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行
王府的馬車緩緩遠離了宮門,莊王爺端坐于馬車中,雙目微閉。棱角分明的輪廓,真是越看越有味道。端端不情願的抿抿唇,剛才他們倆人在說什麽呀?上次是芙蓉,這次又跑出來一個千金小姐....腮幫子鼓得像小籠包,手指扣着眼前的畫作。
她還在自己的世界裏愁苦不能自拔呢,莊王爺突然就開口了,“從出了宮門就聽見你三長兩短的嘆氣,說吧,又有什麽事?”
被他突然出聲兒吓得手抖了一下,她擡頭看他,什麽人嘛?說個話還要閉着眼裝佛祖!她想說的話,動了動嘴皮子還是沒有說出來。眼眶憋得通紅。
馬車裏有人哭,馬夫可不敢停下來問問怎麽回事,他只管趕好馬車。王爺把她拉過來,皺着眉,“怎麽回事?有事兒說事兒!哭什麽?”其實煩躁應該是他才對吧!
端端把眼淚蹭到了袖子上,淚眼汪汪的歪頭直勾勾的瞧着他,也不吭聲兒,那眼神兒倒把莊王爺看得一陣兒心慌,劍眉一擰,“說事兒!”
端端咬了咬嘴唇,反正是你讓我說的,“....我想給你做王妃。”
.......
馬車內,一陣兒寂靜無聲,連車夫的馬鞭都安靜了,只有噠噠的馬蹄聲逐漸接近鬧市。她仰頭等着他的答案,時間越長,眼眶裏的淚包越積越大......
莊王爺呢,他活了二十六年,頭一回手足無措。以前她也說過這一類的混話,但他只當是小孩子童言無忌。如今,這般認真又可憐的對他說她想做他的王妃,說實話,王爺內心不震動是假的。
可這不是簡單的你想就行。皇帝與虞貴妃的意思且不去管,莊王心裏對她确有念想,可總有一種可恥的感覺伴随他,這是他養大的孩子呀!
王爺眼眸深如黑黢黢的森林,良久,他說,“不行。”
眼裏的淚包最終還是掉了下來,一大滴砸在手背上,好像聽見了心碎的聲音。端端低下頭,以前哭的時候真的敢放聲大哭,因為知道有人在身後,他會來替她收拾爛攤子。今天,她低着頭,抹了幾次眼淚,嗓子眼兒裏卻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來。
她頭一次覺得羞恥。
莊王爺不善表達,尤其這些情情愛愛,曾經就不曾接觸過。“不行”兩個字脫口而出,才知道幹脆得有多傷人,王爺這時候嘴拙了,他皺着眉,媽的,這要怎麽說?!
端端記得,張銳以前說,“你想想啊,這要是咱們王爺娶了親,就你長成這樣,王妃能讓你住進府裏嗎?”
他早晚都會娶親的,到時候王妃不會容忍她在王府裏繼續生活,她還是會被趕出去....
兜兜轉轉,原來,不是你的終究不是你的,多看一眼都是奢侈。她擦了擦眼淚,仰頭咯咯一笑,囔囔的鼻音就出來了,“王爺你真笨啊,人家是騙你的!居然上當了,哈哈哈.....”
王爺?
莊王皺了皺眉,他心裏惱火,也不知道為那一聲稱呼還是她的話。
總之兩人一路無話,氣氛詭異到外面的車夫都察覺了。
聞天出來迎接莊王的時候,一眼就瞧見王爺頂着一張便秘臉,誰也不搭理,他問端端吧,這個丫頭竟然還跟他打哈哈。問車夫,他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嘿,要你何用?!
穆疏這次入宮是随着母親入宮給虞貴妃賀壽的,只不過她出的那事,打了虞貴妃和莊王的臉。雖然貴妃面兒上對她還過得去,但她清楚自己在貴妃心裏的恐怕早已沒什麽位置了。所以沒有像其他人那樣來的早,只趕在筵席結束後才來。
果真,虞貴妃面對她們母女,雖仍舊噓寒問暖幾句,但也只是表面客套而已。
回了穆府,坐于庭前的梧桐樹下,柔腸百轉,憂思萬千。虞貴妃現在對她已經不如從前的歡喜,本以為莊王是最好的突破口,可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
一片青幽幽的梧桐葉自傘蓋一般的樹冠上飄落下來,輕飄飄的擦過穆疏的額頭落進她手心裏,她拿起來玩弄了兩下便丢到了一邊去。又有一片不急不慢的落進她手心裏,她有些煩躁,一仰頭,便發現了一個人。
粗壯的樹杈上,單腿屈膝坐了一位翩跹公子。黑發披散,一身兒墨綠的衣衫配半張馬臉面具,依舊擋不住骨子裏散發出來的貴氣。
“你是誰?怎麽進來的?”穆疏站起來。
紅顏蕩了蕩騰空的那一條腿,撇了撇嘴皮子,“你不用管我是誰,本公子沒有惡意,只是想給你出出主意。”
“給我出主意?出什麽主意?”
