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二回! (1)
香九表示要打人。
但迫于木蘇嬈的淫威,不太敢造次,繼續扶着她往裏頭去,碧紗櫥一推開,便見到那金燦燦的龍榻。
差點被閃瞎狗眼。
木蘇嬈坐上榻沿。
香九跪下.身子,為她脫鞋。
剛脫到一半,木蘇嬈一記窩心腳,踹得她翻了個。
“啊!”香九一手揉揉被踹疼的心口,一手揉揉閃到的腰。
掙紮着起身跪好。
“奴才知錯,求皇主子寬宥。”
木蘇嬈眉梢輕挑,雙腿一疊,問:“錯在哪了。”
“奴才不該在皇貴太妃面前編排您。”
木蘇嬈如夢初醒:“你不說這茬,朕都給忘了。”
她氣不打一出來,微一思忖,還是決定先辦正事。
“既然如此,朕給你個将功贖罪的機會,你可要。”
香九眼睛一亮,宛若尋到希望:“皇主子只管吩咐。”
木蘇嬈哂笑,薄唇輕啓,一字一頓道:“把衣服脫了。”
香九:“!!?”
我就知道你觊觎我的美色。
香九心疼的抱住自己:“皇主子,您已經做錯一次了,不可一錯再錯啊!”
哪有霸王硬上弓兩次的。
追到碧紗櫥外偷聽的南葉,亦是一臉懵比。之後又是一臉嫌棄。
唉,皇主子終歸沒有戀愛經驗,感情升溫應該是循循漸進才對,哪能一來就開脫啊。
心急,太心急!
木蘇嬈被香九那驚恐的小模樣逗樂,玩心大起,捉弄她道:“這麽說,将功折罪的機會你不要了?”
“……嗯。”
“行。”
木蘇嬈不怒自威:“你回辛者庫自我了斷吧。”
香九:那我還是脫吧。
但脫之前還是要再撲騰一下。
“皇主子,”香九佯裝委屈,紅着眼眶道,“奴才出身卑微,今日能得您寵幸,已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木蘇嬈額頭青筋突突的跳。
“但奴才有個不情之請。”
“什麽?”
香九面色戚戚:“……奴才是個不完整的男人,身子殘了,見不得人,怕污了皇主子的眼,鬥膽請皇主子閉上眼睛。”
木蘇嬈全然沒理會。
香九倔強道:“皇主子若不答應,奴才……就不上您的龍榻。”
“……朕答應你。”木蘇嬈的耐心快被磨沒了,心不甘情不願的阖上眼皮。
“不許偷看。”
“朕絕不偷看。”
于是,香九開始往門口挪。
踮着腳尖,一步一步。
“脫好了嗎?”木蘇嬈不耐煩的問。
“馬上好,皇主子莫急。”
這時,香九已然推開了碧紗櫥,卻與南葉撞個正着。
小臉驀的煞白。
她以為南葉要擒住她,孰知他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讓她快些走。
香九那叫一個激動啊,要不是情況緊急,她都想抱着南葉喊親人。
遞去個感激的眼神,跑遠了。
木蘇嬈還在閉眼:“好了嗎?”
沒人回答她。
她深吸一口氣,又問了一遍。
依然沒人回答她。
終于,她感到不對勁,唰的睜開眼,看見了一個空蕩蕩的寝殿。
人呢!?
跑了!?
這個該死的刁奴!
木蘇嬈心肝脾肺腎氣得發顫,一巴掌拍在龍榻上。
外頭的南葉覺得事态不妙,也欲要開溜,不料木蘇嬈叫住了他。
“給朕滾進來。”
南葉嬌憨可愛的滾到她眼前。
“香九人呢!”
南葉聳聳肩:“沒……看到啊!”
木蘇嬈給他一記眼刀:“你以為朕不知道你在外頭偷聽?”
