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杯
米諾喬遷新居，只請了周冉一個朋友。
她大學不是在本地讀的，畢業後宿舍幾人勞燕分飛，四散各地，開始一兩年聯系還算頻繁，後來便逐漸沒了消息。外加畢業後她便一心一意做起了專職阿宅，沒有正常的工作和正常的作息，也就逐漸沒有了正常的社交。好不容易最近打入茶杯內部，昨晚聚餐的時候本來想提一下，但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周冉按照米諾給的地址敲開她的門，第一句話是“哎喲甜菜菊苣這幾年看來賺的不少啊居然買得起這樣的複式小高層啊”，第二句是“不過選在清明前夕喬遷不怕你們家先輩們一起來湊這個熱鬧啊”，緊接着又蹙了眉說了第三句“但是你這個地址這個單元這個樓層我怎麽看着這麽眼熟”。說話間看向對面緊閉着的大門，突然快走了兩步，按了門鈴又敲了幾下。
全程，米諾靠在自家門框上，沒來得及發表任何意見，維持在了一個目瞪狗呆的表情中。
周冉敲完門，沉寂了有一分鐘，才聽見一聲慵懶的男聲問了句“誰啊”，以及防盜門“吱呀”開啓的聲音。
而後，路遲那雙标準的桃花眼出現在了開啓的門後。
兩廂沉寂中，米諾緩緩舉起手，面無表情地揮了揮，說：“哈喽？”
客廳的長沙發上，路遲齊全一左一右坐在兩邊，将孫景和封亦碩夾在中間，相對的兩個小沙發，米諾和周冉擠了一個，另一只沙發上蹲着陸為的愛犬神獸，六人一狗表情木然地，看...小豬佩奇。
米諾聽齊全八卦過，陸為為了矯正神獸那扭曲得不成樣了的愛好，沒收了他專門用來看片的iPad，每天給它看電視，小豬佩奇喜羊羊熊出沒輪番上陣，立志要将它培養成符合社會主義價值觀的狗。
對此米諾只給了“媽的智障”四字做評價。
不得不說六個年齡加起來一百好幾的成年人，陪着一只狗看小豬佩奇這個場面真的相當辣眼睛，米諾憋了一肚子疑問又不知道從何問起，剛想對此表示抗議，并回到自己家裏繼續過吃飯睡覺碼字打游戲看動漫的阿宅生活時，樓上傳來輕微的關門聲，緊接着木質樓梯傳來腳步踩在上面的“吱嘎”聲，而後陸為頂着那張帥到面癱的臉出現在樓梯口。
客廳裏安靜如雞。
陸為在原地站了會，先去廚房拿了瓶水，擰開喝了兩口，然後回到客廳，将神獸抱下去自己坐了下來，目光從周冉身上劃過，定在米諾臉上：“解釋一下，你怎麽在這？”
米諾的視線定格在電視機上，仿佛突然發現電視裏演的橋段吸引人到讓她挪不開目光：“...我住隔壁，今天喬遷，我昨天講過的。”
這個解釋太他媽有說服力了，陸為一時語塞，只好轉向周冉：“那你呢？你怎麽也在這？你也今天喬遷？還喬遷到我隔壁？”
周冉：“...我不喬遷，我來恭祝菜包喬遷。”
陸為有些無奈地舒了口氣，往後一仰，又想起似乎忘了介紹，不耐煩地爬了起來。
“這是我...”
米諾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緊繃起來。
在進入這個門到陸為下樓的這十分鐘裏，米諾腦子裏關于他跟周冉的關系假設了無數種可能，最後女朋友這一身份打敗前女友，好朋友，同學，鄰居等等一系列關系成功上榜，因為她隐約想起，周冉似乎有個神秘到至今她只知道存在的男朋友？以及，陸哥哥隔壁就一戶人家住了她還哪來的其他鄰居，同學又怎麽會對家庭住址這麽熟悉？還有，男女之間不存在單純的友誼，前女友這種生物早該滅絕了怎麽還會和平共處？
她又隐約憶起自己之前關于“這個男人長相只比吳彥祖遜色一點點吧我想睡他”的宣言，平生第一次，嘗到了坐立難安的絕望滋味。
當着人家女友的面說想睡她男朋友，就算她和周冉兩人是閨蜜，也要有罅隙的吧？
“我姐。米諾你那是什麽表情？我家沙發裏藏了跳蚤？”
一瞬間，客廳裏凝重的氣氛煙消雲散。
她就知道是女朋....恩？姐是什麽意思？米諾眨眨眼，腦補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隐身了半天的路遲此刻終于切換回在線狀态，風度翩翩地給周冉行了個紳士之禮：“原來是姐姐，果然是貌若天仙，和小生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陸為遞過去一個看神經病的眼神：“我姑姑家的姐姐，你第一次見也是第一次聽說，你他媽怎麽憑空意淫過的？還有，收回你的說話語氣，惡心。”
路遲笑意僵在嘴角，腳下拖鞋當作暗器憤然丢過去，陸為淡然避過，眼神都懶得給一個。
周冉笑倒在米諾身上。
米諾從一片混亂中抽身而出，終于能開口說話，問出了此時腦海裏僅剩的那個問題：“你們難得的休息日為什麽全都聚集在這裏？”
陸為以一種全身骨頭盡斷的姿勢仰躺在沙發上，語氣懶洋洋的：“不知道。”
孫景好心解釋：“我是過來他這邊找一本參考書，齊全本來就和他住一起。路遲和阿碩，是齊全叫過來打游戲的。”
“打游戲？那網上約一下就好了啊，還特意喊家裏來？”
孫景示意她看：“Superme限量定制的家庭游戲機，這孩子等了很久，昨天剛到的貨。”
米諾看了看電視機旁邊那臺紅白相間的游戲機，又看了看一臉傻笑的齊全，一時失了言語。
