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耳根子硬
在貴妃與其他人看來,莊王爺似乎已經擺明了态度。衆夫人看看自家沉魚落雁的女兒,心中不免暗自着急。可再瞧瞧虞貴妃的臉色,只要貴妃不點頭,那莊王妃的位置還指不定花落誰家呢。
莊王向來是個不多言的嚴肅人,平素也不似其他的皇子一般順風順水的生活在錦繡堆裏,他是戰場上摸爬滾打過的。夫人們想在王爺身上找話題吧,也難以下手,就算跟他說點什麽,說出來的都是他不感興趣的東西,王爺的回答都是,“嗯”“不知道”這種。
對話略冷。
虞貴妃可不想讓他把人都得罪光了。恰好這會兒有殿前太監過來,說皇帝那邊正與幾位大臣議事,傳皇帝口谕,莊王爺這邊完事了就上武勳殿去一趟。
皇帝的事自然是排首位的,這邊筵席也吃完了,剩下就是在拉家常。王爺早就坐不住了,皇帝老頭這道口谕下的可真是時候。不用王爺開口,貴妃一聽,這就催着他走,“去吧,國/家大事要緊。母妃這裏有衆位夫人陪着呢。”
“那兒臣就告退了。”他倒是也不帶客套的。
但王爺沒有立即走,因為眼前還有個端端啊。她在宮裏,兩眼一抹黑,莊王爺本想帶她去偏殿的,結果人貴妃娘娘老大不樂意,發話了,“你是去做正經事的,順手還帶着個她算怎麽回事?把她留在母妃這裏吧,等你忙完了再回來領。”
兩邊端莊入座的夫人們以巾帕遮嘴,眼珠子在虞貴妃母子倆身上打轉,誰沒有個小心思呢?
王爺他可不傻,低頭瞧瞧端端,她今日倒是娴靜的很,話不多,舉止有度,真是令他吃驚不小。吃驚歸吃驚,自己養大的,還不了解她的性子嗎?多半是覺得太枯燥了,兩眼濕漉漉的,人在等着出宮呢!
王爺沒讓她留下來,她是有點小聰明,但在宮中未必會說話。虞貴妃對她不喜,留下了指不定要出幺蛾子。可又不能這會兒把她送出宮,王爺一擡頭就瞧見了他那小皇妹,這可不就是打瞌睡的撿了個枕頭,正好嘛!
王爺對華禧招個手。
華禧老早就想跟她哥說說話了,只是礙于場面,沒得機會。華禧容貌随了虞貴妃,比莊王爺可漂亮多了,柳葉眉兒彎彎的根本用不着黛青描畫,“皇兄有什麽吩咐呀?”
莊王爺把端端留給她,低聲道,“替皇兄看一下,完事了皇兄來領人。”
華禧打量了一下跟她差不多大的端端,随即湊到莊王耳邊悄悄問,“那華禧有什麽好處沒有啊?”
虞貴妃看那兩兄妹湊一起嘀咕,她就奇怪了,“你們倆有什麽話不能叫母妃聽見的?”倆人兒居然還悄沒聲息的。誰也沒理貴妃,莊王爺竟然神秘一笑,真是驚呆眼前的倆妹子,“皇兄晚些時候派人把府上的老梅圖給你送來,你不是垂涎很久了嗎?”
老梅圖?華禧喜好書法名畫,尤其愛好皇帝的那一口力道與韻味。
一聽莊王要送那幅畫給她,華禧當下就拍胸脯保證,“保管把您的所有物看的妥妥當當!”
“哥哥......”端端拽着他的廣袖輕輕叫了聲。
合着整個建德殿就他們三人兒了是吧?虞貴妃咳嗽了兩聲,“把她留在建德殿,母妃能把他吃了還是怎麽的?值當的你這樣?”
莊王爺沒答話,行個禮就大步出了建德殿。
端端站在位置上,黑黑的大眼睛跟着莊王的背影。金碧輝煌的皇宮,她見識過了,她想起來管事以前說過一句話,叫什麽,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以前不懂,現在瞅瞅滿座的輝煌,她還是最稀罕莊王府的于勤院,雖然那裏不是聞天說的狗窩。
華禧年紀不大,但宮中規矩繁複,即便是貴為公主,她也很少有随心所欲的時候。現在成了,她有皇兄給的“使命”在身,就算早些告退,母妃也不會說她什麽。若母妃要罵,那就讓她罵皇兄好了,反正他耳根子硬┑( ̄Д ̄)┍。
就這麽的,華禧領着端端,告退出了建德殿。
出了建德殿,端端大大的喘了一口氣,貴妃果然是王爺的親娘。頭一回見面,那感覺,跟頭一回見王爺似的。
兩個人走在宮道上,一隊隊的宮人施禮經過,華禧扭頭打量了幾眼端端。端端也同樣打量她,這是王爺的妹妹,他居然還有妹妹,真神奇!
華禧挑着柳眉問她,“聽說你是皇兄撿來的?”
端端一臉坦然的點點頭,“嗯,是撿來的。”裙下若隐若現的繡鞋踢踏着腳下的板磚縫隙,小小的一點鞋頭,很可愛。
這華禧就稀奇了,說長相吧,倒也是真的漂亮,可母妃的選妃宴那也是國色天香雲集啊。一向嫌麻煩的皇兄怎麽單就把她收留回府了?這姑娘不正是待嫁的年紀嗎?皇兄把人家這麽個大姑娘領回府裏去,是打算自己內部消化?
