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月, 各項高層會議召開,五月, 發布了一項通知,是關于□□修正主義分子的, 通知指出, 有部分混進黨、政府、軍隊和各種文化界的資産階級代表人物, 一旦時機成熟, 他們就會要奪取政權。
瞿瑾铖收到這個消息後愣神許久, 他知道,妻子說的那場運動已經悄然拉開了序幕。
那是一場兵荒馬亂的日子,簡直人人自危, 有M國背景的羅銘盛瞿瑾铖等很快受到了波及,中關村的科源小區來了一批穿便服帶袖章的人, 分頭撞開了幾家的門。
“誰是瞿瑾铖?請跟我們走一趟。”
瞿瑾铖一臉森然的從沙發上站起。
“你們是誰,有什麽權利私闖民宅。”
“呵, 我是誰你很快就知道了,記住,這裏是Z國, 不是M國。”
為首的人一揮手,後面的人就要上前捉瞿瑾铖。
“你們幹什麽, 他到底犯了什麽罪你們要這樣對他。”
褚湘擋在了他們面前,對方冷笑一聲,露出了一個不可言喻的表情。
“褚同志,你的丈夫是個賣國賊, 我勸你立刻跟他劃清界限,否則的話,你自己也是要受到牽連的,你這麽年輕又這麽漂亮,以後的路還長,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呢。”
褚湘臉色氣的鐵青,瞿瑾铖更是怒火中燒,他揮手就給了對方一拳。
“你這個敗類,簡直是人類的恥辱。”
對方嘴角破了,他伸手在嘴角揩了揩,看瞿瑾铖的眼神更加惡毒,像一條冷漠的毒蛇。
“行,你有種,希望過兩天你還有今天這樣的底氣。”
瞿瑾铖很快就被控制住,他們還算客氣,沒有使用什麽武力,只是控制他的行動,不允許他離開沙發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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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那位又吩咐下屬搜屋子,“搜仔細點,特別是信件、材料、書籍,搜到了全部帶走。”
褚湘看着他們把家裏翻的亂七八糟,也知道他們不會搜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早在事情有了苗頭前,她跟瞿瑾铖就已經将那些有争議會引起不必要麻煩的東西收進了空間,現在能搜出來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比如政府發布的文件,無産階級的著作等。
雖然心裏篤定,但看到他們這樣随意踐踏他人的尊嚴,褚湘還是非常氣憤。
“我勸你們适可而止,你們有什麽權利在別人家裏翻東西!”
“你們真是太過分了!”
當然,她的質問并不能阻止對方的行為。
等他們把整間屋子翻了個遍,将搜到的認為可疑的物品裝進了一個木箱裏,帶着瞿瑾铖一起走了。
褚湘焦急跟着下樓,一臉擔憂的看着他,怕他被這群沒有人性的人帶走會受到身體上的傷害,害怕他們刻意制造問題來“加害”他!
上車前,瞿瑾铖回頭,兩人在人群中對視。
瞿瑾铖對她搖了搖頭,讓她不要擔心,然後就轉身,自己跨上了車。
他們彼此心裏都知道,這一切都是無可避免。
目送着幾輛轎車離開,褚湘已經開始思考,誰能把瞿瑾铖解救出來,那邊,羅銘盛從十三號樓裏出來了,身後跟着抹眼淚的方琳和羅家的三個孩子。
等幾輛車帶着羅銘盛離開,方琳走了過來,跟褚湘說,“我要去找穆總,你跟我一塊兒去吧。”
“好,謝謝你琳姐,我真是焦頭爛額,不知道該怎麽幫瑾铖了。”
“應該的,他們都是一心為國的人,不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不說他們夫妻跟瑾铖認識十來年,關系親厚,當初還是銘盛先寫信讓瑾铖回國,兩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有了方琳的幫助,事情解決的很快,沒等褚國成陳瑛幫忙,褚湘已經見到了,穆紹華穆司令。
“穆總,銘盛跟瑾铖都被他們帶走了,說他們從M國回來,有通敵叛國的嫌疑,這樣胡亂給他們扣帽子,真是寒了人的心,他們是為了什麽回來,做了這麽多努力,難道所有人都要視而不見嘛。”
