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知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修文)
那女聲的主人被雷劈得一身焦黑,正翻牆越屋得逃命呢。莊王是什麽人?戰場上見不得有活物跑在他前面半步的狼!莊王爺雙目淩厲,堪堪地鎖定了正在逃竄的那焦黑的一團,手中奪了一把纓槍,纓槍渡力,端端只覺眼前一花,遠在屋頂的怪物“嗷——”叫聲凄厲,铮亮的鐵質槍頭正中妖物後心。
莊王爺嘴角溢着血,抹一把嘴角晃晃悠悠得站起來,眼神淩厲,不死也叫你脫半條命!
女聲凄厲,大雨傾盆,閃電與雷聲轟鳴,地上紅血水蜿蜒若長蟲,若不是真有些膽量的人,怕是此時已經吓昏過去。那怪物被激到了,焦黑的身子,唯獨瞠着的一雙眼睛紅若血。她見莊王爺受了重傷,心頭頂着股妖火,也不再管後背上的那一杆纓槍,掉頭張揚着枝杈一樣尖銳的爪子就沖向莊王爺。
“王爺——”
端端大吼,“你敢!!”
話音剛落,人便已經脫離了馬駿的雙臂。端姑娘騰空擋在怪物嘶吼着奔向莊王的半路上,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大雨中。
那怪物似乎是忌憚她的,原本作攻擊狀的爪子在觸到她的前一刻,忽然縮了回去。只見一團黑球沖來,撲通一聲将端姑娘撞進了不遠處的蓮湖中。
大家還未能反應過來時,莊王爺一頭紮進了湖裏。
等人被救上來的時候,雨勢收住了,只有悶雷還在頭頂幹嚎。這一夜注定是太平不了了。莊王府附近的院落都被那兩聲炸雷震得颠動。
莊王爺傷勢很重,怪物落水之後便不見了蹤影。
端端被莊王一抱上岸就放聲哇哇大哭,所有人都被這個腫的辨不出本來面貌的姑娘吓到了。若不是王爺抱得緊,侍衛們真就當成妖怪上刀槍了。
“知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本王不會躲嗎?用得着你救嗎?!混賬東西,人不大,膽子不小!!不知道自己會被泡成漿糊嗎?!”莊王爺罵一聲,胸腔就抽痛一狠下,看到她差點被妖爪戳穿的那一刻,心髒差點從胸腔子裏跳出來。端端撇撇嘴,想哭又憋住了,伸着手就要往莊王懷裏鑽。
王爺在氣頭上,什麽血腥場面沒見過,但瞧她這樣,罵歸罵,不知怎麽,他覺得有些心疼。原本多好看的姑娘,瞧瞧現在弄成了什麽模樣!
還有,“本王就那麽嬌弱嗎?還要你個乳臭未幹的丫頭片子救?!你才長大幾天啊?!”
知道他真怒了,端端識相不敢跟他頂嘴。渾身疼的要漲開似的,吭吭哧哧地抹眼淚,順便偷偷打量一下莊王哪裏受傷了。王爺可千萬別死掉,端端還要跟着你吃肉呢,端端還要找你做靠山呢。
一邊哭一邊被還未吓破膽的女使好歹送回了房裏。
這一夜,莊王府人仰馬翻,誰都別想睡了。
一波太醫連夜進了莊王府,在莊王爺的房裏進進出出到天放亮。端端呢,被兩個女使駕着烤了半宿火,水吸得太多,皮膚飽脹,天亮的時候只消下去一層。
眼下她就是半個球!
這麽醜,怎麽見人啊?她一個人托着同樣腫脹的下巴坐在火塘邊上。無聊的時候突然想起來那幅要選作王妃的美人像,再看看自己,委屈得不得了,又吧唧吧唧掉眼淚。
唉!女使一瞧,這方法好,“端姑娘你多哭一會兒,哭大點兒,這方法可比烤火塘管用多了。”
端端:“....”
莊王府遭雷劈,一早就在都束傳的家喻戶曉。一點捕風捉影的事兒,就把莊王府傳的神乎其神,都說莊王爺昨夜捉了一只大妖,天公眼見凡人制不住妖孽,便一記響雷劈下來,不過劈得有些過,差點将莊王府劈成渣。
皇宮裏也早就驚動了,皇帝的禦攆一早也到了莊王府。不過還有個不速之客,那就是莊王的三皇弟,要不是礙于皇帝在場,三皇子估計是要哈哈笑着走進莊王府。
最會在皇帝面前賣乖的就是三皇子,明明想看莊王的笑話,卻滿嘴痛惜愛兄之言,哄得皇帝将他帶出了宮。
莊王府的所有人三跪九叩之後,皇帝終于進了二兒子的卧房。
莊王一瞧見皇帝身後跟進來個跟屁蟲,頓時臉色就拉下來了。不過,在皇帝老頭面前,他不便于發作,只是淡淡地瞥了司徒華一眼。司徒華抿着嘴,他就是故意的,就愛瞧莊王厭惡他卻又幹不翻他時的隐忍模樣,極有快/感!
