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杯
米諾坐在病房裏看着周冉蒼白的睡顏,才反應過來似的後怕。
她收到周冉那條信息吓了一跳,壓根沒有多想,換了衣服拿上車鑰匙就出門了。她開車技術不好,平日裏能不自己開車都不會去開。昨晚她先喊了救護車,一路上連闖三個紅燈到了周冉的住所,打開門看到她裹着浴巾躺在床上,了無生氣的模樣,心跳都快停滞了。
哆嗦着手給她換好衣服,正好救護車也到了。醫護人員将周冉擡上車,米諾也跟着去了醫院,在手術室門口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腦補了各種可能,連為情自殺這種最狗血的可能都腦補出來了。她圍着手術室門口繞圈圈,想着如果讓她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一定要去閹了他。
所以,當護士過來告知她周冉是急性闌尾炎,只是疼暈了過去的時候,她整個人愣了好一會,反應過來後,啼笑皆非。
都說急病亂投醫,這個詞,倒是正适合此時的她。
陸為趕到醫院的時候,周冉還沒醒。有了依靠就像是吃了定心丸,甚至來不及細細向陸為解釋,米諾就靠着他的肩,睡着了。陸為理了理她的額發,放松肩背,讓她睡得更舒服些。
米諾再醒來的時候,陸為還保持着她睡着時候的姿勢,看到她醒來,才略難耐地,動了動肩。米諾讨好地笑,給他捏了捏。
“對不起啊陸哥哥,我昨晚神經崩太緊了,一松懈下來就犯困。你胳膊難不難受,要不要順便去骨科挂個號看看?”
陸為斜了她一眼,簡直無話可說。他站起來活動了下肩膀,對着周冉颔了颔首:“既然都醒了,你們倆聊,我去外面透透氣,有事喊我。”
米諾看着陸為揉着肩走出去,轉頭看向病床上的周冉。周冉收回盯着吊瓶看的目光,慫慫地往被子裏縮了縮。
她倆日常的相處裏,向來是周冉冷靜自持米諾跳脫飛揚,周冉這一示弱,米諾有脾氣也沒法發了。
她嘆了口氣,給周冉掖了掖被角,沿着床邊坐了下來:“現在總可以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了吧?我到現在都迷迷糊糊的。”
周冉垂着眉睫,看着被面,笑了笑:“只不過是個落了俗套的故事,怕你笑話,所以一直沒說。”
相識于年少,不谙世事家境優渥的天真少女,意外結識了因為家境不好早早進入社會的暖心少年,少女很快墜入愛河,和少年發展了不可描述的肉體關系。年歲漸長,少女不再天真,發現少年的暖不單單只對她一個人,他甚至從未對外承認,她是他的女朋友。
不是不生氣,不是不難過,吵過,鬧過,決裂過,可是男人态度軟化回過頭哄一哄,又會不争氣地原諒他。理智告訴周冉他不會有為她改變的那一天,可是感情上,又總是會期盼着那一天到來。
周冉說這些話的時候是笑着的,可是眼睛裏是深深的悲哀:“我不是不想跟你提他,只是我并沒有立場跟你提他。女人即便平日裏再理智,可是在感情的事情上,卻總會像個眼盲心瞎的傻子。”
米諾咬着唇,大夏天的卻覺得身上泛起陣陣冷意,雞皮疙瘩冒了一手臂。她站起來,在病房裏轉着圈,想說點什麽,卻又無從說起。
她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如果你舍不得下決心跟他斷了,昨晚那一出又是怎麽回事?”
“昨晚啊,”周冉自嘲地笑,“是他要跟我斷了。他相親了個女孩子,自己和家裏都很滿意,要結婚了。他跟我說:‘周冉,你是個好姑娘,這麽多年是我混賬,耽誤了你。你忘了我吧,你值得更好的男人。’我想着既然最初就是從炮友關系開始的,不如就以這樣的關系結束吧。所以,就睡了。”
米諾不轉圈了,像看怪物一樣看着周冉,仿佛第一次認識她一般。
她記憶裏的周冉,妥帖,可靠,她耍無賴使小性子的時候總能很好地安撫她,像個全能的大姐姐。那麽此刻,脆弱地躺在病床上,訴說着自己可悲的感情史的女人,是誰呢?