穆總示意她們坐下,親手給她們一人倒了一杯茶,溫和安撫道,“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請你們放心,我絕對不會這些對國家有貢獻的科研工作者受到傷害。”
方琳急的眼淚都出來了,她擦了擦眼淚,帶着哭腔說,“穆總,我們都是信任黨信任國家的,正是因為信任才會不遠萬裏的回來,想讓我們的祖國變得更加強大。”
穆紹華嘆了口氣,他心裏也有很多苦是沒辦法跟旁人表達的。
“你們別着急,不妨先回去等消息,我向你們保證,最遲今天晚上,你們的丈夫一定會安然無恙回到你們身邊,咱們國家還有許多工作等着他們呢。”
穆總都已經做出了保證,方琳跟褚湘的心是真正安了下來。
“好的穆總,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那我們就回去等着。”
路上,方琳又握着褚湘的手安慰道,“咱們回去安心等消息,你千萬別亂了陣腳,如果晚上他們還不回來,我就去找其他的關系,哪怕是總理那,我也得去伸冤。”
褚湘看她這樣,自然是滿心的感動,“嫂子,有你在我安心多了。”
如果不是方琳,她不會這麽快見到穆總,哪怕瑾铖最終不會有事,但能讓她早一刻安心也是好的。
…………
褚湘跟方琳一起回家,剛到自家門口,就見她媽正在門口等着呢。
“湘湘,我聽到消息趕緊過來,他們是不是把瑾铖帶走了?”
陳瑛特別着急,這陣子鬧騰的厲害,沒想到這把火還燒到了女婿身上,丈夫褚國成不方便出面,讓她過來看看,不管怎麽樣,也得把女婿“救”出來,國內不能待了就送他們去國外。
這個時候,他們顧不上自己會不會受牽累了。
“媽,你先別急,咱們進去說。”
外面隔牆有耳,褚湘拿鑰匙開門,把她媽迎進了屋。
“剛剛方琳姐已經帶我去找過穆總了,穆總打了保票,說一定不會讓瑾铖有事的。”
陳瑛聽後拍了拍心口,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可吓死我了,一聽到這消息,我跟你爸都擔心瑾铖,他畢竟是國外回來的,家裏人都都在外頭。”
再往上捋,瞿家不僅是資本家,家裏幾代都是為官的,這樣的人家,最容易受到“批判”。
“你說,好好的日子,怎麽就成這樣了呢。”
褚湘只能拍着她媽的背安慰道,“媽,會好的,這一切肯定都能挺過去。”
陳瑛不放心,非要一直陪褚湘等消息,兩人飯也沒心情吃,又不能這樣空等着,最後褚湘随便煮了點面條,她媽才勉強吃了幾口。
等到夜幕降臨,瞿瑾铖還沒回來,陳瑛越來越焦躁,褚國成的電話都來了幾趟,直到九點多鐘,樓下才響起了汽車引擎聲,褚湘到陽臺看,羅銘盛跟瞿瑾铖下了車,還有另外一位有國外背景的物理學家。
一眼望去,他衣着整齊,臉上沒有明顯的傷痕,只是眼鏡不見了,那張英俊的臉,在夜色中愈發冷俊。
仿佛心靈感應般,瞿瑾铖朝着陽臺的方向看過來,對她微微搖了搖頭,褚湘愣了愣,還當自己看花眼了。
但有了這個躊躇,褚湘本想下樓的,到底沒有下去,只在樓梯口等他。
沉穩的腳步,熟悉的身姿,兩人在樓梯上對望,褚湘的眼淚在眼眶裏轉,等相擁在一起,才滾滾落了下來。
陳瑛站在家門口,也拿指腹擦眼角,看到女婿完好無損的回來,她可算安心了。
“媽,天太晚了,你今天就睡這吧,我給爸打個電話。”
陳瑛搖了搖頭,“不用,我還是回去,明早上再過來,家裏我也不放心。”
她知道女兒女婿有很多話要說,這裏也沒多餘的床鋪,自己睡沙發他們是絕計不同意,她也不忍心分開小兩口,還是自己回去合适。
“那我讓瑾铖送你。”
“不用,我走到路口,你爸來接就成。”
陳瑛看向女婿,心疼的握了握女婿的手,拍着他的手掌說,“孩子,你辛苦了,你放心,我跟你爸都不會這樣算了,一定得讓他們拿出個說法來。”
瞿瑾铖搖了搖頭,“媽,我沒事,總理發話保了我跟師兄,我雖然安全了,但我知道,還有很多人正在面臨困難,這個時候,您跟爸千萬要韬光養晦,不要為我出頭,也不要提起我。”
他甚至想說,讓岳父岳母自保,遠離他們,但他知道,岳父岳母不是這樣的人,說多了反而讓他們傷心。
陳瑛心情沉重的走了,褚湘拉着瞿瑾铖坐在沙發上,手剛撫上他的臉就哭了。
“你是真的沒事了嗎?他們帶你走有沒有虐待你?”
