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因為他疼
“我現在就進宮去。”
顧文津看着面前一臉焦急的妻子,安撫道:“承瑤, 你若去, 倒會讓皇上不喜, 且等等。”
承瑤長公主垂首急道:“皇上雖疼愛南辰, 但是邵凜玥在他心裏是個什麽存在,我們都知道, 這次重傷了邵凜玥, 且那馬還是南辰親手選的, 我擔心...”
顧文津拍拍她的肩頭, “沒那麽嚴重,此刻我們若火急火燎的進宮,反倒像南辰真做了什麽似得。”
承瑤長公主長的端莊秀美, 但此刻那張蘊秀的面容上盡是擔憂,“難道我們什麽都不做?就這麽等着?”
顧文津點點頭, “對,等着。我們等着就代表我們相信皇上的審理, 未傳召, 你我都別進宮。”
“可是...”
“皇上疼愛南辰, 你我都知道;更何況, 南辰雖有時孩子氣,但卻不是魯莽之人, 這等事要讓他自己學會處理。”
承瑤長公主聽着,道理是懂,可擔心卻也控制不住, 急的原地踱步。
顧文津攬着她的肩頭,令她稍微安定了一些。
***
朝陽殿的氣氛很是尴尬,說不上極差,但也說不上好,邵承雍聽着太醫的禀報,臉色也讓人看不出喜怒;只待太醫說完了,他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只吩咐好好用藥、照看,便命太醫下去了。那語氣和做派,盡了父親的責任,但又着實顯得冷漠,畢竟,他也沒有去看看邵凜玥。
可即便如此,整個殿內的人都沒有覺得他對此事毫無關懷。
“皇上,屬下已查明,那匹馬是一病馬,原本要被清理出去的,可清理的太監出了錯,就将它留了下來,今日剛好發了病,所以才失控,是屬下失職。”
安斯詳查後回來禀報。
邵承雍擡了擡手,不言不語時,令人對上他的臉便覺得一陣膽寒。
Advertisement
“雖說是意外,但一匹小馬失了控,你們都不能立刻控制。南辰,凜忻,這些年的武都白學了麽?”邵承雍目光沉沉的看着下方站着的人。
“南辰知錯。”顧南辰直接認錯,并沒有別的解釋。
“兒臣日後一定勤加練習。”邵凜忻同樣應道。
“皇上,此事錯在屬下,未有清點好校場中的馬匹是否無恙,讓四殿下受傷,請皇上降罪。”
安斯跪下請罪,邵承雍掃了他一眼,“這是清馬太監的錯,與你倒是沒什麽幹系,你的教學方式是朕允準的,且那馬也不是你選的,若用你選的馬,倒沒有這意外了。”
顧南辰眉頭輕微皺了起來,微抿了下唇,卻什麽話都沒有說。邵凜忻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父皇,此事與南辰無關啊。”
邵承雍的目光一擡,神色威嚴不可犯,令人的呼吸都頓了一瞬。
邵凜忻猛然發覺自己失言了,不該如此反駁,想要挽回些,“父皇...”
“皇舅,是我的錯。”顧南辰打斷邵凜忻的話,垂首道。
邵承雍看着他們,嘴角揚起一個笑來,卻未有多說什麽,只對一旁的陳若道:“于暖呢?”
“奴才已命人去提了,于大人聽聞,也趕去了。”
顧南辰聽此,又道:“皇舅,此事和于暖無關,他不會騎馬,又遇到這種情況,自是控制不了馬匹,況且,他還小,身體又孱弱,請您寬恕他。”
邵承雍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道:“南辰,你為何待于暖這麽好?”
