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爸媽會聽你的嗎?”
這是褚湘擔憂的地方, 如果父母不以為意,最後還是決定回國呢?
瞿瑾铖笑着将黃油塗抹在面包上, 手邊還放着一杯現磨咖啡。
自從她坦白後,空間裏的東西就開始光明正大的出現, 比如瞿瑾铖最愛的咖啡, 還有各種醬料, 中式的西式的都有, 褚湘甚至給他做了一次泡面, 讓他嘗嘗新時代的快餐文化。
“會的,這一點你不用擔心。”
那封信中,他用一段歷史做了隐喻, 勸說父母不急于一時。
這封信,即便落入讓人手中也不一定能看懂他在說什麽, 這是他與父親之間非常隐晦的交流。
以父親的智慧,以及對政治的敏銳, 他一定會明白自己想要表達的是什麽。
M國,瞿長儒正臉色鐵青的指着瞿瑾逸,瞿瑾逸低着頭不說話, 他身旁還站着一位穿着洋裝的年輕姑娘。
“你真是太讓人失望了,竟然讓人家姑娘找上門來!”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 這個姑娘是瞿瑾逸的前女友,跟瞿瑾逸交往半年後,瞿瑾逸膩了就跟她分手了,前陣子她發現自己懷孕這才找上門來, 畢竟不論什麽年代,對一個姑娘來說,懷孕都是一件頂重要的事。
她沒敢告訴家人,就想要瞿瑾逸給她一個說法,瞿瑾逸呢,又覺得她用肚子裏的孩子威脅他娶她,姑娘很委屈就哭了,兩人說的話被園丁聽到,偷偷告訴了杜韻芝。
“叔叔,阿姨,我知道這件事不能只怪瑾逸一個人,我自己也有錯,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實在沒有辦法才來的,總不能讓我年紀輕輕就去黑診所吧。”
正規醫院是需要簽字的,她也是有頭有臉人家的孩子,要是穿出去被父母知道了,他們肯定會對自己非常失望。
杜韻芝走過去握住珍妮的手,其實從開始到現在,她對珍妮的印象不錯,雖然婚前發生這樣的事不應該,但也不能把錯怪在人家姑娘身上,自己兒子什麽德行她不是不清楚,現在有個季珍妮,以後說不準有什麽朱珍妮李珍妮,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呢。
“姑娘,你別難過,這件事我們瞿家一定會負責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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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韻芝這句話無疑給季珍妮吃了一顆定心丸,瞿瑾逸呢,則将頭側到一旁,顯然心中極不樂意。
杜韻芝這話是做數的,以她這麽多年對丈夫的了解,知道丈夫肯定也是這麽想的。
瞿瑾逸讓他們做父母的太失望,玩心重,事業也沒有作出什麽大的成就來,跟他哥哥簡直不能比。
他現在也二十八歲了,是時候成家立業,擔起責任來,這位季珍妮,出自華人圈中風評甚好的季家,跟瞿家在生意上還有所往來,加上她肚子裏的孩子,正是結婚的好人選。
不過呢,在此之前,還得再查查看,這個孩子是不是确确實實是瑾逸的。
得到瞿家長輩的承諾後,季珍妮安心離開,她走後,瞿長儒一拐杖敲在了瞿瑾逸的背上。
“你這個不肖子孫,簡直丢盡咱們瞿家的臉面,你實話實說,這個孩子是不是你的,是你的你就必須把人娶回來。”
瞿瑾逸從小到大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從不說謊。
“是我的。”
他跟季珍妮分手一個多月,雖然他心裏已經沒那麽喜歡季珍妮了,但他也不能昧着良心給她潑髒水,她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女人。
“我再問你一次,人,你是娶還是不娶?”
瞿長儒再次高高舉起拐杖,只要瞿瑾逸說一個“不”字,拐杖就要落在他頭上。
“娶娶娶,我娶行了吧!”