南葉登時抖若篩糠……
作者有話要說: 說我短小的,哼,我今天破3000了。
其實我是一個勤快的作者——上一本《爛梗》我章章都是3000以上的。
禮物
“皇主子,奴才放走香九全是為您好啊。”
南葉滔滔不絕道。
“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您得到香九的人,也得不到香九的心,她會恨你一輩子的。您喜歡她,就應該慢慢讨她的歡心……”
木蘇嬈為養了這麽個蠢貨而憂傷,擡手指向一堵光.溜溜的牆。
南葉眨眨眼:“作甚?”
“你給朕一頭撞死在那。”
南葉:“……”
在香九的心裏,木蘇嬈的形象已然是心狠手辣的暴君了。
她生怕她追上來繼續找自己麻煩,發了瘋似的跑啊跑。
跑到筋疲力盡都不敢停下來。
結果慌亂之中跑岔了道,要饒上一大圈,才能回到辛者庫。
走在半道時,在一涼亭邊找了塊大石頭歇腳,把今日的遭遇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委屈。
開始畫圈圈詛咒木蘇嬈孤獨終老,寂寞一生。
在畫滿第二百五十個圈圈後,心情稍稍平複了些,又變回了那個可以愉快刷恭桶的辛者庫骨幹。
拍拍弄髒的小手,蹦蹦跳跳的去他坦吃午飯了。
卻在他坦門前遇見一穿衣打扮甚是講究的嬷嬷。
看樣子有點眼熟。
她老人家在他坦門前左顧右盼,像是在等什麽人。
香九有一瞬間的猶疑,猜測會不會是木蘇嬈派人在這堵她。
心中警鈴作響,扭身便走。
那嬷嬷好似認出她,喊道:“小公公留步。”
留你.妹!
香九拔腿就開跑。
嬷嬷拔腿就開追。
二人你追我趕,成為了紫禁城內百年一遇的靓麗風景線。
路過的宮女太監們都不由的駐足回望。
紛紛發問,這是哪個宮的美麗小太監,被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嬷嬷看上了,想要與之結成對食。
仔細想想,還是一場挺凄美的愛情故事。
“小公公,你快留步啊。”嬷嬷也算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從沒遇見過這樣的硬岔。
罵香九沒有尊老愛幼的品質。
後來實在跑不動了,扶着老腰,靠在牆邊把氣喘勻。
眼見着香九越跑越遠。
自暴自棄的想,算了,不追了,再追下去老命都交代了。
之後又覺得奇怪,想不通香九為何一看到她跟見了鬼似的。
她摸了摸自己滿是皺紋且暗沉的老臉……
好像找到了答案……
自尊心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其實嬷嬷不是養心殿的嬷嬷,而是壽康宮的嬷嬷。因着眼角有一月牙胎記,所以大家叫她月牙嬷嬷。
之前香九擋了孟太妃的儀駕,便是她開口訓斥的。
後來孟太妃讓她去辛者庫打聽打聽,這貌美如花小太監姓甚名誰。
這才知道她叫香九。
今晨又聽說她昨天夜裏差點受辱,孟太妃擔心,讓她找香九問問。
順便好生安撫兩句,千萬別有輕生的念頭。
所以就有了這檔子事。
月牙嬷嬷委屈巴巴的回到壽康宮,把香九嫌她長得醜的事說給孟太妃聽。
孟太妃咯咯咯的笑:“原來還是個妙人兒呢。”
月牙嬷嬷試探道:“太妃,要不您別要她了,宮裏頭那麽多小太監,總有能讨您歡心的。”
這個……恐怕是硬骨頭。
不好下口。
比那會讨人歡心的刀豆差遠了。
孟太妃勾起本就翹生生的嘴角,輕飄飄道:“你不懂。”
珍馐美馔吃膩了,偶爾一點野味兒更合心意。
接下來的日子,香九都在戰戰兢兢中度過。
成日躲在辛者庫刷恭桶,矜矜業業,勤勤懇懇。