邵凜忻暗裏看了顧南辰一眼,示意他注意回答,最好是反駁此話。然而顧南辰卻直視着邵承雍,道:“皇舅,我從認識他起,就待他好了。”
邵承雍笑了,但話裏卻沒有笑的成分,“喔,為何待他那麽好?他既不是你兄弟,與你相熟時間又不長。”
顧南辰聽後,用孩子般的語氣道:“談得來,玩兒的到一塊兒,自然就好了。”
邵承雍這才真笑了起來,“你這孩子。”
邵凜忻瞧着,暗裏松了口氣。
“皇上,于大人和于公子帶到了。”小太監在外禀道。
邵承雍面上的笑意頓時蕩然無存,“傳。”
于晉攜于暖而入,顧南辰一眼就看到了他左臉上的巴掌印,左邊臉甚至比右邊臉高了一截。
顧南辰下意識的目光一冷,瞪了于晉一眼。
“臣叩見皇上。”于晉俯首而跪,于暖也跟着跪了下去。
“皇上,四殿下怎麽樣了?”于暖開口未說別的,而是先問邵凜玥。
邵承雍看着他,未言。
陳若見了,回道:“太醫方才來禀報,四殿下的腿...未斷,只是需修養段時日方可痊愈。”
聽聞此言,于暖松了口氣。
“此事朕已知曉,都是馬的緣故,不能全怪你們。”
于暖和安斯聽着,均未有接話。
邵承雍接着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安斯你承教導之責,卻未有護好學生,罰杖四十。”
“南辰嘛,回去将所有馬匹的品種、病症、習性,列成清單記下。馬是不是正常的你都看不出來,日後行軍之中,若出現這樣的失誤,你如何負責?”
顧南辰一聽,應道:“南辰遵旨。”
“至于于暖...”邵承雍看着他,又看向一旁的于晉,道:“于愛卿,他可是你鐘愛的兒子,可舍得朕罰他?”
于晉直起身看向邵承雍,“回皇上,是因阿暖才傷了皇子,任何懲罰都是他該受的,臣絕無二言,若是皇上不罰他,臣也饒他不過。”
邵承雍看着于暖,目光深沉的看不出情緒,“既然如此,那便罰藤二十。”
于暖雙拳緊握,正要開口卻收到顧南辰警告的目光,讓他別說話。他這才猛然響起在校場上顧南辰對他說的那句:別在皇上面前耍聰明。
“于暖領罰。”松了拳頭,于暖應道。
“于愛卿留下,其餘人都散了吧。”邵承雍揮了揮手。
“是。”
“陳若,你也下去。”
陳若持着拂塵微微欠了欠身,帶着一殿的小太監退下。
待殿內只有邵承雍和于晉時,邵承雍方從龍椅上站起,繞過桌案走下來,看着儒雅端正的于晉,道:“起來吧。”
于晉叩首謝恩後站了起來。
“于愛卿,為何不向朕求情?”
于晉躬身道:“皇上已然開恩,不然哪是二十藤就能了的。”
邵承雍扯了下嘴角,負手問道:“依你看,今日之事是真的意外,還是有人故意為之,要取凜玥性命?”
“皇上,太子待兄弟一向和睦,顧公子雖脾性驕傲些,但也識禮儀,不會做這等事。”于晉未有直接回答,只是分析道。
邵承雍轉身看向上方龍椅,“若是這樣便好,無論如何,凜玥都是朕的兒子,不想他平白無故的沒了。”
“臣明白。”
“朕也知道凜忻和皇後乃至顧家對凜玥或多或少都心存芥蒂,畢竟當年...但那又何嘗不是朕的兒子,沒了,朕也心痛,可凜玥也是朕的兒子啊。”
于晉見邵承雍露出面難之色,應道:“臣明白皇上的心,太子殿下和皇後娘娘也是明白的,今日的事當真是意外,說到底都怪阿暖,他若馬術精一些,一匹小馬怎會控制不住,臣回去一定好生教訓他。”
邵承雍擺擺手,“朕知道與他無關,只是不罰他,總會讓人覺得朕一點都不在意凜玥,平白讓他受欺淩。這有些人,朕能冷漠苛責,旁人可不行。”
于晉聽後,內心有些欣喜,但面上表情依舊嚴謹。
“不過,朕也不希望凜玥生出些非分之想,他這一輩子,待在宮裏做個皇子,将來做個富貴閑人,也就是了。”
于晉心裏突的一緊,果見邵承雍向後側首,用眼角餘光瞥着他,“朕偶然聽聞,凜玥曾經與你單獨相見過?”
