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慢熱的人談戀愛

第27章

溫熱的唇覆了上來，韓軒微微擡着頭，順從地迎接。

在靜谧的庭院中，葉允意輕輕扣住他的頭，耐心地引導着他，與自己交換了一個笨拙的吻。

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韓軒臉上，直到他的臉漸漸紅了才将他放開，在他唇邊親了一親。

韓軒喘着氣，睜眼看他，眼裏是生理性的淚水。

“先回去吧，”葉允意對他笑了笑，“外面太冷了。”

韓軒紅着臉，乖順地點了點頭。

他低下頭，握住了葉允意的手，輕輕晃了一晃。

屋子裏并沒有人——早先便被葉允意支走了。他們在各自的房間門前分別，互相道了晚安，各自開門進去。

一切似乎和之前一樣，但韓軒心裏再清楚不過，有什麽已經改變了。

比如剛才進門前，葉允意把他拉過來，再一次吻了他。

他在腦子裏不斷回味着這個吻，漸漸睡熟了。

這一夜又是無夢的好睡，再睜眼時，已是十點過半。

韓軒很久沒睡到這麽晚，下樓之後忐忑着左右看了一圈，卻沒看到想看到的人。

一旁阿英布好了菜，上前道：“葉少去何先生那裏了，很快就回來。”

“啊…”韓軒朝她笑了笑，“坐呀，你吃過了嗎？”

阿英忙擺擺手：“我吃過了，謝謝韓少。”

她坐在韓軒對面，一手托腮，目光在屋子裏亂轉，最後卻總會落到韓軒身上。

那粥熬得軟糯可口，韓軒一氣吃了半碗，到底沒忍住，擡頭道：“那個…阿英。”

“哎。”

韓軒将粥攪了攪，問：“我臉上有什麽嗎？”

阿英一愣，随即有些緊張地站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韓少，我不是故意——”

“诶，你別多想。”韓軒也站起來，按着她坐回去：“我就是随便問問……這個粥是你煮的嗎？”

阿英點點頭。

“味道很好。”韓軒由衷道。

他說完便不再問了，繼續沉默着吃早餐。

阿英回頭看了看門外，聲音放低了些，大着膽子道：“韓少，我覺得……”

她頓了頓，确定韓軒沒有追究的意思，繼續道：“我覺得你，真的跟何先生有點像。”

韓軒從來到這裏，就聽這話聽了好幾遍，他自己一點也沒覺得，但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便笑了一下。

阿英道：“真的，不只是我，莊姨他們也這樣覺得。”

韓軒道：“像在哪裏？”

“嗯……我也不知道怎麽說，但就是覺得你們很像，都是很好的人。”

“而且，”阿英的臉可疑地紅了：“你同何先生一樣，好看。”

她這麽直白，倒讓韓軒始料未及。

“謝、謝謝。”

“我說的都是實話啦。”阿英道：“昨晚莊姨還說，你和葉少在一起，再合适不過了！哎呀，韓少！”

她着急地拿了紙巾過去，一手給韓軒順氣：“韓少你沒事吧？對不起對不起。”

“咳，沒事，”韓軒咳得臉通紅，接過紙巾擦了擦，道：“就是不小心被嗆到了。”

阿英一臉自責：“都怪我，我不該亂說的。”

“不怪你。”韓軒笑了笑，猶豫道：“你……”

“怎麽了韓少？”

“沒，沒事。”

他話音剛落，就聽身後一人道：“怎麽了？”

韓軒吓得差點跳起來：“你什麽時候來的？”

葉允意從他身後繞過來，“剛進來。”

阿英忍着笑麻利地收拾了桌子，門一關便躲進了廚房。

韓軒看看那頭，再看看這頭，心裏明白了：“你們真是……”

他話沒說完，便被葉允意摟進了懷裏。

“沒事兒吧？”葉允意在他背上輕撫。

韓軒靠在他懷裏，聞着他身上清冷的氣息，腦子裏就成了一團漿糊。

他閉起眼，小小地吸了幾口，像個在主人眼皮底下偷魚的小貓。

葉允意看在眼裏，無聲地笑了起來。

這一打斷，韓軒就将阿英說的那句話抛在了腦後，直到晚上吃飯時才想起來。

“我們……的事，”他一字一頓的，不知該怎麽開口。

葉允意見他半是忐忑半是害羞的模樣，放下筷子道：“你說。”

韓軒想，這要怎麽說，怎麽說都奇怪得不行。

他想來想去，最終心一橫，咬咬牙一口氣問了出來。

“我們的事情，莊姨他們好像也知道？”

葉允意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他們都知道。”

“可他們都不反感……？”

“反感什麽？”

“……我，我啊。”

葉允意奇怪地看着他：“為什麽要反感你？你這麽好，他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

韓軒卡殼了，“可……可是——”

“而且，”葉允意悠悠地打斷了他：“從我們到這兒的那天起，他們就知道了。”

韓軒愣愣的看着他：“知道……什麽？”

葉允意笑了笑：“知道你是我的準男朋友。”