午飯最終還是兩邊的人一起吃。
米諾本來是準備中午在家涮火鍋，因為她實在不會做飯，又聽說喬遷第一頓必須在家吃。可是兩個女人畢竟食量有限，買的菜實在不夠看，只能拖着周冉又去了趟超市。
還好，他們這個小區在大學城附近，生活資源很豐富。
米諾心思不在買菜上，憋了一上午的疑問終于有機會問出來：“陸為是你弟弟？為什麽我不知道啊？”
周冉拿着兩顆西紅柿比了比，看不出哪個比較好，幹脆都裝了起來，聞言頭也沒擡：“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又不止這一件。你也沒跟我講奶茶店老板叫陸為啊。”
“可你也沒告訴我你有個弟弟在大學當教授啊！”
周冉奇怪地看了米諾一眼：“陸為那種性格，我跟他又不是一起長大的，聯系本來就不多啊，我怎麽會無緣無故跟你提起來他？”
米諾想了想，好像也是，也就不糾結這個問題了。
“不過，”周冉笑嘻嘻摸了一把米諾的臉，“我這個弟弟雖然沒什麽優點，但是腦子好使，最主要的是長得真的帥，你要是真看上了他，我可以幫忙撮合的哦，尤其是家長那一關。”
米諾面無表情拍下她的手：“本店廟小裝不下大佛，謝絕推銷。”
買完菜回來，路遲四人正組團參觀米諾房子，周冉放下手裏的東西，也抄着手悠悠噠噠跟在他們後面。
複式公寓一樓被米諾整個打通，書房、影音室、廚房、客廳用一個個隔間隔了出來，除了廚房為了防止油煙四散裝了推拉門，其他全部改成了開放式格局。格局雖然新穎但是內裏一目了然，倒是也沒什麽可看的，簡單轉完，五人向二樓樓梯走去。
米諾先一步攔下他們。
“行了行了，上面是少女私人領地，男士止步，拒絕圍觀。”
路遲失望地一撇嘴，周冉竄出來。
“男士止步，我不是男士，我可以看。”
在其他幾人的注視下，仍舊悠悠噠噠地，上樓去了。
再下樓來，路遲四人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了一副麻将，在客廳稀裏嘩啦碼了起來，周冉一拉米諾，兩個奔三的老女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說少女私房話。
“哇，你居然如此大手筆，把樓上也打通改成了一間大卧室！你要那麽大地方幹嘛？”
“有什麽關系？反正我又不指望招待誰來我家住，死宅自然怎麽舒服怎麽來啊。”
“我今晚要在這住！”
“不行！”
“為什麽？”
“床太小擠不下兩個人。”
“？？？狗屁，我看過了，你那是2米的床！”
“是啊，可是我長度要占去1米7。”米諾上三路下三路掃視一遍周冉，略帶悵惘地嘆了口氣：“剩下的那0.3，裝你的寬度都不夠啊！”
陸為在原地站了一會，頗為頭疼地轉身進了廚房。他深刻意識到，自己如果不動手的話，今天這頓飯，怕是吃不到嘴了。
客廳裏四個大男生湊一桌麻将，周冉窩在年齡最小的封亦碩旁邊指點江山，絲毫沒有要為午餐奉獻自己的痕跡。陸為在廚房忙活，米諾作為主人，自然不好袖手旁觀，主動請纓打下手。
陸為穿着家居服，灰色線衫，黑色長褲，襯得身材颀長，長身玉立。他袖子挽到手肘，刀工流暢，眼神專注，米諾看着看着就呆了。
不明白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人？
“看我做什麽？”陸為頭也不擡問，“你是看土豆太圓了，要給它瘦個身？”
“嗯？”米諾看了眼自己手中被削得瘦骨伶仃的土豆，手腕一轉想丢進垃圾桶，被陸為攔下了。
“別丢，可以用的。但是你亵渎食材，有罪，罰你中午多吃一碗飯。”
米諾：“...會撐死的。說起來，陸哥哥你怎麽那麽會做飯啊？”
陸為直起腰，拎了下滑下來的袖子，米諾主動靠過去幫他挽：“在英國讀書的時候，想吃中餐只能自己燒，久而久之廚藝就鍛煉出來了。”
“外國不是都有唐人街？難道沒有中餐麽？”
“全天下的廚子做出來的菜，不都一個口味？想吃合自己心意的，還得自己做。”
米諾點着頭：“可是齊全說，你連一杯奶茶都做不好。”
陸為無奈：“這死小孩怎麽什麽都跟你說？奶茶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東西，不是做不好，只是懶得做。”
米諾反駁：“那你還開奶茶店？”
“那陣子總有人來問我房子出不出租，我嫌煩，就随便開了個店。”
米諾吃驚：“那房子是你自己的？那地段，那二層小樓，起碼四百萬起步吧！”
陸為：“...所以你的關注點就只在錢？你俗不俗？”
貧窮星人米諾“嘿嘿”笑兩聲，也不反駁他，自然而然轉了話題：“那你是因為吃不慣國外的飯菜才回國的？”
陸為沉默，想起那段兵荒馬亂的過往，搖了搖頭：“不是。你話怎麽那麽多？”
米諾撇嘴聳肩，不說話了，專心伺候食材。
“那你呢？齊全說你是全職寫手，跑來我這小廟當個服務員是為什麽？”
米諾不防陸為突然向她抛來問題，愣了愣，眼珠一轉，抿着唇笑眯眯地：“為了接近你，泡你啊！”
陸為嘲諷地嗤笑一聲，話題到此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