華禧當然不知道端端那些讓人匪夷所思的經歷。
“我剛剛聽見你管我皇兄叫哥哥,哥哥是最親的妹妹才能叫的,也就是本公主可以叫,你不可以叫。你只能稱他王爺!知道了嗎?”
端端搖搖腦袋,聽了就當沒聽見,她從小叫習慣了,那有什麽辦法?
側頭看看華禧,華禧盯着她繼續問,“那你就沒有找找家人?”
端端望了望天,一朵浮雲蠕動着圓滾滾的身子,優哉游哉的從她頭頂上過。她仰頭眨着眼睛,逗了逗它,眉眼彎彎,一攤手,“忘了,記不得了。”
“哈?”華禧滿臉不相信,伸出手指上上下下的指着她,“你這麽大個人還能忘記家門?你不會是個騙子,混進王府想騙吃騙喝吧?”
“我不是......”
“華禧?”
誰呀?!
華禧還沒回頭,就聽見身後跟随的宮人施禮,“奴婢見過三皇子。”
端端聞聲看去,先入眼的就是一身騷包的大紫錦袍,金玉腰帶攬着腰身,腰上沒有戴玉佩,倒是挂了兩串穗子。來人是司徒華,臉上笑眯眯的,看了端端一眼,問華禧,“這位是.....”
華禧行了個禮,臉上的笑不鹹不淡,“見過三皇兄。三皇兄這是打哪兒來呀?不是說兄長們都被父皇叫去武勳殿議事了嗎?怎麽三皇兄就這麽清閑啊?”
這是說他不如她親哥受父皇重視呢!三皇子白皙的臉上一僵,死丫頭片子向來幫着她哥擠兌他。
三皇子垂着眼冷哼哼了下,“偷得浮生半日閑,懂不懂?”
小時候三皇子的母妃容賢妃與華禧的母妃争寵,暗地裏你掐我,我掐你,連着倆女人的孩子也互不待見。皇子貴女誰不有些傲性?偏生三皇子他不僅傲性,他還邪性!莊王司徒翰呢?他更屬驢的,倔性十足。
你想想,一個邪性撞上一個倔性,誰能服誰?
司徒翰打小就喜歡舞槍弄棒的,小小年紀身體強壯着呢。十三歲那年,倆人打架,把四歲的華禧吓得哇哇哭。原因就是因為三皇子尋了個由頭,打了二皇子宮裏的小太監,二皇子一看自己跟前兒的人被人揍得鼻青臉腫,就他那性子他能依嗎?肯定不依啊,這是明擺着欺負到他頭上來了!于是半道上攔了三皇子,揮着拳頭就上去了。
三皇子也是邪性不認輸的,得,積怨許久的倆個半大娃娃在禦花園的小道上打得拉都拉不開。可巧兒,華禧就在禦花園裏彎着腰兒掐花玩兒呢,就瞧見一波小太監呼啦啦的往外跑。宮裏難得有熱鬧瞧,她小腿兒一邁跟着就跑了,乳娘拉都拉不住。
到了現場,這下子可倒好,看見她皇兄被三皇兄打得鼻血嘩嘩流,可吓壞了,哇哇直哭。從那以後,她就認定三皇子司徒華就是個壞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只要見了司徒華不是明着次噠就是暗着挖苦。其實她不知道的是三皇子被司徒翰可揍得不輕,只不過打在身上看不大出來。
為此容賢妃抱着十二歲的司徒華到皇上跟前告狀去。司徒翰那時候兵書可讀了不少,他有膽子揍人就有膽子收拾爛攤子,臉上的鼻血他不但不讓人擦,還小手掌一抹,弄得滿脖子滿臉。乍一看上去,真是怪吓人的,還以為被打的有多慘呢。
容賢妃抱着臉上只有些擦傷的司徒華哭,虞貴妃這邊是胳膊攬着滿臉鼻血的司徒翰,不聲不響默默流眼淚。皇帝瞧了二兒子的臉,真是臉都綠了,大掌拍案,“簡直混賬!!誰打的?!”
現在可算是冤家路窄,又撞上了。不是小時候了,看你不順眼可以打一頓,現在都有了心眼兒,面上裝的好,暗裏較着勁。華禧瞧他眼珠子在端端身上打轉,華禧就氣不打一處來,我皇兄的人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一把拉了端端到身後,口氣半點兒恭敬也沒有,“我還有事,就不跟您閑聊天兒了。”瞧瞧,前一刻還懷疑人家是騙子呢,這一刻就護食了。
上了哪座山就唱哪座山的歌,端端不明白其中的緣由,任憑華禧拉着她走。
可三皇子邪性啊,你不讓知道他非得弄清楚喽。你想走?那也得等爺放你走。一把折扇在倆人面前橫着一擋,腔調就跟民間的地痞似的,“站住~”
華禧瞪他,“幹嘛?上次我皇兄的拳頭還沒吃夠啊?”
說起這個,司徒華就陰測測的瞧了她一眼,“我不問你,我問的是她!”下巴一點,乜斜着眼問端端,“誰家的?叫什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