米諾捏着手指,突然對愛情充滿了不确定。
米諾走出病房的時候,陸為靠在牆邊,手裏捏了根沒有點燃的煙,正疲倦地揉着眉心。他看到米諾出來,站直身體,将香煙丢進了垃圾桶。
米諾勉強地笑了笑:“我都不知道你還抽煙。”
“偶爾抽一抽,拿出來才想起來這是醫院。”
陸為解釋了下,去拉米諾的手,米諾正好擡手将耳畔的頭發彎到耳後,不知道是故意還是巧合地,避開了。
陸為抿了抿唇,敏感地感覺到了她态度的不同。他收回手,插進兜裏,沒再說話。
米諾知道自己此刻的态度傷到了陸為,也知道自己這是沒有理由的遷怒。可是她一想到病房裏的周冉,就克制不住自己心裏的怒氣。
可這股氣又能對着誰發呢?了無生氣仿佛已經生無可戀的周冉,還是那個她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垃圾男人?
米諾鞋尖輾着地面,和陸為相對靜默了會,心情平靜了些。她依舊低着頭不看陸為,态度卻軟了下來:“我餓了,還沒吃早飯,你去給我買點吧。”
“好。”陸為答應的迅速,頓了下,又開了口:“周冉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只隐約知道有這麽個人。姑姑瞧不上那個男人,一直阻止他們來往,大概也是他們這麽多年沒有修成正果的原因之一。你如果想知道,我可以去問一下。”
他薄唇抿出一道好看的弧線,眉宇間藏了絲不易察覺的不安。
米諾也不知道他的哪句話熨帖了自己躁動不安的心,從聽完周冉的故事就噴薄的怒氣竟奇跡般消弭了。她擡起頭看了看陸為,彎了彎嘴角。
這幾個月相處下來,她哪裏能不知道,他是個不愛管閑事的人。
“不必啦,畢竟是周冉的私事,我不會過多幹涉的。”
米諾伸出背在身後的手,帶着些讨好地勾了勾陸為的小指:“我還要在醫院裏陪陪周冉,你給我買點吃的上來,就先回去吧。”
陸為暗暗松了口氣,也彎了彎嘴角:“好。”
周冉住院期間,同一編輯部的同事來看過她一次。雙方友好地聊了一會,祝福她早日康複後,就離開了。
米諾這幾日一直陪在周冉身邊,但是兩人交談的很少。以往無話不說的閨蜜,那天早上之後,兩人之間仿佛多了層隔閡。米諾因為突然發現自己對最好的朋友一點也不了解,心情複雜,周冉狀态不佳也不想說話,兩人就這般沉默着,直到周冉出院。
米諾開車送周冉回去,到了樓下時,沉默了一路的周冉開了口:“菜包,我給主編遞了辭呈。”
米諾手一抖,車子熄了火。
她吸了吸鼻子,想皮一下緩和下氣氛,張了好幾次嘴,最終挫敗地耷拉下肩膀。
“是我最近的态度讓你誤會了麽?冉冉我不是對你失望,我只是覺得自己這個閨蜜做的一點也不稱職,你那麽深的悲傷,我居然一點也沒有察覺到,還...”
她想到自己最近懷了春的少女心事,更挫敗了。
“想什麽呢?”周冉拍了下米諾的頭,呼出一口氣,緩緩靠在椅背上:“我想休息一段時間,出去散散心,所以才辭職的。不過主編沒批,倒是給我批了個長假,讓我好好休息休息。”
米諾側過身面對着周冉,安全帶卡的難受也管不了,急急地問她:“去哪裏,去多久,什麽時候回來啊?”
“還沒定。”周冉笑了笑,“走到哪算哪吧,上班這幾年,也沒給自己放個假。”
米諾張了張口,挽留的話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什麽時候走?我去送你。”
“下周吧,你帶陸為一起來送我。”
“好。”
兩人沉默了會,周冉再開口,語氣鄭重了些。
“菜包,別因為我的事,遷怒陸為。”
“我沒有。”米諾下意識否決,言語裏的蒼白連自己聽起來都勉強。
周冉降下點車窗,熱浪翻滾着,灼向她的臉。
“陸為不是那個人,也不會讓你成為另一個我。菜包,你看着沒心沒肺,其實最是心思通透的一個人。我那個弟弟雖然沉悶不讨人喜歡,但是既然認定了你,那他心裏的人就只是你。如果以後他因為這個性子惹到了你,你能原諒他,就原諒他吧。”
她嘆息着,喃喃自語:“喜歡一個人是件特別難得的事情,不到不得已,不要輕易說放手啊。”
米諾捏着手指,壓下到了眼底的淚意。她緩緩綻出一個笑容,輕輕應和她:“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他喵的寫這章時候其實特別難過,但是周冉的故事是很早之前就安排的,真的不是為了虐而虐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