只聽見頭頂的梧桐葉“沙拉”一聲輕響,那人便已經落在她面前。薄唇含着笑,怎麽看怎麽都像不懷好意,穆疏院子裏的奶媽丫頭方才因為她心煩,都被她打發出去了,這會兒院中沒人,她也是害怕的。一張俏臉,緊張到緋紅。
紅顏混不吝的逼近,朝她臉上吹了口氣,輕浮至極!
“勇氣可嘉,居然沒叫人,不錯哦。”
“你.....”
“不跟你兜圈子,你不是想嫁進莊王府去嗎?本公子有辦法,感興趣嗎?”
穆疏被他逼近的臉羞得滿面紅暈,側開臉,“誰....誰說.....”
紅顏一下子離她老遠,收了笑,“哦,你不感興趣啊,那算了。當我白來一趟。”說完毫不留戀,轉身兒就走。穆疏是心動的,她苦思冥想不得其法,而現在突然有人蹦出來說要幫她,且不管這個人是什麽居心,但她是想嘗試的。到了這個份兒上,還有什麽不敢的呢?
她叫住他,“站住!”
“你的條件是什麽?”
紅顏轉過身來,聳聳肩,一攤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看不過眼,跳出來管個閑事罷了。”
“路見不平?”穆疏盯着他面具後的眼睛。
“莊王妃這個位置本來不就應該是你的嗎?”
是啊,這個位置本來不就應該是她的嗎?皇上親自賜婚,莫大的榮譽,憑什麽她要被被人擠下去,落得個顏面無存?
樹下的紅顏雙手抱胸,等着她的“醒悟”。
穆疏的喉嚨滾動了一下,“你有...什麽辦法?他可是位王爺。”
紅顏嗤笑,“司徒翰現在心系誰你知道嗎?是他收養的那個女人喲,你想想,人家天天一口鍋裏吃飯,那感情得多深吶?你呢?再不做出點行動.....”
穆疏沒想到冷不丁的被他噎了一下,轉過臉去,“這我知道,不需要你告訴我。”
“辦法很簡單啊,讓那個女人消失,你不就有機會了嗎?”
穆疏柳眉皺起,“你讓我殺/人啊?”
她的話讓紅顏目露寒光,“本公子想說的是,我可以帶她離開。”
穆疏忽然就明白了,“原來是莊王的情敵啊?難怪,我說你怎麽那麽好心。”鳳眼一亮,金口一開,“好,我答應你。”
說起來紅顏怎麽會找到穆疏身上,還得從紅顏急匆匆出宮說起。
他在宮裏亂晃,那麽大個目标,別人兒能看不到他嗎?所以他被禦前太監請到皇帝的武勳殿去了,皇帝要他講經,可他最煩那些什麽孚佑帝君心經啊,太上感應篇啊,硬着頭皮忽悠了幾段,恰巧這個時候禦前太監又進來說是穆太尉求見。時間再長點,恐怕還真得露餡。
他這才得以脫身,由小太監送着出來。老遠就瞧見了往莊王身邊兒靠的穆疏,不大會兒,雲端就來了,他暗搓搓的躲在角落裏瞧了會兒熱鬧,呵,這下有意思了!
瞧那丫頭看莊王時的小模樣喲,不知道淨一觀裏的那位知道了會不會暴跳如雷。
紅顏就是個愛湊熱鬧的,渺修平日裏裝得一本正經,高高在上,什麽都不在乎似的,他真想瞧瞧他暴跳如雷是什麽模樣。
思來想去的吧,還是不敢惹渺修。
但他敢惹莊王呀!就想出了這麽個損招,把她弄回去。其實,你要找人,你就亮明了身份,攤開了說,她還能不考慮考慮嗎?但是紅顏他不,他就喜歡玩,越鬧騰越好。前段時間,故意挑半夜,披頭散發的帶個醜不拉幾的面具出來吓唬人的不也是他嗎?
渺修也是失算了,估計他現在還不知道紅顏在山下頂着他的臉在小倌館裏招搖撞騙、忽悠人呢。
端端呢,平日的靈活勁兒突然就藏起來了。見了莊王,心裏就別扭,臉上還得裝得笑呵呵,多累啊,可架不住她現在腳踩浮雲,什麽着落都沒有,除了莊王她根本沒什麽人能依靠。
莊王爺也是,平時多果斷臭脾氣的一個人,眼下除了耷拉着個臉,就是誰都不理。偏偏他又混的誰都不敢問,誰叫他平日裏對下屬太嚴厲,搞得他一拉臉子誰都怕他呢?
聞天跟張銳面面相觑。
聞天:倆人兒這到底是怎麽了?
張銳一攤手:你問我我問誰?
聞天:要不,你問問去?
張銳眼神兒示意了下端端:問了,啥也不說。
聞天:那你再問問王爺去。
張銳:當我傻呀?要去你自己去!你是管家還是我是管家?
溝通無果,聞天也是很頭疼。
一頓飯,端端吃的很快,實際也沒吃多少。她大眼瞧了瞧莊王爺,輕聲道,“.....我吃好了,先回房了。”說話沒什麽底氣,說完還真走了。
莊王臉色烏沉烏沉的,看了那一碗沒動多少的飯,怒的就不僅僅是白天馬車上的事了,“啪”象牙箸往桌上一拍,“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