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慢熱的人談戀愛

第18章

李果站在店門口，等着黃逸凡挂了電話，“他還來嗎？”

“他說路上有點堵，現在剛下車，正往這兒趕呢。”黃逸凡狀似不滿地撇撇嘴：“我都說了韓軒不會放鴿子，還非讓打個電話。”

李果沒搭理他，徑自走到一旁的玻璃門前照了照，小心地攏好了被風吹亂的頭發，想了想，又從包裏翻出了面小鏡子，仔細檢查自己的妝。

黃逸凡站在一旁揶揄：“至于嘛，知道的知道你是同學聚會，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來約會呢。”

“你嘴怎麽這麽欠呢！”李果白了他一眼，繼續對着巴掌大的鏡子觀察。

“不用看啦，沒有要補的地方。”黃逸凡無奈道：“你下樓之前不是剛補過嗎？”

李果抿抿嘴，走到他面前問：“真的不用？”

“不用，你今天特好看，放心吧。”

“你說真的？不許騙我啊。”

“我騙你幹嘛啊，”黃逸凡向遠處望了望，沖小跑過來的韓軒揮了揮手，壓低聲音道：“你要是不信，一會兒問韓軒去。”

李果沒接茬，微微低下了頭。

“不好意思，來晚了。”

韓軒幾步跑到他們面前，抱歉地笑笑。

“跟我們還客——”

“沒關系，”黃逸凡話沒說完便被打斷，只見李果走在韓軒身邊，目不轉睛地盯着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我們也剛到。”

“……”

黃逸凡暗地裏抖了抖，攬過韓軒道：“哎，跟你探讨個送命題。”

“什麽？”

“送命題，想好了再作答啊。”黃逸凡瞥了一眼李果，壞笑道：“你覺得我們班長大人今天怎麽樣啊？”

李果一愣，緊接着脫口而出一句“黃逸凡”。

黃逸凡不着痕跡地朝她使了個眼色，轉而笑嘻嘻地看着韓軒。

韓軒看了看李果，不解道：“什麽怎麽樣？”

“哎喲你怎麽……”

黃逸凡話說一半又剎住了車，“就你覺得她今天好不好看！”

李果臉上浮起了兩抹飛紅，她快走了兩步，眼神飄忽着，在周圍的食客身上逡巡。

韓軒看了看她，卻沒能從側面看出異樣，于是點點頭，嗯了一聲。

黃逸凡不依不饒：“嗯是什麽意思？好看還是不好看啊？”

韓軒道：“好看啊，怎麽了？”

“好、看、啊。”

黃逸凡提高了音量，一字一頓地重複，看到前方李果的腳步一頓，才繼續道：“沒事兒，我跟她打賭呢，随便問問。”

韓軒早習慣了他的無厘頭，聞言輕笑了一聲，沒有接話。

李果也沉默着，快步走到了包間門口，包間很大，隔着門都能聽到喧鬧聲，她調整好表情，笑着推開了門：“吃怎麽樣啦？”

屋裏忽然就安靜下來，大家的目光齊刷刷落在了門口那三人身上。

韓軒有些忐忑地合掌道：“抱歉，讓各位久等了。”

他話音剛落，就聽桌邊一個女生帶着笑意道：“班長出馬就是不一樣，居然真的是韓軒喔。”

“喔——”

她這句話似乎點醒了大家，一時間屋子裏的人都拖長了聲音起哄，“喔”聲此起彼伏，聽得李果恨不得用劣質口紅粘住他們的嘴。

韓軒壓根沒明白同學起哄的點，一頭霧水地跟在兩人身後落了座。

“軒兒，”王浩然拿過一邊的玻璃杯：“大家可都等你呢，老規矩，自罰三杯。”

韓軒點頭應了，看着那一壺深色的液體，遲疑道：“可樂？”

王浩然一拍腦門，這才想起來韓軒幾乎是不喝碳酸飲料的，“忘了你不喝這個，你等着啊我叫服務員送杯橙汁。”

“不用，”韓軒忙叫住他：“喝一次沒事，你別跑了。”

“行，”王浩然不跟他客氣，“那我給你少倒點兒。”

韓軒接過五分滿的可樂，剛送到嘴邊，就聽方才帶頭起哄的女生道：“诶诶，怎麽這樣，王浩然你這是要公然放水啊。”

“嘿，”黃逸凡奇道：“楊曉萌，平時我怎麽沒見你這麽愛勸酒啊？”

楊曉萌沖他狡黠地一笑：“韓軒難得來一次，我肯定得抓住機會啊。”

一旁另一個女生饒有興致地輕聲重複：“抓住機會~”

不知是誰清了清嗓子，剛冒頭的暧昧氣息又被壓下了桌面，在每個知情人之間游走。

韓軒面上一派平靜，似乎全然未覺，他一口飲盡了可樂，對楊曉萌笑了笑：“你想讓我喝幾杯？”