辛者庫上下從沒見過她如此愛崗敬業,近乎到了瘋魔的地步。
估計是因受辱這事遭了刺激。
實在令人唏噓。
福茉兒心疼她這個哥哥,每每與她說話,都揣着十萬分的小心,怕一個沒注意,勾起她的“傷心事”。
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縮在被窩偷偷抹眼淚。
而木蘇嬈這頭也不太好過。
為了不暴露自己和南葉就是那晚“欺負”香九的人。她到達了此生的演技巅峰。
整日與南葉相互配合,于前朝安撫一幹老臣,于後宮安撫一幹老母親。
甚至還性情大變,探訪了東西十二宮,與每宮的皇珺侍選,都進行了一次親切友好的會談。
以求安慰她們那擔驚受怕的心靈。
其中,以孟青黛表現得最為淡定從容,甚得木蘇嬈欣賞。
南葉也忙得不可開交,每日都往慎刑司跑,督促他們務必抓住那膽大妄為的采花大盜。
一切都在有條不穩定的進行。
但,這只是表面。
南葉那頂落在“犯罪現場”的帽子,還在香九手中。
在配合慎刑司查案的這段時間,她一直未将此物拿出來。
害得木蘇嬈一顆心七上八下,連着十日都失眠。
這夜,落雨了。
木蘇嬈在西暖閣後的佛堂誦經。
昏黃的燭火随風搖曳,晃蕩着她與佛像的影子。
南葉在一旁為長明燈添油,忍不住道:“皇主子,要不奴才去辛者庫……把帽子偷回來吧。”
木蘇嬈瞪他:“那塊兇地你還敢去?”
指不定又折騰出事情來。
“……可咱們幹等着也不是辦法啊?萬一香小主狗急跳牆,把它交給慎刑司——”
“師父。”井喜在簾外喊南葉。
南葉皺起眉頭,邁步出來,就見他懷中抱了頂帽子。
正是他留在犯罪現場的那頂。
他激動的将它拿過,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沒錯,是它!
“哪裏來的?”
井喜答說:“在後門撿到的,就擱在門檻邊。”
南葉驚喜非常,跳着去找木蘇嬈。
木蘇嬈看着帽子亦是一愣,喃喃道:“是那小混蛋送回來的?”
小混蛋自然是指香九。
近日木蘇嬈過得不舒心,便給她起了這樣的诨號。
南葉回道:“想來是香小主。”
一個停頓後又道:“您瞧瞧香小主多心疼您,怕您為帽子的事煩心,冒着雨給您送來。”
他的話音輕輕柔柔,像片羽毛,直往木蘇嬈心底深處撓。
一絲情愫悄然蔓延。
“南葉。”
“嗯?”
“你說朕……是不是對香九太苛刻了。”
那是相當苛刻啊!
南葉不敢實話實說,勸道:“皇主子,您想多了,以後對香九好點就成了。”
“畢竟……感情是需要慢慢培養的。”
木蘇嬈怒了:“誰要和她培養感情!”
然而第二天,木蘇嬈問了他一個新問題——
“南葉,朕該如何對香九好一點?”
這個問題在南葉眼中,拓展出了新的意思——南葉,朕想哄香九開心。
這不就等于皇主子想和香小主好好培養感情嗎。
南葉眼中閃過一道賊光:“送她禮物。”
木蘇嬈推開手邊的奏折:“送什麽樣的禮物?”
“她最需要什麽,您就送什麽。”
所以當天下晌,香九就收到一把新的恭桶刷,和一輛新的推糞車。
得知此消息的南葉,一口氣沒提上來,昏倒在了勤政親賢殿……
緊急送往太醫院……
香九靠着老槐樹,目不轉睛的盯着院中央的那輛新糞車,其正沐浴在金燦燦的陽光下,散發着一股不一般的氣場。
不光是她,整個辛者庫都被它吸引了。
一說:“我在辛者庫十年,從沒見過如此華麗的糞車。”
一說:“車身線條流暢飽滿,力量感十足,加入了精巧的花紋進行點綴,實乃剛中有柔,柔中有剛。”
一說:“真真是低調奢華有內涵。”
一見過世面的管事太監看不下去了,道:“你們這群土鼈,可知這糞車價值連城,能在大栅欄換一四合院呢!”
