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翅膀硬了
端端立在莊王面前,揪着衣角,耷拉着小腦袋,只留給莊王一個黑鴉鴉的發頂。
莊王總算是明白了,跟她,你不能生氣,會氣死自己的。黑曜石一樣的深眸瞧着她,等她自己開口。莊王爺現在是什麽心情呢?就感覺真是孩子長大了翅膀就硬了,膽子大到瞞着他在背後搞小動作了!
端端頭皮發麻,做錯事的小孩兒一樣低着頭想說辭。腦袋瓜轉來轉去,都成漿糊了,也沒想到完美的謊話。莊王沒那耐心等她編謊騙他,擡腳就要走,聲音連一點波瀾都不起,“看來莊王府裝不下你這尊大佛,天一亮,哪來的還是回哪兒去吧。”
他知道這個丫頭最怕什麽,果然不出半步,衣裳就被急吼吼的扯住了,莊王傷還沒好呢,被她一使勁兒往後勒,肋下一陣兒疼。他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
“不要...”端端帶着哭腔,可惜這次莊王好像鐵了心似的,小姑娘不禁吓,拽着手上的衣裳不撒手,把事情原原委委的說與莊王爺聽。
怪倒是呢,他就說她怎麽老往後花園跑。
見莊王不出聲,只是幽幽得看着她。端端眨眨眼,試探着叫一聲,“哥哥...”
天際漸漸露出了魚肚白,鳥開始叽叽喳喳的亂叫。老園丁屋裏傳來一聲咳嗽,想必是要晨起了。莊王動了動嘴皮子,“先回去。”臉上沒有表情,聲音也是冷冷清清的。
端端跟在他身後,暈暈乎乎的,一高一矮,一前一後,真是個奇異的組合。走了幾步,就見小姑娘突然小跑着追到王爺的身側去,王爺長得高,她長得矮,可是架不住人家要讨好王爺。只見她雙手扶住了莊王受傷那一側的胳膊,甜甜地說,“哥哥有傷,我扶着你,慢點走。”
莊王心裏哼哼,小馬屁精!莊王說,你扮乖也不頂用!
一絲絲霞光透出來了,在天邊形成了耀眼的光暈。端端小心翼翼的扶着莊王爺與朝霞迎面走去,老園丁從屋裏出來的時候,正巧瞧見這倆人兒相扶離去。
“白拂塵”不是白拂塵這個現實,在莊王看來是很嚴重的一件事。也就是說,真正的白拂塵根本沒有現身,他們這段時間一直忙活着提防的根本就只是一個不知什麽來歷的東西。而白拂塵也許躲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瞧熱鬧,也或許去了別處繼續為禍也說不定。
可莊王不明白的是,為何“白拂塵”的行徑與白拂塵竟如此高度吻合?難道是為了掩人耳目?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為什麽要以女身現身呢?喬裝作與白拂塵一模一樣的男人不就更能遮掩本尊?
莊王百思不得其解,他低頭看了眼端端。端姑娘抿着小嘴兒,兩只手扶着他的胳膊,眼睛卻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莊王無奈,他傷的又不是胳膊....
“你對那怪物還有什麽了解沒有?”
端端說沒有了,其實她也是才知道她的血可能催生了什麽邪崇之物。除了每天夜裏避開衆人跑到花園放放血,靠血氣引那邪物回來,別的她就真什麽都不懂了。
莊王爺叫來了清灼。把事情的原委都說清楚,清灼琢磨了好半晌才開口:“小道下山前,師父曾透露過一點,白拂塵極有可能是個修煉道家禁術之人,但眼下這個‘白拂塵’卻又與先前的有所不同,小道也不能對它下結論。可據端姑娘的說法,它應該與家師之前對白拂塵的猜測相吻合,或許這兩個是同一個人也或許是師出一處的兩個人。”清灼說,端姑娘的血氣清明,意念至純至善,是修煉禁術難得的珍貴之物,能助長其氣焰也并不奇怪。這個就好比傳聞故事中有些惡妖為了短時間內提升自己修為,抓童男童女吸食是同樣的道理。
可令莊王爺更困惑的是,“童男童女也可?”
端端點點頭,表示她也想知道。
清灼微微一笑道,“并不是的,端姑娘是個特例,個中緣由不是幾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簡單來說,端姑娘體質如此特殊,約莫是要要歸因于她背後的那個人。能養護出非人非妖且性情良善之物,此人一定是位術法高深之人。小道修行尚淺,暫時還不能體悟此等術法為何及源自何處。”
清灼話畢,花廳裏一片寂靜。
莊王爺看着端端,心中想的是這個丫頭日後還是好生看護來的好,體質這麽特殊,出去亂跑的話會不會引來其他什麽東西的垂涎。
張銳抱着劍站在邊上,瞠目結舌,感情這小鬼還是個人物啊?
端端就不一樣了,她不開心,因為道士說她非人非妖,甚至連人妖都算不上。她的成長除了把家和師父丢了,根本沒有經歷過什麽難處,心智還比較稚嫩,有很多情緒根本不會掩飾。聽到這裏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去看莊王,一雙烏黑的眼睛濕漉漉的,像小鹿,可憐巴巴的就怕他嫌棄她。
莊王爺豈能不知她的小心思?只是王爺是莊重人,心裏笑,面上可不表現出來。現在叫他丢了她,拍着胸脯說實話,莊王還真有些舍不得了,自己養大的孩子,就算是個貓貓狗狗還有感情了呢。
王爺撇過眼,不看她,端端一瞧立馬急了,白着臉,噔的一下從春凳上站了起來,看口型像是想叫聲哥哥。可王爺沒給她機會,人吩咐張銳說,“去跟廚房說一聲,這兩日的三餐加一道炒肝兒。”
張銳疑惑,王爺不是從來不愛吃這些個下水嗎?