莊王一直覺得兄弟裏邊,就屬司徒華變态。
兄弟不疼,可皇帝老頭是真疼他。最看重的兒子,昨兒上朝還是好好的,一夜的功夫就躺床上不能動彈了,皇帝心疼壞了,可皇帝畢竟是皇帝,就是再心疼他也不會表現在面上。
“吾兒傷勢如何啊?”皇帝問。
莊王說,“父皇費心,兒臣尚好。”死不了,只是叫那妖物逃了而已。
皇帝捋捋龍須,稍稍掀開被角,看了一眼傷勢,皺着眉搖搖頭,“事情原委朕已經知道了,關于那妖物你暫時就別管了,父皇已經下旨将渺修招進宮裏,由他想想辦法。你好好養傷,父皇臨出宮前,你母妃憂心得不得了,眼睛都哭腫了,說要來瞧你。嘴上不說,心裏可怪朕呢。”
莊王想到自己那個愛哭的娘,心頭無奈,宮裏一個愛哭的,府裏還關着一個更愛哭的,想想就兩頭大,“兒臣很好,父皇就別讓母妃出宮來了。”
皇帝颔首,“別以為你什麽心思,父皇瞧不出來。成了,不叫她出宮就是。”
司徒華站在一邊兒翻白眼兒,瞧得莊王一陣火大。莊王漫不經心地問,“三皇弟眼睛可是傷着了?總翻白眼作甚?”
“你又怎麽了?站沒個站相,坐沒個坐相,怎麽沒見你給你二皇兄問個好兒,規矩都學哪裏去了?”皇帝聞言一轉身就瞧見三兒子斜靠床柱的模樣,不禁冒火,都讓他母妃和宮人給慣壞了!
司徒華憋着一股氣,本來想看個笑話的,倒被老子訓了一頓。三皇子随後嬉皮笑臉心不甘情不願道,“祝二皇兄早日大安。”說着又找什麽似的看了看四周,疑惑道,“咦?二皇兄府裏不是收養了個美人兒嗎?怎麽不見她伺候床前呢?”
莊王爺就知道這小子不會安生。
皇帝倒是來了興致,他這個兒子因為常年征戰在外,可不像其他幾個一樣早已妻妾成群,聽說他在府上收養了個女子,倒是稀奇了,“是真的?那怎麽不出來見朕呢?”
莊王眼尖地瞧見聞天立在門檻處跟他使眼色,不懂他在搞什麽鬼,卻一派自然地回了皇帝的話,“父皇莫聽三弟說笑,兒臣能藏什麽美人。”
皇帝是不在意的,兒子這麽大了也該有個女人,他說沒有就沒有吧。皇帝屏退了衆人,走前只留了兩句話。莊王爺咂摸了一下,大意是吾兒之如夫人可随意,但王妃人選爹給你定。
太子懸而未立,皇帝暗示王妃人選莊王自己作不得主,這意味着什麽?曾有成晔皇帝駕崩前為幫新皇穩固朝廷局勢,替他選了歷史賢臣容狄的長女為後;康德帝替新君挑選一門忠烈的護國大将之女為後,若是莊王爺再品味不出一點皇帝話裏的深意,枉費他讀了那麽多年書。
皇帝走後,莊王爺沉思了許久。
中間有太醫将煎好的湯藥呈進來,“王爺,該吃藥了。”
莊王瞧那一碗黑乎乎的藥汁,長眉皺了皺,伸手接過來,一口悶了。
“你方才是怎麽個意思?”這話是問聞天的。
聞天說,“王爺,端姑娘把您閑置的七板子拖出來,下水去了。”
莊王一聽,瞬間豎起了長眉,“她不要命了?”一動氣,肋骨處抽抽得疼,“真是一刻都不讓人省心。”莊王想,幹脆找根繩子捆了是不是就安分了!
“別管她!淹死活該。”
聞天低頭也不好再說什麽。
過了會兒,莊王爺又問,“蓮湖裏有寶?不怕死得往裏鑽。她還幹什麽了?”不好好地弄幹淨身體裏的水,又作什麽作?
“回王爺,端姑娘自己把船擺弄到湖心,在船體吃水處做了個記號又劃回來了。說是要些重物,這會兒,咳,咱們王府的侍衛估計幫她搬石塊兒呢。”
莊王雷厲風行地活了二十五年,遇上這麽個古怪的丫頭也不知積福了還是造孽了,氣也氣不起來了,擺擺手,“把她給本王叫過來,敢鬧脾氣,告訴廚房這幾日的紅燒肉就不要做了。”
聞天抿抿嘴,不聽話就不給紅燒肉吃,自家王爺這也真是怪不容易的,都總結出帶娃的經驗了。
端端出現在莊王面前時,水腫成了半個小胖子,水漬不停地滲出來,倒是很乖。莊王爺虎了臉,“那麽喜歡蓮湖,要不你搬去旁邊住?”
端端浸了水,眼眸格外水汪汪,不說話。這麽個大姑娘了,還像小時候一樣被王爺訓,人家也會傷心的。
“說與本王聽聽,你在折騰什麽。”
美姑娘瞧了他一眼,“是你問我幾斤幾兩的。”人家想了一夜才想到這麽個辦法,這還沒稱出來幾斤幾兩重呢,就被你叫回來了。
莊王爺一聽真不知該笑該怒,“所以你就學曹沖稱象?!”
端端搖頭,表情認真,“沒稱象,稱我自己。”曹沖是誰?
肋下作痛,莊王發現自己竟然沒什麽話想跟她說了,一個勁地颔首,“真是高人啊!”再這麽下去,妖精傷不了他,倒是能被她氣出個內傷來。莊王爺說,“你,現在回去,本王不想知道你有多重了,回去吧,回吧。”
端端狐疑了一會兒,“我能幫哥哥治傷,讓我試試好不好?”
“不!不用。你老老實實回去把自己烤幹了,本王瞧着你就舒坦了,快去吧。”莊王真是心口疼啊,這麽個半吊子能把自己照顧好就燒了高香了。他就是再耐摔打,也不能把自己交到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