衆人七嘴八舌的問:“為何這般值錢?”
“因為它是用金絲楠木做的。”
衆人震驚。
管事太監接着道:“它是皇主子特地賞給香九的,同情她前些夜裏的遭遇,以做安慰。”
于是衆人又心生嫉妒。
恨不得那夜受辱的人是自己。
齊齊向香九投以一怨念深重的眼神。
香九:“……”
夜裏,月兒高高挂。
香九推着這輛豪華版推糞車,走在熟悉的東筒子街上。
無比……揪心。
尤其想到車裏頭裝了一堆排洩物時,心更是揪疼得無法呼吸。
她覺得她推的不是糞車,而是一座可望而不可及的……四合院。
一擡頭,驚見一裙衫飄飄的妙齡女子,站在前頭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一雙水盈盈的桃花眼,一張似笑非笑的嬌嫩紅唇,還有……一臉的不可一世。
正是香九此生的冤家——曌文女帝木蘇嬈。
香九迅速低下頭,從她身旁默默路過。
“站住。”木蘇嬈道。
香九左右掃了一眼,裝作沒看見她,自言自語道:“誰在說話?大概是我幻聽吧。”
然後繼續埋頭向前。
木蘇嬈:“……”
“再敢往前一步,朕讓你好看。”
香九立馬停住腳,笑嘻嘻的跑回來給木蘇嬈請安。
木蘇嬈像是在生氣,輕哼一聲,沒作答。
香九只好硬着頭皮與她寒暄:“這麽晚了,皇主子怎麽在這?”
“朕……在這等你。”木蘇嬈忸怩道。
“……您有事吩咐奴才?”不會是想第三次霸王硬上弓吧。
香九警惕的往後退了一步。
做起随時捍衛清白的準備。
木蘇嬈卻道:“沒有。朕是來問問……賞你的恭桶刷和新糞車……你喜歡麽?”
香九:喜歡個屁!!
事端
其實木蘇嬈心眼兒不壞。
那一身的驕縱脾氣,純屬是自小被一衆奴才慣出來的。
但也不代表她熱心腸。
可香九偏偏長得像容洛。
對于木蘇嬈來說,香九受了委屈,就好似她家寶貝容洛受了委屈。
害得她心裏又澀又難受。
她纖指微曲,勾住香九的下颌,迫使她擡頭:“你不喜歡。”
香九違背良心道:“奴才喜歡極了。”
末了,兩袖一甩,兩膝一松,跪下去謝主隆恩。
木蘇嬈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的眼神出賣了你。”
你就是不喜歡。
她紅唇一撅,作委屈狀。
香九漆黑的眼珠車轱辘似的轉了轉,欲要憋出點優美詞句,誇誇這輛推糞車。
好半天才道了句:“……這車擁有出色的底盤穩定性……以及操縱性。”
木蘇嬈委屈更甚:“好吧,你就是不喜歡。”
說着,兩條手臂往懷中一抱,轉身走了。
背影伶仃。
香九這才發現她未帶随從和侍衛。
拔高聲線,問:“不如奴才送您回養心殿吧。”
話到一半,倏然住了嘴。她要怎麽送木蘇嬈回去,推輛豪華版糞車跟着她麽。
不合适不合适。還是算了吧。
她這般想着,往另一條路去了。
木·倔強帝王·蘇嬈還在豎起耳朵聽身後的動靜,默默等待着香九追上來送她回宮。
她有點糾結,如果香九送她,要不要給她這個機會呢。
才不給!