“轟”的一聲，有幾百個炮仗在腦袋裏炸開了花，韓軒慌忙低下頭去，下巴幾乎抵到了胸前，猶嫌不夠，又賭氣似的轉身，撞進葉允意的懷裏。

葉允意無奈地看着他發紅的耳尖，心想，怎麽這麽愛臉紅呢。

……也太可愛了。

阿英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正撞見餐廳裏那兩人，韓軒不知何時換了位置，緊貼着葉允意依偎在他身上，聽見動靜之後立刻坐直了，一副欲蓋彌彰的樣子。

她看着韓軒紅紅的臉頰，憋笑憋得辛苦。

葉允意從容地對她點點頭，牽着韓軒向樓上走去。

韓軒直到進了房間才放松下來，想到剛才自己的反應，忍不住也笑起來。

“哎呀，我在緊張什麽。”他皺了皺鼻子，氣急敗壞的：“明明你是我，男、男朋友啊。”

葉允意也笑：“是啊，到底緊張什麽呢？”

韓軒想了想，“可能是因為，我還沒有習慣？”

他沒有直視葉允意，卻是眼睛發亮：“我總是會忘了，我們在談戀愛。”

“……總覺得昨天晚上像做夢一樣，有點不真實。”他說着牽起葉允意的手，搭在自己手臂上：“你掐我一下。”

葉允意沒有掐他，而是順勢将他拉近了，溫柔地吻住了他。

韓軒的眼睛睜得更大了，他本能地張開嘴，任由那根靈活的舌頭伸進來，勾纏着他的舌尖。

他的腦子又成了混沌一片，只有舌頭在随着葉允意而動作，分開時帶出一根銀絲。

葉允意沒有放開他，他總是溫熱的手有力地扣在韓軒的後腰上，上下撫摸那塊勁瘦的皮肉。

霎那間，韓軒的呼吸窒住了。

而他就這樣與韓軒額頭相抵，有一下沒一下地吸吮着韓軒紅得要滴血的嘴唇，開口時聲音低低的，很抓人。

“現在，還像是做夢嗎？”

韓軒看着他的眼神，突然有些慌了。

他隐隐地感覺到，面前這人已經動了情。

如果動了情，下一步是不是就要……

他心想，如果真的那樣，我該怎麽辦呢？

所幸事情并未發展到最後一步，葉允意将他摟了一會兒，便主動放開了他。

他的面色平靜，對韓軒笑了一笑：“我回去換身衣服，然後我們出去轉轉？”

韓軒點點頭——他還沉浸在方才那一幕中，有些回不過神來。

直到房間門再次被敲響，他才如夢方醒般眨眨眼。

葉允意已經換了一身外出的衣服，他的頭發有點濕。

“順便洗了個澡。”他說：“太熱了。”

韓軒想起屋裏始終26度的恒溫，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是有點熱。”他說。

“那我們現在出發？”葉允意輕咳了一聲，道：“市裏有個藝術展，你應該會喜歡。”

韓軒笑起來：“好啊。”

他跟在葉允意身後出門，忍不住想，如果日子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每天和喜歡的人吃吃東西散散步，做些喜歡的事情，過舒适惬意的生活。

可惜這夢想對于目前的他來說，實在過分奢侈了。在南明的第二個周六，他接到了來自Limon的電話。

“Hello韓軒，”他的語氣親近而不過分熟稔，微微帶着笑意：“和阿意玩得怎麽樣？”

韓軒驚訝道：“你……”

他想說你怎麽知道。可話到嘴邊，又突然想起Limon和葉允意本就是朋友。

……況且聽Limon對他的稱呼，知道這些事應該也不足為奇。

“挺好的。”對面傳來揶揄的笑聲，他莫名的有些發窘：“謝、謝謝你關心。”

“噗，這也要謝謝。”Limon笑夠了，轉而道：“我們下半年的演出安排你看過了嗎？我記得我讓Sue發給你了。”

Sue是他的工作助理，一個聲音很甜的年輕女孩。

韓軒想到昨晚收到的郵件，嗯了一聲：“看過了的。”

“你OK嗎？”

“我？”他愣了愣，遲疑道：“你是說……巡演？”

“當然！”Limon作勢嘆了口氣：“看來我這位首席還沒睡醒。”

“你，你的意思是……”他倒吸了一口氣，不可思議地發問：“你的意思是，巡演，我、我也上？”

“或者你認為，我招首席是幹什麽？”Limon驚訝地反問他：“用來，唔……放在高樓裏嗎？每天收費展覽？”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沒想到會是我……”

這确實太快了。他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剛進團半年就上臺，還是世界巡演，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然而Limon的意思很明顯：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将韓軒排除在表演人員之外。

“自信起來，韓軒。你可是我親自招進來的男首席，你當然要上。”Limon理所當然道。

“……好的，”韓軒掐着自己的掌心：“我馬上回去。”

“噢噢，不用那麽着急。”Limon道：“你下周五之前來就可以，都靈下周末走。”