他摸着自己被敲的生疼的背,心裏哀怨的不行,自己的單身生活就這麽結束了,再也不能當單身貴族,從此被家庭給束縛住。
第二天,瞿瑾铖委托的那位友人就到了瞿家。
瞿長儒跟杜韻芝非常熱情招待了他,待他說明來意,兩人還有些覺得奇怪,平常瑾铖的信都是郵過來的,還從沒有托人帶信的先例,再聽這位先生說,他為此特意繞了遠路,連飯也不肯留,要趕緊做火車回家去。
瞿長儒在書房裏讀信,看完後,他将老花眼鏡放回桌面,整個人陷入了巨大的悲傷中。
就跟瞿瑾铖預料的那樣,瞿長儒看明白了這封信,正是因為看明白了,這才如遭雷擊。
他這一生大風大浪都見過,本以為會有個安詳的晚年,竟然又落到了流落他鄉,落葉不回根的下場。
兒子不會無的放矢,他說不能回肯定就是不能回。
他将這封信的第二頁紙再次細細讀了一遍燒毀,只拿了第一頁給妻子看。
“哎,你看瑾铖,我又不是說了湘湘什麽,他就忙不急給湘湘說話,還把沒消息的原因攬在了自己頭上。”
難怪人家說,娶了媳婦忘了娘呢。
不過杜韻芝只是說笑,并不是真的在意這些。
瞿長儒一直坐在旁邊不說話,杜韻芝說完了看丈夫不搭理自己,臉色還有些蒼白,關心的問道,“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血壓又升高了?”
瞿長儒擺了擺手,“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他接着又說,“你明天找個媒人去季家提親,瑾逸的婚事早些辦了吧。”
杜韻芝有些奇怪他怎麽這時候說這個,但她一貫聽丈夫的,再說這件事早就說定了,早一天晚一天也無妨。
“畢竟不光彩,不如咱們把日子定早些,趁着不顯懷趕緊把婚事了了。”
瞿長儒點頭,“你去選日子就好,時間雖趕,務必體面。”
如今不能回去,生意也不用出讓,等瑾逸結了婚,就讓他一點點把家裏的生意接管起來,只盼着他婚後收心好好過日子,不求他多成才,只要別把這個家敗光就好。
總要給後代留上一兩分。
瑾逸在自己身邊他不甚擔憂,最擔憂的還是國內,即将面臨風雨的大兒子瞿瑾铖和那素未謀面的大兒媳。
瞿長儒當夜給兒子回了信,寫道,“為父已知,勿挂懷,謹以保重自己為上。”
接着,他在信裏寫了瑾逸要結婚的事,對季家女兒有身孕也毫無隐瞞。
“你母親非是催促,只是惦記你們唠叨兩句,孩子的事你們自己決定即可,我與你母親都是支持的。”
一封信寫完,瞿長儒仿佛老了幾歲,看着窗外婆娑樹影,心裏很是沉重,只盼着這山這雨能盡快結束,恢複到晴天白雲,讓這一家子早日相聚。
季家的婚事談的非常順利,日子定的也近,一個月後。
季家夫人知道女兒的事,恨女兒不夠矜持檢點,好在瞿家小子肯負責,雖說瞿瑾逸風評不佳,但除了多交了幾位異性朋友外,也沒有其他劣跡,也算是個中上姻緣。
“珍妮是個好孩子,讓的話我也不多說,只盼着瑾逸婚後改好了,兩人好好過日子才行。”
杜韻芝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後看着季珍妮笑道,“這是自然,成了家肯定要一心一意對待妻子孩子,這一點親家放心,以前打打鬧鬧的就算了,以後我們夫婦一定會對他嚴格管教,但凡有一點錯處絕不輕饒。”
季母欣慰點頭,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之前聽聞你們要盤生意回國的,這陣子倒沒這個消息了,不知道這是真的呢還是訛傳呢?”
一個圈子裏的事,傳的總是快的,季母這麽問也是刻意委婉,之前瞿家要回國的事早就傳的沸沸揚揚,只是這兩天突然變了風向,她才會問這一遭。
畢竟,瞿家要是舉家回國,珍妮這個做兒媳的也得跟着,雖說她不是自己頂頂喜歡的孩子,但畢竟是自己生養的,肯定還是希望她自己近一些,好過千山萬水不常見面。
“這個,都是訛傳,之前是怕無人繼承家業所以想盤了生意,現在瑾逸要成家,都說成家立業,還是要把家裏的生意交給他打理,否則以後他怎麽養老婆孩子?”