楊曉萌道：“五杯，你現在喝完，今晚都不用再喝了，怎麽樣？”

她笑意很深，眼底似乎還有計謀得逞的得意，但韓軒沒仔細看。

他不停頓地喝完了可樂，微微笑着道：“可以了？”

“可以可以。”

楊曉萌滿意地點點頭，在桌下給李果發去了一條消息。

【計劃通~】

李果就坐在韓軒旁邊，手機亮起的時候她第一反應就是看向身旁。

可韓軒正扭頭和黃逸凡講話，并沒注意到她。

她在心裏松了一口氣，随之而來的卻是濃濃的失落。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歡他了。可他還是不知道。

也可能是不想知道吧……

韓軒在集體的聚會中從來不是話題中心，喝過可樂之後，便默默坐在桌邊吃東西。一群人圍着桌子天南海北地聊，他就邊吃邊聽，在聊到自己的時候應和幾句。

李果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實則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來之前她已經下了決心要向韓軒告白，甚至為此做了好幾天的心理建設，可到了真正看見韓軒的時候，她卻還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楊曉萌和幾個女生便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大學期間的最後一次聚會，大家都很配合，叫來服務員撤了盤子送了果盤，圍坐在一起抽牌。

“第一個是誰第一個是誰？”

“孫叢吧？我記得他是第一個。”

“孫叢你抽到什麽了？”

大家好奇地湊上去，那個叫孫叢的男生苦着臉亮牌，上面赫然寫着“大冒險”。

“這個還可以啊，”王浩然讀出了內容：“讓右手邊第一個女生坐在你背上，并做俯卧撐十個。”

“這個很簡單啊！”

“就是啊快去快去。”

衆人于是又一窩蜂湊到房間的空地上，七嘴八舌地讨論着。

李果沒有動，而是看向了身邊閉目靠在椅背上的韓軒。

韓軒的臉不知何時已經全紅了，他微微皺着眉，一手按揉着額角，似乎很不舒服。

李果收回了目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

她看了眼一旁喧鬧的人群，随即低頭盯住了自己的手。

那一刻時間仿佛停滞了，她覺得自己經過了漫長的思考——實際只是短短幾秒——接着她轉過身，貼近了韓軒。

“韓軒？”她試探着叫了一聲，但聲音太小，韓軒沒有聽到。

她于是緩緩伸出手，輕輕碰了碰韓軒的肩。

韓軒的身體顫了顫，有些遲鈍地扭頭看向她。

他的眼神飄忽，看上去并不清醒。

李果暗自定了定神，輕聲道：“你怎麽了？”

韓軒看着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是誰在說話，半晌，他才狠狠地閉了閉眼，低聲道：“……頭有點暈。”

“頭暈？”

“嗯，”他這次回答得快了些，“應該是過敏了。”

過敏？

韓軒酒精過敏，李果是知道的。但他這一整晚，除了開始喝的可樂就是水，怎麽會過敏？

難道是可樂裏……

她看了眼韓軒面前的杯子，突然想到了什麽。

“你今晚怎麽回事。”林衷道：“這已經是你第三次走神了。”

葉允意看了眼手機，擡頭道：“要不晚點再說吧。”

林衷沒說什麽，合上了文件夾。

葉允意低頭看着手機——從韓軒出門到現在，已經四個小時了，他給韓軒發了幾次消息，卻一條回複也沒收到。

這不正常。

他知道韓軒不是會因為玩得太嗨不看手機的人，更不會可以無視他的消息——即便這些天來，他一直在回避和葉允意見面。

他打開了撥號界面，那上面是一小時前就輸入好的一串數字。

他一個一個地删去，又重新輸入了一遍，這一串動作行雲流水，卻阻塞在了最後一步。

葉允意的手指懸在撥號鍵上，遲遲沒有按下。

“我是真的不知道！”

楊曉萌着急地解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他酒精過敏，我看他不喝酒還以為他酒量不好呢，所以才兌了點兒紅酒……我，我，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帶着哭腔解釋了一通，眼見着韓軒的臉紅得要滴血，被黃逸凡攙扶着站也站不穩，心裏慌得不行，終于沒忍住哭了出來。

黃逸凡皺眉搖了搖頭，“你先別哭了，趕緊叫車吧，先去醫院。”

“已經叫了，就在樓下。”李果的眼圈也紅紅的，“你們先下去吧，我把這兒收拾一下待會兒過去。”

“你，你也去吧果。”楊曉萌抽噎道：“這裏我，我來就行。”

李果看看她，又看看靠在黃逸凡身上的韓軒，“你……”

王浩然點了一遍身上的錢，道：“我們先下去了啊，你走不走？”

