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魔教進攻唐門,擄走了唐門的少門主!
這一消息仿佛一個驚天霹靂,把原本沉寂下來的武林炸成了一鍋沸水。
江湖上各個說書人,或是寫那江湖話本的,個個興奮得摩拳擦掌,不過幾天時間,各種版本的故事就已經滿江湖飛了。
“有人告訴小老兒,想聽聽這魔教和唐門的事情,今兒小老兒就來給各位看官解解惑,這魔教為何進攻唐門!”
茶館裏的說書人站在高臺上,搖頭晃腦的一拍響木,說道起來。
“魔教早已遠居西域一帶,近幾年才重歸中原,平日裏也是低調行事,故而諸多江湖俠士并不知曉魔教已重歸中原,而魔教前些日子突然進攻唐門,幾乎是把自己低調經營的成果悉數舍棄,确實是讓人疑惑不已。”
“這唐門與魔教素無恩怨,平日裏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為何進攻唐門,諸位應當都有自己的猜測,不知各位看官有沒有注意到,這魔教轟轟烈烈的打進唐門,只帶走了一個人就走了!”
響木再拍。
“小老兒多方打聽,如今已窺得真相一二!這事兒還得給諸位先說說這當今的魔教教主——狄索廖!據說這魔教教主天賦異禀,武功高強,将魔教的武學練得爐火純青,十五歲掌管魔教,十六歲時在西域一帶已無人敢掠其鋒芒,可謂是年少有成,而又生了一幅好皮相,別的不說,就說那濁世佳公子名錄上也得讓他一席前五!”
“這狄索廖進入中原多年,為的就是擴張魔教勢力,重入中原一展雄風!卻不料遇上那唐門魔頭少門主,一見傾心,在那魔頭逃出唐門後更是鼎力相助,百般讨好,終是把那魔頭追上了手,前些日子唐門門主強行把那魔頭押回唐門,可不是觸了魔教教主的逆鱗?”
“所以說,這魔教教主下令進攻唐門,為的就是自己的心上人……”
魔教據點。
花白胡子的大夫細心的給唐溯換了藥,幫人蓋上被子,滿臉愁雲的轉過頭去看着一旁的任允。
“這少俠的傷……大部分已經沒有大礙了,至于什麽時候能醒過來,老夫也不能說個定數。”老大夫略微佝偻着身子,無可奈何的嘆息道,“老夫才疏學淺,只能勉強保住少俠的命,至于這雙手……老夫實在是無能為力。”
“……多謝大夫,有勞了。”任允輕輕的一拱手,讓屬下送上了銀錢,耐心的聽完了老大夫交待需注意的瑣碎,親自把老大夫送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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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已過,年關将至,街道上處處挂上了喜慶的大紅燈籠,店鋪裏陸陸續續擺上了各式各樣的年貨,小孩子們四處嬉鬧着,期待着除夕夜的豐盛菜肴。
離開蜀中後,任允把唐溯帶回了最近的據點,從外面看上去不過是一座普通的古舊宅邸,只不過在這時候顯得有些冷清的過了頭。
沒有大紅的燈籠,沒有喜氣洋洋的人。
“小祖宗。”任允輕輕的敲了敲門,眼神黯然,那片藍色現在像是一片已經死去的海,“我進來了。”
屋內暖洋洋的,焚着取暖的香,裏面夾雜着安神香的味道。
任允失魂落魄的坐在床邊,輕輕的伏下身子,一手撫上唐溯面頰摩挲着,鼻尖親昵的蹭着人,像是對着主人撒嬌的大型犬,薄唇輕啓眷戀纏綿的喚道:“小祖宗,你看看我好不好。”
距離魔教攻打唐門,已過了好幾天。
而除了任允把唐溯奪回來的那天唐溯醒過來了一瞬,唐溯就再也沒有睜開眼睛過。
“小祖宗,對不起,我該早一點回來的,都怪我,讓你受委屈了。”
……
“小祖宗,我給你的生辰禮物快好了,你醒過來就給你看看好不好?”
……
“小祖宗,我怕你一直睡,就這麽幾天我都快瘋了,你就賞臉睜開眼睛,看我一眼好不好?”
……
極盡溫柔眷戀,萬千纏綿,若是平日裏,唐溯早該醒過來,明明是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卻是一臉嫌棄的把任允推一邊兒去了,并且極其不耐煩的附上一句你煩不煩。
這種時候,耳尖泛着一點點紅色的小祖宗特別可愛。
只可惜,現在躺在床上的人沒有半點反應。
“主上。”門外屬下的聲音傳來,“有兩人求見。”
“不見。”任允冷淡道。
得到了任允的答複,屬下便是回到了會客廳,對着兩位公子哥一拱手,道:“抱歉,主人不見客,二位請回。”
“清宴,我都說了說直接進去就好。”墨遲生氣定神閑的翹着腳抿了一口茶,立刻嫌棄的皺起眉。
蘇長留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溫和道:“子佩你太着急了,有事……”
不能好好說嗎?