朕堂堂九五之尊,是一個小太監想送就送的麽。
然一回頭,發現黑漆漆的甬道上只有她……一人。
木蘇嬈怒急反笑。
一腔無名火在胸腔裏燒得噼啪作響,有種想屠香九滿門的沖動。
“你個不解風情的混蛋。”她指着夜空罵道。
一連幾日,木蘇嬈都陰沉着臉,養心殿上下也不知她遇上了何事。
人人行走坐卧都分外小心,生怕一個沒注意,逆了龍鱗。
這日,趁着木蘇嬈上早朝的空檔,井喜到太監所去找南葉。
關心他身子可好些了。
彼時,南葉剛喝完藥上榻小憩。
見井喜火急火燎的,問他:“怎麽了?”
井喜說:“求您快些養好身子回養心殿,大家夥都等着您救命呢。”
南葉讓他把來龍去脈細細說來。
井喜便把那夜木蘇嬈獨自去辛者庫的事說給他。
南葉聽完,胸有成竹道:“無妨無妨。”
熱戀中的女人,總有點小打小鬧。
他挪挪養出一圈肥膘的腰,一直挪到榻沿,作勢要下榻。
井喜是他的徒弟,伺候他慣了,麻溜的為他穿上鞋襪。
陪他回到養心殿。
木蘇嬈從太和殿回來,老遠就瞧見立在門邊等候她的南葉。
發現他笑眯眯的胖臉白了一個度,像尊彌勒佛。
銮駕落下,木蘇嬈逗他道:“人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你倒好,區區幾日便活蹦亂跳了。”
還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
南葉嘿嘿發笑:“全仰仗您隆恩浩蕩,煞退了奴才體內的病魔。”
木蘇嬈徑自往裏:“就你嘴巴抹了蜜。”
後又愁上心頭,感慨道:“小混蛋要有你一半的嘴上功夫,朕便能舒心些……”
怎麽又想到這厮了。
木蘇嬈懊惱。
南葉見狀,掏出藏在懷中的暖融融,遞給木蘇嬈。
以往木蘇嬈氣悶,他都用這招,保準把木蘇嬈的郁氣疏解得一幹二淨。
堪稱必殺。
只是今日……好像不頂用。
木蘇嬈神情恹恹,晃了這團毛茸茸的小東西一眼,沒接。
南葉犯了難,将暖融融擱下地,拍拍它的屁墩,讓它自個兒去尋個地方玩樂。
“皇主子是為香小主煩心吧?”
剛在炕上坐下的木蘇嬈,被他這話驚了一激靈:“沒有!”
“她惹您生氣了?”
“沒有。”
“那您為何悶悶不樂的?”
木蘇嬈一拍炕桌:“朕送她的禮物,她竟敢不喜歡!”
南葉:“……”
是個人都不會喜歡。
“要不,您重新給她送一份。”
木蘇嬈沉默三個彈指:“……說來聽聽。”
南葉為她的開竅感到欣慰:“能送的東西多了,金銀珠寶,绫羅綢緞,寶馬豪宅……”
木蘇嬈搖搖頭:“太俗氣。”
一個連金絲楠木推糞車都看不上的人,旁的就更看不上了。
南葉改口道:“……當然了,您可以親手繡塊手帕,親手繡個荷包送她——”
木蘇嬈擡手打斷他:“朕知道了,她不是不喜歡推糞車,而是不喜歡金絲楠木做的推糞車!”
南葉:你是個注孤生的帝王。
之後的一段日子,木蘇嬈陷入了“給香九重新送輛推糞車”的思考中。
送輛什麽材料的呢?
