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莫愁前路無損友(一)
遙山疊翠,遠水澄清。奇花綻錦繡鋪林,風和日暖拂野村。路直沙平宿驿館,紅日初曦登前途。
話說秦少傑和朱四喜兩隊人一前一後,跋山涉水,行了數日,轉眼已入泰昌縣境內。
泰昌縣縣令已在城門外恭候多時,見朱四喜到來,忙迎上去,喜笑顏開,“朱大人,下官泰昌縣縣令賈忠,率縣衙上下差役,給朱大人請安。”
朱四喜謙恭還禮,“賈大人嚴重了,你我同為七品縣令,遠道相迎,實在客氣。”
“朱大人太過謙虛了。”賈縣令眉開眼笑,溜須拍馬,“您乃長平侯世子,這官階輩分,遠大過下官呢。列隊歡迎,那是太也應該。”
“多謝賈大人盛情,”朱四喜彬彬有禮,“诶,賈大人怎知我今日到貴縣境內?”
“嘿嘿,是秦大人先到的。”賈縣令媚态百出,一臉逢迎,“下官聽說您跟秦大人前後腳到,就忙率縣衙上下出來歡迎。”
朱四喜一樂,心道:這一路上有秦少傑在前為我鳴金開路,沿途州府各縣夾道迎接,酒筵食享,牙床暖閣,倒真不錯。
賈縣令躬身道:“朱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在縣衙略備薄酒,為朱大人和秦大人接風。朱大人,您請。”
朱四喜與賈縣令一路有說有笑,談笑風生。
賈縣令滿臉堆笑問:“不知朱大人欲在小縣停留幾日?可有安排?小縣也好配合。”
朱四喜拱手道:“早聞泰昌地處南北交通中樞,乃大明重縣,歷史久遠,經濟發達,人傑地靈,聲名遠播。本官欲暫留兩三日,憑仰古今名勝,體察風土民情,增進眼界……”
“那真是太好不過,”賈縣令曲迎逢合,“對了,最近泰昌縣內要出件大喜事,大人正巧趕上。”
“哦,什麽喜事?”朱四喜奇問。
賈縣令搖頭晃腦,悠悠道:“太傅黎老大人的小女兒才貌雙全,遠近聞名,現已到婚嫁之齡,黎家打算擂臺招婿。這幾日泰昌名流雲集,文人荟萃,都為這場擂臺賽摩拳擦掌,大有勢在必得之态。朱大人到時何不同去觀禮,沾個喜氣……”
賈縣令大宴秦、朱二人,葡萄酒傾銀甕,黃羊羹滿玉盤,異果堆筵,奇花散彩,濟楚菜蔬,好不豐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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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忠殷勤勸酒,“秦大人乃今科狀元公,當朝宰相之子;朱大人為今科探花郎,世襲小侯爺,二位駕臨蔽縣,賈某真是不勝榮光,來,賈某敬二位一杯。”
秦、朱二人舉杯,一飲而盡。秦少傑客套道:“賈大人嚴重了,您乃泰昌縣父母官,這泰昌物阜民豐,百姓安居樂業,您可是功不可沒。我定要在家父面前,為您請功啊。”
賈縣令喜笑顏開,連連拱手,“多謝秦大人,多謝秦大人。”
朱四喜皮笑肉不笑,也跟着附庸幾句,“賈大人為泰昌縣鞠躬盡瘁,真乃萬民楷模,縣令表率呀。朱某佩服,來,賈大人,朱某借花獻佛,敬你一杯,多謝你今日盛情款待。”
得到朱小侯爺贊許,賈縣令更是心花怒放,湊到朱四喜跟前,臉谄笑成一朵菊花,“多謝朱大人。下官定會全力以赴,做到最好,不辜負聖上厚望啊!”
賈縣令那一嘴口臭,可迎面噴了朱四喜滿臉。朱四喜微微皺眉,勉強笑道:“賈大人客氣,您快回位置坐好,咱們吃菜,吃菜。”
秦少傑笑問:“賈大人,不知這泰昌縣城,可有什麽值得一游的地方?本官初來乍到,打算在此停留,游賞幾日,有什麽好去處,可要向本官推薦啊。”
賈縣令竄跳到秦少傑跟前,媚眼逢迎笑道:“秦大人有所不知,我們泰昌縣的女娲廟、周公祠,還有泰昌河,都是一等一的好去處。那泰昌河可有小秦淮之稱,晚間兩岸燈彩輝煌,瓊樓玉宇,紅袖招招,酒香飄搖,仙樂流轉,真乃天上人間呀。”
賈縣令滿嘴口臭可把秦少傑熏到,秦少傑屏住呼吸,勉強笑道:“真是好地方,賈大人快回位置坐好,咱們喝酒,喝酒。”
看秦少傑表情,朱四喜猜出他被賈忠口臭熏到,笑道:“賈縣令,秦大人對你們的泰昌河可是非常感興趣,你快給他講講,這泰昌河上的才子佳人,風流韻事。”
見賈縣令又湊上身來,秦少傑忙掩鼻推脫,“诶,賈縣令客氣,其實朱大人對這小秦淮感興趣之極,您還是快去給她講講,免得說咱們冷落了她。”
看賈忠屁颠屁颠笑臉過來,朱四喜忙竄跳躲他,“賈縣令不要這麽熱情,快回位置坐好,坐好啊……”
賈忠跟在朱四喜屁股後面,圍着飯桌繞圈追她,“朱大人,您躲什麽呀?您回位置坐好,我給您講小秦淮的風流韻事呀……”
同賈大人、朱大人食過接風宴後,秦少傑便命家仆秦八卦備好禮物,出門拜見父親當年的同門師兄,已告老還鄉的帝師太傅,黎修遠老先生。
太傅宅院,碧柳垂周,綠窗翠壁,青松拂檐,四面出廊,複道萦纡,玉欄繞砌,芍藥迎風,葩吐丹妙。
管家将二人引入廳堂,“老爺,秦公子到了。”
秦少傑恭敬上前行禮,“晚生秦少傑,拜見黎老大人。”
黎老大人見眼前這年輕人眉清目秀,衣冠楚楚,好個翩翩君子,心下不勝喜歡,呵呵笑道:“日前與秦師弟通信,他言你外放做官,要路過泰昌拜見,沒想這麽快就到了。賢侄快請坐,請坐!”