蘇長留話未說完,墨遲生已是跟人動起了手,進退之間灑落的藥粉放倒了不少聞詢而來的守衛,直到以為有敵人來犯的烏爾斯匆匆敢來,這才結束這場鬧劇。
烏爾斯不太會中原的客套話,只得匆匆讓如臨大敵的諸多屬下退下後,看着似笑非笑的墨遲生以及已經把古琴放在膝上的蘇長留,拱了拱手,幹巴巴道:“我帶你們找人。”
“……有勞。”蘇長留看見烏爾斯先是一怔,随後壓下疑惑,對人溫和笑道。
這人不是跟在方文睿身邊的那個人嗎?
怎麽會在這裏?
烏爾斯收起彎刀,規規矩矩的把兩人帶到了任允的房門口。
“主上,墨……”
“哐!”
烏爾斯剛剛開口,墨遲生卻是兩步上前擡腳踹開房門,側身躲過了迎面而來的奪命飛扇,墨遲生道:“任公子,容與不在,你脾氣倒是見長啊。”
“墨遲生?”任允接住飛旋而歸的畫扇,怔怔看着來人。
墨遲生鼻尖動了動,嗅到了暖香裏夾雜着的那股子藥味,當即臉色一變,大步走到任允所坐的床榻邊,拉開了蓋在唐溯身上的錦被。
滿身的傷痕。
“子佩,發生了何事?為何你……”落後一步的蘇長留跟了上來,看見唐溯這滿身傷口也是啞然,好半天才看向任允,“任公子,容與這些傷口,究竟是因何而成?”
“這哪個庸醫用的爛藥?”墨遲生怒道,“你請的什麽狗屁大夫,容與負傷為何不傳訊與我?”
任允一時啞然,他也想找墨遲生,可他并沒有蘇家莊的信鳥。
“子佩,別說了,救人要緊。”蘇長留伸手拉了拉墨遲生衣袖,輕聲道,“容與的手……”
再不治,可能就真的廢了。
墨遲生壓下心中怒火,冷聲道:“紙筆。”
任允立刻取出紙墨筆硯放在桌上,喚了一個小厮進來研墨。
墨遲生趁着這個空檔,小心上拉過唐溯的手腕,兩指搭在脈上。
待小厮把墨研磨好了,墨遲生便是走上前來,攏袖提筆,洋洋灑灑寫上了藥方。
依舊是鬼畫符一般的狂草。
随後墨遲生把藥方子拍給任允——
“滾去抓藥,抓不齊你也不用回來了!”
語罷,墨遲生把自己藥箱打開,瓶瓶罐罐鋪滿了整個桌子,把任允和蘇長留一并轟出去了。
天上紛紛揚揚的飄起了雪。
蘇長留輕輕的呼出一口白氣,拉緊了身上的白狐大氅,對任允道:“蘇某随你一道去抓藥。”
任允颔首,有眼色的屬下取來了兩把素色的油紙傘,備上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引着二位坐上了馬車。
随後,車夫揚鞭趕馬,馬車駛向了集市。
車內暖意融融,隐有提神醒腦的淡香,任允與蘇長留面對面的坐着,中間隔着一張小幾。
蘇長留實在是想問清楚唐溯究竟怎麽了,可看着任允這幅失了魂的模樣,一時間又覺得不好開口。
“傷是唐門那邊搞出來的,”任允好像是猜到了蘇長留的顧忌,自顧自的開口給蘇長留解惑,“前些日子,我收到了一封信……”
約摸過了半盞茶的時間,任允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蘇長留說了個清楚。
蘇長留愕然,喃喃道:“這,原來如此……怪不得容與對唐門如此……實在是,讓人……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麽……”
任允不答。
馬車颠簸了一下,停了下來,外面傳來車夫的聲音:“主子,藥鋪到了。”
厚重的車簾被仆從拉起,夾雜着飛雪的冷風灌入車內,任允先行下了車,蘇長留緊随其後,仆從在兩人頭上撐起了傘。
風雪愈烈。
藥鋪的大門被打開了,幾人快步走進店內,藥鋪裏的學徒趕緊又關上了門。
“老爺想買點什麽藥材?”
任允取出墨遲生的藥方子遞給了學徒,那學徒看着仿佛鬼畫符一般的字可謂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蘇長留上前一步接過了藥方子細細的看了,溫和的告訴學徒上面寫的什麽。
學徒搞清楚了上面寫的東西,感激的沖蘇長留笑了笑,麻溜的跑去抓藥了。
過了好一會兒,學徒拿着串成一溜兒鼓鼓囊囊的藥包遞給了任允的仆從,并且歉意表示有幾味珍貴草藥店裏沒有,請二位去別處尋。
待付了藥錢,兩人便是又尋了好幾家藥鋪,總算是湊齊了藥材,趕回了府邸。
墨遲生已将唐溯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重新處理了一遍,剛剛洗幹淨手,便看見任允和蘇長留進來了。
“藥已經吩咐人去煎了。”任允道。
墨遲生拿着幹淨的軟布擦了擦手,冷淡道:“效率不錯。”
“……他還有多久才能醒?”