她認為,香九不喜金絲楠木,說明她視金錢如糞土。
但材料太便宜,顯得她這個富有四海的帝王太摳門。
思來想去,決定親自去問問。
為此,特地挑了個“天朗氣清,惠風和暢”的日子去。
還特地讓駝驕太監七拐八繞,佯裝出随便走走的假象。
再一個不經意,來到偏僻荒涼的辛者庫。
結果……香九不在。
“估摸是某司某庫人手不夠給借走了,”南葉小心翼翼道,“皇主子,這是常有的事。”
木蘇嬈心裏失落。
像片風中殘葉,毫無生氣的斜歪在銮駕上。
渾身都籠罩在郁郁寡歡的氣息之中。
且這種氣息一直持續到第二天。
這一天,是八月初一。
木蘇嬈秉承着姐友弟恭的原則,循例去上書房考問弟妹們的功課。
一同來的還有太後、皇貴太妃、孟太妃和端太嫔……
這幫寡婦,自打從宮鬥一線退休後,都無聊得緊。但凡是熱鬧,都要來湊一湊。
名義上她們皆是木蘇嬈的長輩兼母親,木蘇嬈于她們挨個問安,方才落坐。
一邊品茶,一邊瞧着翰林大學士給弟妹們出難題。
題目很枯燥,弟妹們的回答更枯燥。
她聽得神思出游。
情不自禁的想念起香九。尤是禦花園初遇那夜,香九在澄湍池中沐浴的樣子。
白蒙蒙的月光罩着她。人在池中央。影子在池面。
真應了那句詩—— 香臉半開嬌旖旎,
當庭際,
玉人浴出新妝洗。
她太過出神,以至于五皇弟木蘇庭喚她都沒注意。
木蘇庭是端太嫔唯一的兒子,十歲不到,心急的想要讓木蘇嬈看看他新練的字。
他性子軟,字也柔。木蘇嬈總說他的字綿弱無風骨。
不過近日他有了長進,先生們都不吝贊許。
“皇姐。”木蘇庭等不及,捧着一摞字帖跑到木蘇跟前。
木蘇嬈抽回思緒,笑着将東西接過。
另一邊,一在上書房當差的太監捧了一圓木托盤來,盤中間放着一盞茶。
木蘇嬈伸手端茶,被燙得驚呼一聲。
手腕一個哆嗦,滿滿當當的茶水潑向了木蘇庭。
茶盞也摔碎在地。
木蘇庭驚叫着哭嚎着,端太嫔不管不顧的沖上前去,将兒子摟在懷中。
場面亂作一團。
木蘇嬈被燙得厲害,指腹紅腫,不像是普通的燙傷。
南葉心疼:“皇主子!”
木蘇嬈當機立斷,沉聲道:“茶杯有問題。”
南葉會意,俯身去撿那一攤碎瓷片。
可惜其早已在一片混亂中,被踢得七零八落了。
“聽說了嗎,皇主子昨個兒在上書房傷了五皇子。”一剛從外頭回來的辛者庫宮女與好友叽歪道。
好友應和她:“好像是五皇子功課不佳,惹怒了皇主子,便用滾燙的茶水潑了五皇子。”
香九耳朵尖,路過她們時,諷刺道:“皇主子的事也是你們可以妄議的?怕是嫌命長了吧。”
其中一人不服氣:“誰妄議了,我們不過是——”
香九逼近她們一步,眼眸噴火。
二人頓時敢怒不敢言,氣咻咻的走開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傳得最多的就是——木蘇嬈早對端太嫔母子心存殺念。
無風不起浪,別看端太嫔位分不高,卻是先皇最疼愛的女人。
若先皇多活幾年,準要給她擡擡位分,畢竟人家生了個兒子,母憑子貴。
而木蘇嬈既不是嫡出,也不是長女,生母還只是個早早去了的答應。
雖貴為真龍天女,但……總該對端太嫔母子有所介懷。
這些話私底下一傳十十傳百,有板有眼。
以至于各宮小主們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傻子都知道一個人失落失意時,耳根軟心房脆,最容易與人“培養感情”。
眼下皇主子處在此階段。
後宮競争激烈,機會彈指一揮間,每個人都使出渾身解數,力争上游。
趕趟似的沐起了牛乳浴,以保肌膚能光滑細膩有彈性。
即便美不過皇主子,也不能輸給其他妖豔賤.貨。
然後争先恐後的往養心殿去,做那安慰皇主子的貼心小棉襖。
于是乎內務府的牛乳庫存嚴重告急,連送牛乳的人手都有了短缺的苗頭。
唯有去辛者庫調人。
很不幸,這次被調走的名單裏又有香九。
送牛乳是個力氣活兒,能把人累成狗,香九仗着“南葉假幹兒子”的身份,去找管事太監。
推脫說:“我一個推糞車的去送牛乳不合适吧。”
一身臭烘烘的,弄髒了牛乳,徒惹小主們不高興。
管事太監說:“你即便是個推糞車的,那也推的是金絲楠木做的糞車,此乃禦賜。”
“你現在就是咱們辛者庫的門面擔當!”