二人吃茶寒暄,黎修遠問:“賢侄這一路可還順當?現住何處?”
“小侄這一路賞名山大川,觀民風民俗,受益良多,不覺已到泰昌境內。承蒙賈縣令盛情,午間宴飲筵席,不勝歡暢。賈大人親自送小侄回驿館安頓。早聞泰昌物阜民豐,小侄欲住上幾日,稍作游歷……”
“那真是太好不過,”黎太傅大喜,“只是泰昌驿館條件簡陋,太委屈賢侄。不如你搬到我家小住幾日,如何?”
“小侄怎敢叨擾師伯,”秦少傑謙恭推辭,“驿館物事齊全,清淡安靜,倒也住得合心。”
“诶,驿館再好,也不會有老夫的府上好。”黎太傅盛情不已,“你遠來是客,我理應盡地主之誼。況且老夫遠離朝堂五載,正可趁此機會,聽賢侄敘念些金陵近事,賢侄就不要推辭了。”
秦少傑笑顏拱手,“如此,就多謝師伯了。”
“诶,對了,”黎太傅滿面紅光,“賢侄可還記得老夫的小女兒畫棠?”
“畫棠妹妹?”秦少傑微笑道:“小時還一起玩過,不知畫棠妹妹可好?”
黎太傅笑嘆道:“真是光陰荏苒,一轉眼她都要嫁人了。”
“哦?不知夫家是誰?我可要讨杯喜酒喝。”
“我家畫棠雖是女兒身,可自幼詩書禮教,立志要嫁個才子。她欲比文招親,親自出題測試應征者。這不,老夫為她設了擂臺比試,就定在後天。”黎太傅側目望他,“賢侄若有興趣,不妨也上臺一試?”
“不不不,”秦少傑連連擺手,“小侄初來乍到,怎敢攪擾畫棠妹妹的擂臺比試。我還是在臺下觀看,為妹妹助威的好。”
黎太傅心中稍有不悅,酸酸笑道:“呵呵,秦賢侄乃狀元之才,你若參加,想必這四郊五縣,七裏八鄉的才子,都要被你趕下臺去了。”
“師伯嚴重了,”秦少傑一臉尴尬,賠笑道:“普天之下,才子能人,卧虎藏龍,豈是小侄所及。畫棠妹妹乃名門之後,蕙質蘭心,定能覓得十全夫婿。”
“也罷也罷,”黎太傅笑着擺手道:“賢侄既然來了,不妨見見畫棠。你們是同輩人,定有許多話題可聊……”
傍晚,八卦陪秦少傑回驿館收拾行囊,欲轉住太傅府中。
秦八卦邊整理物事,邊取笑道:“少爺,那黎小姐可真是才貌雙全的美人,不光長得漂亮,說話也文鄒鄒的。我看她和您倒是天生地設的一對兒。”
“別亂講,”秦少傑一臉嚴肅,“人家馬上要比文招親了,與我有何相幹。”
“那黎老爺不是撺掇您也參加麽。”秦八卦一臉壞笑,“我看他八成是看上您了。一個太傅之女,才貌雙全,一個今科狀元,風流倜傥。門當戶對,才子佳人,正好湊一對兒呀!”
“閉嘴!”秦少傑假意揮拳揍他,“小小年紀,胡說什麽!”
“诶,您不鐘意她?”秦八卦咧嘴道:“唉,害我吧嗒吧嗒白高興一場。”
“黎小姐品貌端莊,談吐隽永,”秦少傑本欲贊她,可腔調一轉,搖頭嘆道:“可你看她整天端着個架子,有事兒沒事兒就跟你談詩論文,之乎者也的,有什麽意思,我早晚被她郁悶死。”
“呦,少爺您還真是見解獨到,眼光不同,”秦八卦大嘴取笑,“話說您不敢登擂臺,是不是怕那黎小姐文思才情超過您,将您從擂臺上比下去呀?”
“呸!”秦少傑狠拍八卦腦袋瓜子,“我秦少傑是什麽人?今科狀元!我的才學跟她比,那就是泰山之如小土丘,江河之如小泥窪。”
秦八卦掩口傻笑,“天馬行空,任由您說,光會吹牛。”
“她有多大能耐,我三言兩語就試出來了。”秦少傑拍拍胸脯,“不是我誇口吹噓,剛才與黎小姐聊了許久,我旁敲側擊,已從她言論中,猜出後日擂臺比試的三道題目,□□不離十!”
“啊?這麽厲害!”秦八卦驚得張大了嘴,“少爺,您快講給我聽聽,考題是什麽?”
“行!咱賭你這月工錢,”秦少傑搖頭晃腦,神氣活現,“我若猜贏了,你這月工錢全免,輸了付你雙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