于晉一聽,背脊發涼,面上卻是一副茫然之色,“皇上,絕無此事。”
邵承雍哂笑一聲,“那或許是朕聽錯了?”
于晉複又跪了下去,“皇上,臣只忠君。”
邵承雍看着他,“朕扶持你,一路将你送到吏部尚書的位置,便是看重你的‘深情’,這‘深情’之人都只對一人‘一往情深’,所以你的‘忠君’,朕覺的可信。而皇後是顧大将軍親妹妹,所以顧家向着太子,總比向着朕多些。”
于晉聽後,跪俯的更深,“皇上,臣用性命擔保,臣不會,臣的眼裏心裏,只有您。”
邵承雍看着于晉,片刻後英挺威嚴的面容上才夾着一絲笑意,“起來吧,朕不過随口一說,竟吓的你這般模樣。”
于晉謝恩而立,忽聽殿外響起痛叫之聲,頓時向後偏了偏頭。
邵承雍也聽見了,向外看了一眼,“于愛卿心疼了?”
“回皇上,阿暖是臣失而複得的兒子,他受罰,臣作為父親,是心疼的,但這是他該受的。”于晉恭敬的應道,讓邵承雍無話可說。
邵承雍往前走至龍椅上坐下,看着于晉,“這個于暖,突逢此等大事,又連監牢都進了一回,但表現的可比一般孩子沉穩的多;于愛卿,你的這個嫡公子果然不凡,怪不得會受你重視。”
于晉聽着這意有所指的話,道:“他只是吓傻了。”
“是這樣嗎?若不是,那你這位公子內心丘壑可就太大了。”
于晉聽着這話,頓時明白,邵承雍對于暖生了不喜之心。他就納悶,為何會将于暖打入大牢後再問話,這豈不是多此一舉。
原來皇上是有試探之心,是試探于暖,還是試探我可有教他什麽?
想着,于晉後背冒了些冷汗。
***
于暖的叫聲,在殿內聽的還不是很清楚,但殿外卻聽的很明朗。
他原本死死的咬着胳膊忍着,但藤條的威力比戒尺不知大了多少,他竟一下都沒忍住,而忍不住,就只能叫了,叫着叫着,還哭了,是被生生疼哭的。
“你不是說過,他不會哭嗎?”邵凜忻在一旁看着,對身邊的顧南辰道。
顧南辰臉色難看,忽聽邵凜忻此言,唬着臉對他道:“因為他疼!”
話落,顧南辰走到執刑太監身旁,在那太監一藤條再要抽下去時,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陳若見了,有些為難道:“顧公子,您這是...”
顧南辰看着那太監,再看了眼被按趴在地上慘兮兮的于暖,口氣不善:“你不能輕點,沒見他疼的受不住了麽?”
那執刑的小太監被顧南辰說懵了,打人不就是讓他疼麽,不然打他做什麽?
“顧公子,這是皇上的旨意。”陳若走上前來,躬身道。
于暖趴在地上,微微擡頭看着顧南辰,一張臉疼的皺巴巴的,細弱蚊蠅的開口,“公子,我沒事。”
顧南辰不理他,而是搶過小太監手裏的藤條,道:“這種事本公子來就是了。”
“顧公子!”