香九:“……”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一貫的風格是輕松中帶點沙雕哈。希望各位也都開開心心的,棄文勿告知。
情敵
看着管事太監那張欠揍的臉,香九真想給他一巴掌。
無奈身份懸殊,只能奴顏婢膝的應了。
認命的帶着福茉兒去內務府。
路上說起木蘇嬈壞話,什麽狂妄自大,自以為是……想到啥就說啥。
本來嘛,送什麽不好,非送推糞車。
迷之審美。
福茉兒不明就裏,舔舔小虎牙道:“挺好的呀,推出去多氣派。”
氣派你個鬼!
香九開始為福茉兒的審美觀到擔憂。
木蘇嬈的耳朵沒頭沒腦的發着熱,加之胃口平平,便讓人把早膳都撤了。
侍膳一直是瓊玉嬷嬷負責,苦口婆心道:“皇主子,心情不好也不能虧了身子啊。再吃些吧。”
她以為木蘇嬈在為端太嫔母子的事煩心。
怎麽可能。
木蘇嬈懶懶擺手,去到外頭散口氣。
南葉陪她到廊下,那處早已擺好烏木座、小高桌,地氈熏爐也一應俱全。
為圖新鮮,南葉還挂了只鳥籠在高處,籠中的金絲雀叫聲靈靈,煞是好聽。
木蘇嬈忍不住逗弄它兩下,它便輕巧一跳,看也不看她。
木蘇嬈的性質也就缺缺了,吩咐南葉拿了面銅鏡來。
對着它一照:“呀,耳朵怎的紅成這樣。”
怪不得熱乎乎的。
她擡手一摸,弄疼了昨個被燙傷的手指尖,倏的縮回去。
常言道“耳朵發熱有人說”,指定是有不怕死的賊人在她背後說她壞話。
試問紫禁城內誰最不怕死。
唯香九是也!
除了她誰還敢三天兩頭招惹自己。
這個不知深淺的刁奴。
木蘇嬈把香九的名字咬在舌尖,罵了千百遍。
哼,等着吧,等朕忙忘這頭的事,準饒不了你。
正嘀咕的興起,殿門外有了話音。
木蘇嬈隔着院子看過去,就見一姿态萬千女子在與井喜說話。
一時想不起她是誰。
南葉湊到她耳邊:“是阮如歌,阮小主。”
木蘇嬈當即白眼一翻:“扶朕進殿。”
她将将一動,阮如歌便瞧見了她,嬌憨憨的喊了聲:“皇主子。”
短短三個字,喊出了千徊百轉以及牽腸挂肚之意,情緒飽滿,感情充沛。
但木蘇嬈無動于衷,腳步連一瞬的停頓也無。
南葉鬥膽提醒說:“皇主子,阮小主好歹是皇貴太妃的外甥女,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吶。”
養之恩大于生之恩。
皇貴太妃即便不是木蘇嬈親娘,那也是盡心盡力将她養大的養娘。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木蘇嬈以為此話在理,有了妥協,重新回到烏木座上。
與此同時,阮如歌已經袅袅娜娜的來到她身前蹲福請安了。
木蘇嬈努力變得溫和,笑問她:“來宮裏這段時日,可還過得習慣?”