墨遲生頓了一下,疲憊道:“少則三天,多則三月。”
“……”
“傷口太嚴重了,而且很多傷口都發炎化膿了,還有持續的高燒,以及被人打出來的內傷,又沒有得到及時的醫治。”墨遲生越說越心煩,“……還活着就算不錯了。”
能撐到任允把他救出來,已經很不錯了。
“……”任允微微低着頭,一言不發。
還活着就算不錯了?
那若是他再晚一日收到屬下來信,亦或是趕去蜀中的路上出了什麽差錯耽擱了,再或者是安排不及時。
他是不是就永遠見不到他的小祖宗的?
“……子佩。”蘇長留出聲打破了沉寂,凝重道,“有事相商。”
墨遲生應了一聲,快步走了出去,看着依舊站在床邊的任允,道:“容與現在需要靜養,你也別時時刻刻都待在這裏。”
任允淡淡的應了,低下頭輕輕的吻了一下唐溯額頭,也退了出去。
外頭的風雪漸漸的小了些,在茶樓那兒賣紅薯的小販兒生意甚是不錯,又湊在門口聽了一天書,買了一小包糕點,樂呵呵的推着空空的攤子回了自己那破破爛爛的房子。
“哥哥,你回來啦!我要聽故事!”年幼卻乖巧的妹妹坐在床上,看見自己哥哥回來了期待道。
“诶!好!”年輕人笑呵呵的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把包着糕點的紙包打開,遞給妹妹,“來吃!哥哥給你說今天哥哥聽到的故事!”
“好!”女孩開心的接過糕點,十分珍惜的小口吃着。
年輕人看着自己妹妹那雙軟弱無力的腿,抿了抿嘴,複而又笑出來,道:“今天啊,那說書的講了前些日子進攻唐門的魔教教主的事情……”
我出生的意義究竟是什麽?
任允很久都弄不明白。
在他有記憶的時候,就發覺自己好像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阿娘,我爹呢?”年幼的任允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母親。
剛剛還笑吟吟的美人臉色立刻冷了幾分,憤然道:“別提他!他是個混賬!遲早下十八層地獄!”
看到自己阿娘生氣了,任允很乖巧的閉嘴了。
阿娘好像很讨厭自己那個所謂的爹。
為什麽呢?
“阿娘喜歡我爹嗎?”
“不喜歡!我恨不得他去死!那種腌臜東西!我怎麽可能喜歡他!”
任允想不明白,既然阿娘這麽讨厭他的爹,那為什麽還會有他呢?
那些懷着孩子一臉幸福的婦人都告訴他,只有兩個人相愛了才會有孩子啊。
既然阿娘不喜歡那個人,為什麽會有他呢?
小時候,任允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習武,拼命變強,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偷懶,就算是染了風寒,受了傷也不可以。
稍微大一點了,他還要學着揣度人心,利用人心,學着對人假以辭色,并且練就一張讓人如沐春風的笑臉,不管他想不想笑。
然後有一天,他的阿娘開始讓他殺人了。
“我的孩子,你必須殺了他。”
那個人已經餓了很久了,奄奄一息,眼睜睜的看着年幼的孩子臉上保持着溫柔的假笑,舉刀砍斷了自己的脖子。
“乖孩子。”
他的阿娘讓他殺了多少人,他已經記不清了,只知道阿娘讓他殺的人裏,從最初毫無反抗之力的人,慢慢的變成了瘋子一樣的被喂了藥的習武之人。
從一個,到好幾個,再到一群。
“殺了他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
“不過是一群沒用的牲口,他們唯一的價值就是給我兒當獵物。”
從最開始對上那些人的狼狽不堪,到冷靜處理,以手為刃,直取要害。
不過用了不到兩年。
再到他坐上魔教教主的位置,親自血洗反叛立威。
“只要能得到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心狠手辣又如何?”
“礙事的東西,或者可能礙你事的東西,就要給我毀了他!斬草除根!”
“其他人都只是可以利用的東西而已!我不準你對棋子有任何感情!”
……
好的,我知道了,阿娘,我記住了。
雖然任允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他想要什麽?他不知道。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枯燥生活,管理魔教,處理外敵,錘煉自己。
越來越無趣的生活,導致任允心情越來越煩躁,屬下稍不注意便會遭殃。
笑面的羅剎鬼。
直到有一天,他的阿娘大病了一場,醒過來後心智倒退,再也不是那個倨傲而狠辣的女子,而是變成了一個似乎單純善良的少女。
也只是似乎。
任允倒是沒所謂,只是照顧起來費點勁兒而已,心智倒退後他的阿娘似乎特別能鬧騰。
只是他的生活依舊無趣。
然後有一天,他的阿娘跑到他面前,一本正經的說:“兒子,阿娘有事讓你辦。”
“萬死不辭。”任允笑道,反正多半又是什麽要胭脂首飾啊,抓只小狐貍給她當寵物啊之類的小事情。
“你去中原把你爹的頸上人頭給娘帶回來。”
“……嗯?”十六歲的任允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阿娘。
作者有話要說:
請假條——
_(:з)∠)_我重新歸于單身狗啦,請三天假緩一緩好給你們寫糖糖,現在寫不出來了抱歉呀,給小天使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