王爺瞧了端端一眼,炒肝兒,補血!
莊王府出了那麽大的事,渺修自然聽說。這裏面透着古怪,且不說那東西是怎麽來的,單就說它模仿白拂塵飲人心頭血這茬兒就足夠引起渺修的重視了。
渺修匆匆折返,等入夜之後,一身夜行衣打扮。令雲蒙上臉,“師父,咱們這趟去莊王府能找出小師妹來嗎?”
渺修自窗口一躍而出,隔着濃黑的夜色,他的聲音自晚風中透出來,“為師暫且不确定是不是她,去了才知道。”打更人穿街走巷,清脆的梆子在街巷中回響。
“咚——咚!咚!咚”。
梆子聲一長三短,更夫喊四更天了,“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頭頂兩道黑影嗖地一下閃過,更夫擡頭向天上看,除了厚厚的雲幕什麽都沒有。這陣子出現的怪事兒太多,不由得令人一陣兒毛骨悚然。
莊王府有侍衛巡夜,莊王本身也是個警惕人,所以渺修與令雲兩個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潛進王府是要費一番功夫的。兩個人趴在屋頂上,底下一隊王府侍衛巡視而過,渺修面上黑巾遮面,看不清表情,但可見他濃眉輕皺,借着夜色掩藏自己。
渺修向莊王府的東北角悄無聲息的移動,那裏是雷擊的事發點,他想那裏能夠找到些蛛絲馬跡。但可惜,那日借陣引雷,将莊王府的東北角也就是奇葩園轟塌了大半,渺修尋過去的時候,奇葩園正在重建。匠人們白日裏幹活的腳架還在,新砌的牆面兒剛剛開了個頭兒,東北角現在一片淩亂。
探尋不出一點有用的信息,渺修不失落是假的。渺修以夜色遮掩,将莊王府的各個角落都搜尋了一遍,仍舊未有發現,但是他在王府後花園的一棵木芙蓉上頓了一下,這棵樹凋落的不是時候,總覺得哪裏透着一股子古怪。芙蓉樹殘存的花香中,他嗅出了一種異常的甜味兒....
令雲說莊王府确實請了太和山的道士回來捉怪。渺修聽到太和山兩個字的時候表情微妙,既然太和山的人來了,那麽他在此處便不宜多留。他不想與太和山的人正面相迎。
濃夜中回望一眼莊嚴的莊王府,兩尊巨大的石獅怒而生威,渺修最終還是飛身離去。
他沒有發現端端不是因為他無能,委實是端端眼下根本不在莊王府中。“白拂塵”晝伏夜出,小姑娘跟着她讨厭的清灼道士趁夜抓“白拂塵”去了!
都束城外的一片荒地上,有一座廢舊的廟宇,裏面月下老人的石像早已失了光鮮,廟中的蜘蛛把這裏布置成了盤絲洞,生兒育女的好不快活。
人有旦夕禍福,蜘蛛也有不測風雲。就在前幾天,盤絲洞被一個妖女一把火撩了個幹淨。
瞧,就是眼下這個正在吸人/血的妖女。
廟中有一男子,早先被妖女帶來的時候奄奄一息,看樣子像是活不長久了的模樣。小蜘蛛們還以為妖女從哪裏撿來的便宜貨,打算飽餐一頓呢,哪成想這妖女太不知廉恥,那麽多的蜘蛛寶寶們睜着滴溜溜的小眼睛瞧着呢,她就敢對那人這樣那樣一番折騰....真是教壞小孩子!
到了半夜,這男的竟然奇跡地睜開眼了,還知道叫渴。妖女趴在他上方瞧了又瞧,嗅了又嗅,露出了個大大的笑臉,破廟頓時生了明豔的光輝,“啪啪”兩聲,她喜滋滋的拍拍男子的臉頰,“嗯~這下死不了了。”
這男的就是被打得不認爹媽的馬駿,妖女自不必說,就是躲在莊王府把芙蓉樹掏了個大洞的那個偷練禁術走火入魔的女人。她救他沒別的,純瞧着他好看,救活了多喝幾天/血,救不活她再去找旁人,左右主人是不會再喂她了。
這個人來歷不明,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摸進了莊王府,端端爬樹那日她正被自己困在魔障中出不來,突然端端的一滴血滋潤進了樹身,那一瞬間的清明将她解救了出來。不過也患上了個飲人血的惡習。邪術,之所以被定義為邪術,那是因為一旦沾染,便會瘋魔。放着好好的人不做,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就算掙得天下第一又怎樣?道家人将這一類稱為邪物。
馬駿迷迷瞪瞪地看清了眼前的女子,昏頭昏腦地還以為是莊王府的端姑娘,再一瞧便不是了,端姑娘長得嫩,眼神兒沒這麽媚,不禁一頓失望,想起來她是誰,倒也不害怕了,大概是鬼門關走了一道兒,見過小鬼的人膽子都變大了,他捂着眼睛虛弱的問,“你到底是誰呀?”
她嘻嘻一笑,也不顧他有傷,撲通一下趴到他身上,“我叫芙蓉!”
馬駿被壓得一個倒喘氣兒,身上身下兩面疼,龇牙咧嘴地罵了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