韓軒答應了，心裏卻明白自己是拖不得的。

昨晚Sue在郵件裏說過，舞團原本的首席都靈因為一些不可抗力，不得不離開舞團，歸期不定，而他要取代的就是原本都靈的位置，不可能不向這位前輩請教。

他挂了電話，趴在桌上，心亂如麻。

照理說，一個新人能得到這樣的重用，換做是誰都要欣喜若狂一番。

他想着在這裏與葉允意度過的幾天，卻是完全開心不起來。

回去的一路上，韓軒的情緒都不高，他一貫心裏能藏事，直到在自己的住處将葉允意送走，面上才顯露出不舍來。

他心不在焉地晃上了樓，一進門就和王浩然看了個對眼。

王浩然沖他笑了笑，話語中卻透着試探：“我還以為你是和女朋友去的呢。”

“沒有。”韓軒關上門，徑直到桌前收拾剛才的杯子。

王浩然平時與他都是各做各的事，今天卻不知怎麽，一反常态地在他身邊打轉。

韓軒洗完了杯子擺好，一轉身，看着門口的人愣了一愣：“有什麽事嗎？”

“沒沒，”王浩然擺擺手，“沒什麽事。”

韓軒點點頭，笑了一下。

他們在狹小的廚房中對視，片刻之後韓軒打破了沉默。

“你……”

“我真沒事，你忙你的！”王浩然立刻道：“我就在這随便看看。”

“那能讓我出去一下嗎？”韓軒微笑着指了指被堵住的門：“我忙完了。”

“啊好……哎！”

他剛讓出一步，又突然跨了回去，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韓軒疑惑地看向他，終于遲鈍地覺察到了反常。

王浩然被他全然不解的目光注視着，頭痛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行。”

他突然開口，聲音含糊，韓軒沒聽清：“什麽？”

王浩然道：“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啊？”

幾分鐘後，王浩然坐在沙發上，難以置信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韓軒規規矩矩地坐在另一邊，看上去就像個第一次戴上紅領巾的小學生。

看着這麽乖一孩子，怎麽一上來就搞這麽出格的事兒呢？

王浩然暗暗搖頭，心道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得了。

可這個名字……

他心裏一驚，忙拿過手機開了搜索引擎。

果不其然。

“……軒兒，你知道你男朋友是幹嘛的嗎？”

韓軒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滿腦子都是“你男朋友”。

王浩然看着他臉上的笑意，覺得自己就像個擔心傻兒子的老父親。

“那個xxx你知道吧？”他說。

“……歷史書上的那個？”韓軒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那位開國元勳？”

“是啊！”王浩然點點頭：“你告訴我他姓什麽。”

“姓葉啊。”話說出口，韓軒怔住了，“……姓葉？”

“那他和葉允意會不會是……？”

“是啊，你終于發現了啊！”王浩然幾乎要露出老父親标配的欣慰笑容了。

“葉允意，是這位葉将軍的孫子。”他頓了頓，語氣加重了：“唯一的！親孫子！”

“……”

王浩然見他一臉錯愕，不由好奇：“你和他認識也有段時間了啊，你就沒發現？”

韓軒剛要說沒有，突然想到了什麽。

南明也算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何以林家就能辟出一方水土，大隐隐于市？而葉允意和林衷是發小，關系明顯十分親近。

他想到林家人對葉允意的稱呼，瞬間恍然。

“之前，确實沒注意。”

是真的沒注意，除了這兩點，其他時候葉允意在他面前，簡直再普通不過，開車出門的時候連司機都沒有。

韓軒心想，像他這樣的人，不該天天香車美酒、穿金戴銀嗎？

王浩然見他滿臉的茫然，默默将後半句話吞了進去。

他原本想提醒韓軒，葉允意與他們，一看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男女之間都未必能走到最後，更別說是同性的戀情。

可韓軒的反應顯而易見：他之前确實沒有從葉允意身上感受到什麽身份的差距。

或許這位太子爺對韓軒也是用了心的吧。王浩然想。

晚上打電話時，韓軒嗫嚅着将白天的事說了，“我也太遲鈍了，現在才知道。”

葉允意也有些驚訝，他确實刻意掩飾過自己的身份，但那是避免把韓軒吓跑，沒想到人家壓根沒注意過自己是誰。

“你就是你啊，”韓軒害羞地壓低了聲音：“是我男朋友嘛。”

他有些困了，聲音透過電流傳出來，軟軟的，像一團蓬松的棉花糖。

葉允意覺得這樣就很好，在外人眼裏，他是葉家的少爺，是集團的董事，還會是這樣那樣很多的身份，可在韓軒眼裏，他的身份變得簡單，他只是“韓軒的男朋友”。

這樣就很好。

“葉允意，你在聽嗎？”

“在，不好意思，剛才想着你，就走神了。”

韓軒笑了出來：“你怎麽和我打電話還要想着我啊。”

何止打電話。葉允意想，即使你在我面前，我也在想你。

“可能真的太喜歡你了，” 他笑了笑：“剛才說到哪了？”

韓軒頓了頓，“我覺得我好像，嗯，太不主動了。”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我能不能……多了解你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本人對接吻有陰影所以接吻的細節就不描寫了，有需求的自行腦補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