火,慢慢發黑, 當年做的人,只怕是在棉花裏撒了香精,燒起來還有些淡淡的香味,但也就是這樣,慢慢變成了黑炭,然後碎了,留下了幾塊拇指大的淡黃碎片,在香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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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燒了一個白天,又燒了半個晚上。月影婆娑時分,談無欲站了起來,素還真看他挺直的背影,消瘦而寂邈,卻像是随時能随夜風而去的樣子。 談無欲走到了半鬥坪的木廊上,然後把那盞挂着的白梅燈拿了下來。
素還真看那白梅花,畫的極度細致,被燈中的燭火,渲染的有了三分金色。
談無欲把白梅花燈的燈罩拉開,然後把裏面的蠟燭取了出來。随後又把燈罩放進了香爐裏,用蠟燭點燃了他。
素還真說,這真真是可惜了。
談無欲道,不是你說,師傅要去看無忌,天那麽黑,找不到路麽。
素還真于是不再說話,和談無欲兩人靜靜地看那白梅花燈罩璀璨的燃燒起來,像是秋末開遍了山野,灼灼其華。
談無欲和素還真在香爐邊跪着,跪到月落星沉,天色微明。談無欲站起來,說我要走了。素還真問他去哪裏。
談無欲說去北疆。
素還真問去多久,談無欲沒有回答他。
素還真要站起來送他,談無欲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沒有愛也沒有恨,過去的恩怨流轉,都像是從未發生。素還真怕極了他這般樣子,嘴巴張合,卻無法發聲。
素還真說,我也要隐居了,想去不夜天,和你打聲招呼。
談無欲道,我本不是不夜天的主人,你何必像我請示呢。
素還真望着他,幾乎想要拽住他和銀翹一般的顏色的衣角。 談無欲說,素還真,十年一夢,你還是不醒麽。
素還真說你怎麽能這麽走,他幾乎想把素續緣提起來,但又不敢提。他和談無欲這般燒了一夜的紙,卻沒有一張是燒給那個本該更是他們兩人一同燒給的孩子的。
談無欲輕輕嘆了口氣,說我如何不能走了。素還真,風采鈴已經死了, 四肢盡去,身首分離,血液流盡。和你在沒有半分恩怨糾葛。半響又再嘆了口氣,說你記得每年去看續緣。他還那麽小,躺在棺材裏,雖然嘴裏再也說不出來了,但只怕還是要寂寞的。
素還真無語,談無欲便這樣離去了,沒有拂塵,沒有道袍,只是穿着鵝黃色的長袍,披着黑紗的披肩,輕散着頭發,便這般走了。
素還真跪在原地,用手去撫摸他師傅墓碑上刻下的紅字。
說師傅,你這下放心了,無欲終于離開我了。你當年說我是畜牲,是孽障,讓我走的遠遠的,遠離師弟,不要害他。你說我是天煞孤星,說小的時候說我顯貴千年都是騙我的。
素還真跪在地上,把頭埋在他師傅的墓碑前,然後把兩只手插進泥土裏,插的很深,血肉模糊,似乎只有這樣,他才感覺,自己是回家了,離幽冥厚土近了些,離他師傅,無忌天子,又或者是那個用軟軟童音叫他爹親的孩子近了些。
素還真和談無欲最後還是下了船,素還真把船停在 酒家邊的河堤上,用繩子固定住,然後和談無欲攜手上了青石板的小道。夜裏的江南小鎮十分靜谧,并沒有行人。 晚風習習,吹滅了談無欲手裏的水燈。素還真看着,只覺得那沒有燈韻的白梅花罩也是美麗的。廣袖裏,他和談無欲拉着手,生生死死,不将分離。
寫在前面的話,
上一章裏面寫了一段星座的東西,但是可能寫得太含蓄了。。估計大家都沒有看懂。于是我來翻譯一下。
原文
而等到素續緣死的時候,素還真談無欲一定是知道了。那天,代表素續緣的天梁星從西天墜下, 素還真看着黯淡的西天, 然後他看到了太陰永遠微弱卻恒久的光芒閃爍起來,好像流淚一樣。太陰星向南方緩緩移動,一開始素還真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他淚流滿面繼續擡頭的時候,那顆星果然是像着天梁墜落的方向移轉了,星輝越發黯淡,在素還真以為太陰就要這樣消失在西方的星野時,太陰漸漸停止了移動,停在了和東方啓明星呈對角的地方。素還真渾身顫抖,他知道, 日出之前,啓明星會在太陰正對面升起,而啓明星後,就是素還真的命星太陽, 日出時分,啓明星落,太陽星入廟。
翻譯:
我一直想把霹靂人物安一個星座。素還真是太陽星,談無欲是太陰星。素續緣我想不是天梁就是天府吧。但後來想想,應該還是天梁,端方君子,翩翩少年。
紫薇鬥數裏,太陽大約可以當成日,太陰大約可以當成月。 于是這段我大概想表達的是這樣。
太陰星是談無欲嘛,太陽是素還真,天府是素續緣,素續緣死以後,天梁不是墜了麽,素還真看太陰也暗淡下來,本來以為自己要被老婆孩子抛棄了,結果太陰星不是還沒有最後消失,反而是停在和太陽相對的位置。素還真知道其實談無欲最後還是沒有放棄他什麽的。。我知道很含蓄。。
對,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