“錢夠嗎？”李果問。

“肯定夠了，我們都帶着錢呢。”黃逸凡架着韓軒往門外走去。

“那你們先去吧。”李果拍了拍身邊抽泣的楊曉萌，“我馬上過去。”

一幫人分了兩派，黃逸凡和王浩然帶着韓軒去了醫院，其餘人便都留在了店裏。

剛才發現韓軒過敏後，大家都被吓了一跳，直到現在還有些驚魂未定。李果結了賬，對留下來的衆人道：“你們先回去吧，十點了，再晚回去不安全。”

“還是看過韓軒再說吧。”

“是啊，剛才看着還挺嚴重的。”

都是平時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同學，到這時候也顧不得熟不熟了，只想着他不要有事才好。

李果勉強笑了笑：“你們還是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去醫院看看，把情況發群裏。”她頓了頓，道：“這麽晚了，我們都去醫院可能會被趕出來。”

衆人都知道她是想活躍氣氛，便配合着笑了笑，陸續告別離開了，偌大的包間，很快就只剩了幾個人。

李果看了看楊曉萌，道：“你跟他們一塊兒回去吧。”

楊曉萌道：“我跟你去醫院。”

李果沉默片刻，輕輕嘆了口氣，對那幾個人道：“那你們先走吧，路上小心。”

房間終于安靜下來，李果在沙發邊檢查了一圈，确認沒有遺漏的物品，才拿出手機準備叫車。

一擡手她才發現，剛才的慌亂中，她順手把韓軒的手機握在了手上。

“萌萌。”

楊曉萌忙應道：“怎麽了？”

“你打一下我電話，我拿錯手機了。”

“好。”

楊曉萌愧疚得無以複加，什麽多餘的話也不敢說，迅速撥了電話。

那頭被接起來，果然是到了黃逸凡兩人手上。

楊曉萌問完了手機，卻還吞吞吐吐地不肯挂，黃逸凡是個粗神經，根本不明白她想說什麽，聽她嗫嚅了許久，才恍然道：“你說韓軒啊。”

楊曉萌輕輕嗯了一聲：“他沒事了吧？”

李果坐在沙發上，聞言擡起了頭。

黃逸凡道：“沒什麽大事，已經輸上液了，醫生說觀察一晚上，估計明天就好了。”

房間裏十分安靜，黃逸凡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過來，李果聽了個大概，這才勉強放下了心。

挂了電話，楊曉萌也明顯松了一口氣，她一放松下來，腦子就清醒了許多，麻利地叫了車，和李果出發去醫院。

車來得很快，她們坐在後排，卻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李果掏出了韓軒的手機，借着窗外的光打量。

手機是幾年前出的款式，背面還有幾道明顯的劃痕。無論在當時還是現在，都算不得是高價位的東西。

她之前做家庭情況登記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韓軒的出身，此時便忍不住設想，他剛得到這部手機，是什麽時候，又是怎樣的心情呢？

是不是在高考完那個暑假，哪個疼愛他的老師或者阿姨送的禮物？

但福利院那樣的地方……

……可能是他用自己賺到的第一筆錢買的，送給自己的成人禮？

她按亮了手機屏幕，盯着壁紙上那一盆綠植發呆。

她并不想趁機窺探韓軒的隐私，可除了這樣，她再想不到什麽更好的辦法走近他。

怎麽辦呢。她暗自心焦。畢業以後，我就真的是徹底沒機會了吧。

可是我能怎麽做？

手機在這時震了起來，李果和楊曉萌同時一愣，向屏幕上看去。

來電人：葉允意。

她們對視了一眼，誰也沒動。

手機暗了下去，然而下一秒又震了起來。

來電人：葉允意。

“接一下吧？”

楊曉萌輕聲道：“可能有急事找他。”

李果看着手機上那個名字，總覺得說不出的眼熟。

而電話就在沉默中斷了，接着第三次響起來。

李果看了楊曉萌一眼，用眼神詢問她，接嗎？

楊曉萌點了點頭，湊到了她身邊。

李果接了起來：“喂。”

那頭沉默了片刻，傳來了一道略微低沉的男聲：“你好，請問韓軒在嗎？”

“他現在不在，我是他同學。”李果道：“請問你是？”

“我是他朋友，”葉允意道：“請問他現在在哪？”

“他……”

李果猶豫着，拿不準要不要如實相告。

葉允意顯然明白她的意思，解釋道：“他說去同學聚會，但是之後就一直沒回我消息，所以我擔心他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說吧？楊曉萌用口型詢問。

李果看了眼楊曉萌，開口道：“他酒精過敏，剛才同學送他去醫院了。”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一下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意外，首先是因為，女生是為了給班長制造機會，怕他發現所以特意只放了一點，其次，軒寶幾乎不喝飲料，平時偶爾參加聚會也只喝果汁，很久沒有喝碳酸飲料了，所以沒嘗出來。而可樂是會加快酒精在身體裏擴散的速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