“陳公公!”顧南辰神色凜然的看着陳若,“這種小事就不勞煩您再去禀報皇舅了。”
陳若遲疑了一瞬,而後不再多言,揮手讓那小太監退下。他伺候邵承雍多年,熟悉他的脾性,他雖眼裏揉不得沙子,但對顧南辰的某些任性舉動,是不會在意的。
顧南辰拿着那藤條,揚手就朝于暖揮下,但奇怪的是,藤條着實落在了于暖身上,但他卻不覺一分疼痛,不知顧南辰是怎麽做到的。
“起來吧。”扔了藤條,顧南辰把他扶了起來,二十下他只不過挨了七下,但身上依然是一片火燒火燎的痛。
“好了南辰,我們走吧。”邵凜忻開口。
顧南辰替于暖整理好衣襟,這才道:“能撐住?”
于暖抹了下眼淚,點點頭,“能,多謝公子。”
顧南辰有些不耐煩,甚至有些生氣,“別再說‘謝’了!”
“南辰。”邵凜忻催促道。
顧南辰看着他,囑咐道:“記住我跟你說的,不要再在皇舅面前耍小聰明,上次在芙蕖宮,是因為考試,所以皇舅欣賞你的‘聰明’,若你處處都這麽‘聰明’,甚至一次次的繞開皇舅的話和責罰,到時候你就...”
剩下的話,顧南辰沒有說下去,但于暖卻明白了,對顧南辰點了點頭。
顧南辰把着他的雙肩,鄭重道:“下次,我一定會顧好你。”
于暖這次不再不搭理顧南辰這話,而是認真回道:“公子不必如此,我知道,我娘在路上把我托付給了您,但其實您不必挂在心上;自己的路總要自己走的,自己總是要學會保護自己,不能事事都靠旁人。”
顧南辰擰着眉頭,“你聽到了?”
于暖不答,仍道:“您也不必對那夜我向您求救,您沒有出現而耿耿于懷,說到底是我自己不夠強大,否則,也不會有那諸多事了。”
“南辰。”邵凜忻在前方等的不耐煩,再次催促。
顧南辰向後看了一眼,複又道:“說了這麽多,你是在拒絕本公子的好意?”
于暖笑了下,向後退了兩步,忍着疼對他拱手一禮。
顧南辰看着他的舉動,被噎的不知該說什麽,前方邵凜忻又催的緊,他便寒着臉,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于暖瞧着,垂眸抿了下唇。
***
“你太肆意了,就不怕父皇怪罪?”邵凜忻對他剛才的舉動不滿,埋怨道。
顧南辰臉色不善,對于暖那小兒明目張膽的拒絕很是不爽,聽了邵凜忻的話,更是沒好氣的道:“你我都知道,皇舅罰他只不過是敲打我們,七下和二十下沒什麽區別,不會怪我給他放水的。”
“你怎麽了?”邵凜忻看着他。
顧南辰知道自己有些失态,緩了緩心神方道:“沒什麽,只是在想今日的事,是否會讓皇舅對你有芥蒂。”
“你也這麽覺的?”
顧南辰點點頭,“得回去與爹商議一下。”
“我與你一同去。”
顧南辰“嗯”了一聲。
***
韶華宮,邵凜玥躺在床上,待殿內無人之時,他才睜開了眼睛。
荊如一見,立刻沖過去将他扶起來,焦急道:“主子,您怎麽樣?”
邵凜玥瞧着纏着繃帶的左腿,臉色有些難看,“有點疼。”
荊如忙去拿止痛藥,又聽邵凜玥問道:“其他人怎麽樣了?”
“皇上罰了安斯和于暖,太子和顧南辰毫發無傷。”荊如一面回道,一面拿着藥丸喂他。
邵凜玥拿着藥,看了眼陳舊簡易的韶華宮,想了想後還是問道:“父皇可有來過?”
荊如頓了一下,面露難色,“沒有。”
邵凜玥聽後,拿着止痛藥丸的手滞了一下,複又問道,“于暖受什麽罰了?”
“罰藤二十,不過只挨了七下,其餘的被顧南辰擋了。”
邵凜玥吞下藥丸,露出一個親和的笑來,“你去準備一下,過不了幾日,于暖會主動來見我的。”
“屬下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支持和愛是我的日常,看我360度奮力的旋轉~~~