杜韻芝似真似假的把話擋了回去,事實上,她知道丈夫的決定時,也是非常震驚的,她最了解丈夫為人,從他當時迫不得已帶着一家人來M國起,就一直過的不痛快,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回去,生意也已經找到了買家,這關頭突然說不回了。
杜韻芝問了丈夫為什麽,瞿長儒只說這時候不适合回去,恐怕要重蹈覆轍,杜韻芝一聽就明白了。
“怎麽會,不是已經……”
瞿長儒搖了搖頭,“不可說,你知道就行。”
“那,那瑾铖怎麽辦,會不會有危險。”
“他是搞科研的,當時羅銘盛邀請他回國,他不會看着瑾铖不管。”
杜韻芝還是不放心,那可是她的兒子,她怎麽能把希望寄托在旁人的身上。
“要不,讓瑾铖帶着湘湘回來……”
話說到一半,她自己都知道不可能了。
…………
瞿瑾铖收到父親的回信時已經臘月二十八了,再晚兩天就得開過年來才能收到了。
“爸媽在信裏說什麽?”
褚湘最想知道的就是公婆還回不回國。
瞿瑾铖一目十行浏覽了信裏的內容,頓時吃了一顆定心丸。
“他們已經了解了情況,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瞿瑾铖将信遞給褚湘,讓她自己細看。
“小叔子要結婚了?”
對丈夫的弟弟瞿瑾逸,褚湘一直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比自己還大幾歲呢,跟丈夫一樣稱他“瑾逸”不合适,叫“弟弟”也不合适,只好用“小叔子”這種不大書面的稱呼來說。
剛說完,褚湘又看到了下一段,瞿長儒說季氏女未婚有孕的事,她這才明白,原來小叔子是弄大了人家的肚子,為了負責只好把人給娶了,她對瞿瑾逸“好玩”的認知又更上了一層。
不過瞿瑾逸這樣的,是标準有錢人家貴公子的樣子,反倒是瞿瑾铖這種才華與品德齊俱,才是鳳毛麟角。
這封信讓兩人一直提着的心徹底放了下來,終于能安安心心過年了。
“我媽讓我們除夕上家裏吃飯,咱們是在家過還是回去過?”
瞿瑾铖父母不在國內,陳瑛怕他們小兩口過年孤單,喊他們回去一起吃年夜飯,說這樣才熱鬧。
“你怎麽說?我都聽你的。”
瞿瑾铖把決定權交還給了妻子,褚湘挽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肩頭說,“我吧,其實想跟你一起過,咱們包點餃子,弄兩個菜,吃頓火鍋就好,年初一可以去陪爸媽吃飯。”
這是他們婚後第一個年,平時他不常在家,在家也要忙工作,難得兩人能安安靜靜待在一起。
“好,那咱們就在家過,年初一早起給爸媽拜年去。”
瞿瑾铖握着她的手,慢慢的十指緊扣。
一九六六年二月,情人節後的那天,瞿瑾逸與季珍妮在華人酒店舉辦了盛大婚禮,新娘穿着美麗的婚紗,新郎西裝革履,面容是難得的嚴肅認真,看上去了倒也像個樣子。
“歡迎大家百忙之中來參加今天的婚禮,新郎是瞿長儒先生杜韻芝女士的愛子瞿瑾逸……”
新郎新娘并肩站在臺上,父母親友們坐在臺下,杜韻芝看着臺上的小兒子,終于成家了,不再是記憶中那個調皮搗蛋的小小少年。
她在小兒子身上又仿佛看到了大兒子的影子,到底是親兄弟,兄弟兩長得倒有五分相像,只是兩人性子南轅北轍,以前愣是沒發現。
透過瑾逸,她想到了遠在國內的瑾铖,不僅前途未蔔,當初結婚時他們做父母的也不在跟前,她真覺得虧欠瑾铖太多。
杜韻芝拿出手絹擦了擦眼淚,瞿長儒似是知道她的情緒般,轉頭來拍了拍她的手背。
“爸,媽。”
儀式結束後,新郎新娘給父母敬酒,杜韻芝拿着酒杯起身,碰杯後喝了一口。
“我祝你們平安幸福,百年好合。”
季珍妮紅着臉低下頭,瞿瑾逸嗯了一聲應下。
“你成家了,就該擔起家庭的責任,好好過日子,別讓我失望。”
瞿長儒的話更多是提點兒子的,好的事,這次瞿瑾逸沒有像往常一樣左顧右盼,在态度上就已經認真了很多。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的支持,愛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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