瞿瑾铖将褚湘抱在懷裏,感受着她的溫暖與馨香。
離開的那一刻,他是擔心的,看她追着自己跑,哪怕知道中間有一定的表演成分,但他還是擔心難過。
如果她不是來自未來,如果她對這一切毫不知情,她該有多麽傷心絕望,還有,自己也不會阻止家人回國,那時候不僅僅是自己,全家都可能受到傷害。
但很多事有因才有果,如果不是她,他或許依然沒有踏入婚姻,孑然一身,無畏無懼。
他一個人不怕死不怕累,但有了愛的人,就有了铠甲也有了軟肋。
晚上躺在床上,他跟褚湘說起了自己被帶走後的細節。
“他們當着我的面翻那些帶走的東西,沒有找到任何我危害祖國的證據,總理電話來了,只好把我放了。”
“那羅先生呢?”
“師兄身上兼了幾個任職,整個研究項目都是他在負責,這麽多年取得的成就在那擺着,不是別人說兩句就能抹煞功勞的。”
這時候褚湘萬分慶幸自己有個空間,否則那些信件、書籍、文件,只能付之一炬,全部燒毀,多麽可惜。
時間突然慢了下來,每一天都在擔憂收到一些壞的消息,瞿瑾铖安然,但他的朋友卻沒那麽幸運,有被下放農場改造的,也有受到更深傷害的,身處在歷史的洪流中,褚湘感到膽戰心驚,瞿瑾铖更是痛苦萬分。
這個關口不能寫信,他只好輾轉托人帶話給父母,告訴他們自己安全無虞的消息。
…………
國內的消息傳到M國,瞿瑾逸才知道父親當初為什麽突然決定不回國了。
“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如果是這樣,那一切就都能解釋的通,為什麽心心念念要回故鄉的父母選擇了留下,為什麽生意已經準備出讓,說改變就改變了。
瞿長儒自然不會承認,如果承認了,對大兒子瑾铖是不利的。
他沒有在這個話題上跟瞿瑾逸閑話,而是直接轉移了話題,“珍妮過不了多久就要生産,你沒事多陪陪她。”
預産期是八月,他們瞿家的第三代就要出生了,新的生命預示着新的希望,家裏上下對這個未出生的孩子都很期待。
他已經知天命,很快就到花甲,人生一多半已經走過,下半生只想含饴弄孫。
瑾铖從國內傳了消息,說一切安全,瞿長儒除了嘆息別無他法,留在身邊的只剩這麽個小兒子。
“兒孫自有兒孫福”,往後的路,都讓他們自己去闖蕩吧。
瞿瑾逸知道父親不想多說,只好點頭說,“好,我先去趟公司,回來再陪她。”
婚後,瞿瑾逸的心态有了很大的變化,成熟了很多,特別是知道了國內的消息後,他仿佛一夜間懂事了。
從小到大,哥哥瞿瑾铖都是他仰望的目标,他曾經努力想要追趕,卻發現自己并不是那塊料,再努力奔跑也不能像哥哥一樣優秀,索性就破罐子破摔,當個纨绔。
花錢如流水,什麽新奇有趣玩什麽,不想束縛自己就不結婚,女朋友一個接一個的換。
他長得帥氣,又會哄女人,多少名門閨秀拜倒在他的西裝之下,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是一段年輕氣盛的往事。
現在,他終于知道自己該擔起男人的職責,父母老去,哥哥還不知在面臨着什麽,而妻子呢,她是個好女人,不管當初跟她結婚多麽不情願,他也得對她跟孩子好,這才是個男人該做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安全起見,有些東西就一筆帶過了,這畢竟是表達感情的文,時代背景只是它的載體,沒必要說的那麽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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