阮如歌意外于她的關懷,忙道:“一切安好。”
一來二去,二人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聊了許久。
當然,在木蘇嬈眼中這不過是姐妹間的寒暄。
但阮如歌顯然不這麽想。
從貼身宮女如意手中拿過食盒,擱上小高桌。
“臣妾聽聞皇主子愛吃點心,親手做了些荷花糕,想請皇主子嘗一嘗。”
木蘇嬈:不,朕不想嘗。
南葉趕忙接話:“小主有心了,正巧,皇主子早膳沒吃多少,奴才正為此時犯愁呢。”
阮如歌臉上晃過天賜良機的欣喜,将裝有荷花糕的碟子輕輕捧出來。
木蘇嬈不情願的拾了一塊,小小的咬上一口。
唔,味同嚼蠟,難以下咽。
“不錯。色香味濃,唇齒留香。”她假惺惺的誇贊道,神色卻悄然透着鐵青。
阮如歌矯揉一笑:“皇主子若喜歡,臣妾每日都為您做。”
木蘇嬈臉上的鐵青顯然加重了一分。
整個世界都沉默了。
阮如歌像是覺出說錯了話,扯扯嘴角,又說了兩句話便要告退。
她轉身之際,木蘇嬈的餘光一不小心瞥見一堆荷花糕下壓着的信紙。
将其抽出來一瞧,驚覺是首情詩——
一生一代一雙人,争教兩處銷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
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簪花小楷,字跡娟秀。
怎麽看怎麽充滿了調戲意味。
真是不知羞恥。
木蘇嬈這下算徹底惱了。
“站住。”
阮如歌應聲回眸,恭敬道:“皇主子有何吩咐?”
忽見木書嬈揚了揚那封情信,臉頰飛染上兩處酡紅。
偏頭垂眸,做羞澀狀。
“這你寫的?”木蘇嬈挑挑眉梢。
“……是。”
木蘇嬈眼帶戲谑,招招手,示意她近前來。
這下阮如歌的臉頰就更紅了,快要滴出血似的。
心道,原來皇主子這般好撩撥。
“臣妾愛慕皇主子,情難自抑,想以詩述情,還請皇主子莫要怪罪。”
“念。”
“嗯?”
“念!”木蘇嬈語氣不善,将信紙丢進她懷中。
阮如歌的臉蛋由紅轉白,怯生生道:“皇主子——”
“阮小主。”南葉打斷她,朝她擠眉弄眼。
阮如歌不敢再磨蹭,展開信紙一字一句的誦念。
念到第十遍時,木蘇嬈受不了了,雞皮疙瘩如雨後春筍般往外冒。
起身回了勤政親賢殿,随口丢下句:“給別人念去。”
這話的意思是,別在養心殿叽叽喳喳的沒完,朕聽着心煩。
聰明人一聽,就知道該利索的滾蛋了。
可阮如歌吓糊塗了,拉着南葉請教:“南總管,皇主子此話何意,讓我找誰念去啊?”
南葉方才算看明白,這阮如歌是個肚裏無城府、無乾坤的草包。
順着她的話往下,道:“皇主子沒說,您也甭在意,出門左拐往後宮去,看誰順眼就跟誰念。”
阮如歌一知半解的“哦”了個字。
在如意的陪同下,離開了。
順着甬道,一走一路瞧,左右都沒個順眼的。
如意斜着下巴:“小主,您看那邊那太監可還讓您舒心。”
阮如歌打眼瞧過去,正見一如花似玉的太監提着兩大桶牛乳吭呲吭呲的埋頭走着。
身旁還跟了個小宮女,她認得,是以前在她鹹福宮伺候過的福茉兒。
“喂,小太監,你過來。”
香九循聲看向阮如歌,見她打扮得珠光寶氣,便知是位不得了的主子。
福茉兒驚詫着行禮:“見過阮小主。”
阮小主?
阮如歌!!
媽呀,遇上後宮閻羅王了。
香九磕下手中的木桶,一溜小碎步,打了個大大的千。
恭順之意十足。
阮如歌從未遇到過這般有眼力見的奴才,一肚子委屈和火氣消散了些。
讓她起身。
香九喜笑顏開,擦擦鼻尖上的汗,殷勤地問:“小主有事?”
“有。”
香九微一垂首,願聞其詳。
但見阮如歌掏出袖中的一張信紙,對她深情并茂道。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